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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遇樂·京口北固亭懷古

原圖鏈接[ 圖片來自喜馬拉雅網]

《永遇樂·京口北固亭懷古》是南宋詞人辛棄疾於1205年所作。

作者是懷着深重的憂慮和一腔悲憤寫這首詞的。上片讚揚在京口建立霸業的孫權和率軍北伐,氣吞胡虜的劉裕,表示要像他們一樣金戈鐵馬為國立功。下片借諷刺劉義隆表明自己堅決主張抗金但反對冒進誤國的立場和態度。該詞的抒發感慨連連用典,中間稍加幾句抒情性議論以見,不僅體現了辛棄疾詞好用典的特點,也可窺見"詞論"的風格。這首大氣磅礴、懷古詠志的不朽詞作,是送給與他志同道合的好友丘崈的。

目錄

《永遇樂·京口北固亭懷古》

千古江山,英雄無覓孫仲謀⑵處。舞榭歌台⑶,風流總被雨打風吹去。斜陽草樹,尋常巷陌⑷,人道寄奴⑸曾住。想當年,金戈鐵馬,氣吞萬里如虎⑹。

元嘉草草⑺,封狼居胥⑻,贏得倉皇北顧⑼。四十三年⑽,望中猶記,烽火揚州路⑾。可堪⑿回首,佛狸祠⒀下,一片神鴉社鼓⒁。憑誰問,廉頗老矣,尚能飯否⒂?

詞語注釋

⑴京口:古城名,即今江蘇鎮江。因臨京峴山、長江口而得名。

⑵孫仲謀:三國時的吳王孫權,字仲謀,曾建都京口。孫權(182年—252年),東吳大帝,三國時期吳國的開國皇帝。吳郡富春縣(今浙江富陽)人。長沙太守孫堅次子,幼年跟隨兄長吳侯孫策平定江東, 漢獻帝建安五年(200年)孫策早逝。孫權繼位為江東之主。

⑶舞榭歌台:演出歌舞的台榭,這裡代指孫權故宮。榭,建在高台上的房子。[2]

⑷尋常巷陌:極窄狹的街道。尋常,古代指長度,八尺為尋,倍尋為常,形容窄狹。引伸為普通、平常。巷、陌,這裡都指街道。

⑸寄奴:南朝宋武帝劉裕小名。

⑹「想當年」三句:劉裕曾兩次領兵北伐,收復洛陽、長安等地。金戈,用金屬製成的長槍。鐵馬,披着鐵甲的戰馬。都是當時精良的軍事裝備。這裡指代精銳的部隊。

⑺元嘉草草:元嘉是劉裕子劉義隆年號。草草:輕率。南朝宋劉義隆好大喜功,倉促北伐,反而讓北魏主拓跋燾抓住機會,以騎兵集團南下,兵抵長江北岸而返,遭到對手的重創。

⑻封狼居胥:狼居胥山,在內蒙古自治區西北部。漢武帝元狩四年(前119年)霍去病遠征匈奴,殲敵七萬餘,於是「封狼居胥山,禪於姑衍」。積土為壇于山上,祭天曰封,祭地曰禪,古時用這個方法慶祝勝利。南朝宋文帝劉義隆命王玄謨北伐,玄謨陳說北伐的策略,文帝說:「聞王玄謨陳說,使人有封狼居胥意」。詞中用「元嘉北伐」失利事,以影射南宋「隆興北伐」。

⑼贏得倉皇北顧:即贏得倉皇與北顧。宋文帝劉義隆命王玄謨率師北伐,為北魏太武帝拓跋燾擊敗,魏趁機大舉南侵,直抵揚州,嚇得宋文帝親自登上建康幕府山向北觀望形勢。贏得,剩得,落得。

⑽:四十三年:作者於宋高宗趙構紹興三十二年(1162年),從北方抗金南歸,至宋寧宗趙擴開禧元年(1205年),任鎮江知府登北固亭寫這首詞時,前後共四十三年。

⑾烽火揚州路:指當年揚州地區,到處都是抗擊金兵南侵的戰火烽煙。路,宋朝時的行政區劃,揚州屬淮南東路。

⑿可堪:表面意為可以忍受得了,實則猶「豈堪」、「那堪」,即怎能忍受得了。堪,忍受。

⒀佛(bì)狸祠:北魏太武帝拓跋燾小名佛狸。公元450年,他曾反擊劉宋,兩個月的時間裡,兵鋒南下,五路遠征軍分道並進,從黃河北岸一路穿插到長江北岸。在長江北岸瓜步山建立行宮,即後來的佛狸祠。

⒁神鴉:指在廟裡吃祭品的烏鴉。社鼓:祭祀時的鼓聲。整句話的意思是,到了南宋時期,當地老百姓只把佛狸祠當作供奉神祇的地方,而不知道它過去曾是一個皇帝的行宮。

⒂廉頗:戰國時趙國名將。《史記·廉頗藺相如列傳》記載,廉頗被免職後,跑到魏國,趙王想再用他,派人去看他的身體情況,廉頗的仇人郭開賄賂使者,使者看到廉頗,廉頗為之米飯一斗,肉十斤,被甲上馬,以示尚可用。使者回來報告趙王說:「廉頗將軍雖老,尚善飯,然與臣坐,頃之三遺矢(通假字,即屎)矣。」趙王以為廉頗已老,遂不用。

白話譯文

歷經千古的江山,再也難找到像孫權那樣的英雄。當年的舞榭歌台還在,英雄人物卻隨着歲月的流逝早已不復存在。斜陽照着長滿草樹的普通小巷,人們說那是當年劉裕曾經住過的地方。回想當年,他領軍北伐、收復失地的時候是何等威猛!

然而劉裕的兒子劉義隆好大喜功,倉促北伐,卻反而讓北魏太武帝拓跋燾乘機揮師南下,兵抵長江北岸而返,遭到對手的重創。我回到南方已經有四十三年了,看着中原仍然記得揚州地區烽火連天的戰亂場景。怎麼能回首啊,當年拓跋燾的行宮外竟有百姓在那裡祭祀,烏鴉啄食祭品,人們過着社日,只把他當作一位神祗來供奉,而不知道這裡曾是一個皇帝的行宮。還有誰會問,廉頗老了,飯量還好嗎?

創作背景

《永遇樂·京口北固亭懷古》寫於宋寧宗開禧元年(1205年) ,辛棄疾六十六歲。當時韓侂胄執政,正積極籌劃北伐,閒置已久的辛棄疾於前一年被起用為浙東安撫使,這年春初,又受命擔任鎮江知府,戍守江防要地京口。從表面看來,朝廷對他似乎很重視,然而實際上只不過是利用他那主戰派元老的招牌作為號召而已。辛棄疾到任後, 一方面積極布置軍事進攻的準備工作;但另一方面,他又清楚地意識到政治鬥爭的險惡,自身處境的孤危,深感很難有所作為。辛棄疾支持北伐抗金的決策,但是對獨攬朝政的韓侂胄輕敵冒進的作法,又感到憂心忡忡,他認為應當做好充分準備,絕不能草率從事,否則難免重蹈覆轍,使北伐再次遭到失敗。辛棄疾的意見沒有引起南宋當權者的重視。一次他來到京口北固亭,登高眺望,懷古憶昔,心潮澎湃,感慨萬千,於是寫下了這首詞中佳作。

作品鑑賞

詞以「京口北固亭懷古」為題。京口是三國時吳大帝孫權設置的重鎮,並一度為都城,也是南朝宋武帝劉裕生長的地方。面對錦繡江山,緬懷歷史上的英雄人物,正是像辛棄疾這樣的志士登臨應有之情,題中應有之意,詞正是從這裡着筆的。

上片懷古抒情。第一第二句中,「千古」,是時代感,照應題目「懷古」;「江山」是現實感,照應題目「京口北固亭」。作者站在北固亭上瞭望眼前的一片江山,腦子裡一一閃過千百年來曾經在這片土地上叱咤風雲的英雄人物,他首先想到三國時吳國的皇帝孫權,他有着統一中原的雄圖大略,在遷都建業以前,於建安十四年(209)先在京口建「京城」,作為新都的屏障,並且打垮了來自北方的侵犯者曹操的軍隊,保衛了國家。可是如今,像孫權這樣的英雄已無處尋覓的了。詩人起筆便抒發其江山依舊,英雄不再、後繼無人的感慨。而後的「舞榭歌台,風流總被雨打風吹去」在上句的基礎上推進一層,非但再也找不到孫權這樣的英雄人物,連他當年修建的「舞榭歌台」,那些反映他光輝功業的遺物,也都被「雨打風吹去」,杳無蹤跡了。下三句寫眼前景,詞人聯想起與京口有關的第二個歷史人物劉裕。寫孫權,先想到他的功業再尋覓他的遺蹟;寫劉裕,則由他的遺蹟再聯想起他的功業。然後在最後三句回憶劉裕的功業。劉裕以京口為基地,削平了內亂,取代了東晉政權。他曾兩度揮戈北伐,先後滅掉南燕、後秦,收復洛陽、長安,幾乎可以克復中原,作者想到劉裕的功勳,非常欽佩,最後三句,表達了詞人無限景仰的感情。英雄人物留給後人的印象是深刻的,可是劉裕這樣的英雄,他的歷史遺蹟,如今也是同樣地找不到了,只有那「斜陽草樹,尋常巷陌」。

詞的上片借古意以抒今情,還比較軒豁呈露,在下片裡,作者通過典故所揭示的歷史意義和現實感慨,就更加意深而味隱了。

「元嘉草草」三句,用古事影射現實,尖銳地提出一個歷史教訓。史稱南朝宋文帝劉義隆「自踐位以來,有恢復河南之志」。他曾三次北伐,都沒有成功,特別是元嘉二十七年(450年)最後一次,失敗得更慘。用兵之前,他聽取彭城太守王玄謨陳北伐之策,非常激動,說:「聞玄謨陳說,使人有封狼居胥意。」「有封狼居胥意」謂有北伐必勝的信心。當時分據在北中國的北魏,並非無隙可乘;南北軍事實力的對比,北方也並不占優勢。倘能妥為籌劃,慮而後動,是能打勝仗,收復部分失地的。無如宋文帝急於事功,輕啟兵端。結果不僅沒有得到預期的勝利,反而招致北魏拓跋燾大舉南侵,弄得國勢一蹶而不振了。這一歷史事實,對當時現實所提供的歷史鑑戒,是發人深省的。作者援用古事近事影射現實,尖銳地提醒南宋統治者吸取前人的和自己的歷史教訓。

從「四十三年,望中猶記,烽火揚州路」開始,詞由懷古轉入傷今,聯繫自己,聯繫當今的抗金形勢,抒發感慨。作者回憶四十三年前北方人民反抗異族統治的鬥爭此起彼伏,如火如荼,自己也在戰火瀰漫的揚州以北地區參加抗金鬥爭。後來渡淮南歸,原想憑藉國力,恢復中原,不期南宋朝廷昏聵無能,使他英雄無用武之地。如今自己已成了老人,而壯志依然難酬。辛棄疾追思往事,不勝身世之感。

下三句中的「回首」應接上句,由回憶往昔轉入寫眼前實景。這裡值得探討的是,佛狸是北魏的皇帝,距南宋已有七八百年之久,北方的百姓把他當作神來供奉,辛棄疾看到這個情景,不忍回首當年的「烽火揚州路」。辛棄疾是用「佛狸」代指金主完顏亮。四十三年前,完顏亮發兵南侵,曾以揚州作為渡江基地,而且也曾駐紮在佛狸祠所在的瓜步山上,嚴督金兵搶渡長江。以古喻今,佛狸很自然地就成了完顏亮的影子。如今「佛狸祠下,一片神鴉社鼓」與「四十三年,烽火揚州路」形成鮮明的對比,當年淪陷區的人民與異族統治者進行不屈不撓的鬥爭,烽煙四起,但如今的中原早已風平浪靜,淪陷區的人民已經安於異族的統治,竟至於對異族君主頂禮膜拜,這是痛心的事。不忍回首往事,實際就是不忍目睹眼前的事實。以此正告南宋統治者,收復失土,刻不容緩,如果繼續拖延,民心日去,中原就收不回了。

最後作者以廉頗自比,這個典用得很貼切,內蘊非常豐富,一是表白決心,和廉頗當年服事趙國一樣,自己對朝廷忠心耿耿,只要起用,當仁不讓,奮勇爭先,隨時奔赴疆場,抗金殺敵。二是顯示能力,自己雖然年老,但仍然和當年廉頗一樣,老當益壯,勇武不減當年,可以充任北伐主帥;三是抒寫憂慮。廉頗曾為趙國立下赫赫戰功,可為奸人所害,落得離鄉背井,雖願為國效勞,卻是報國無門,詞人以廉頗自況,憂心自己有可能重蹈覆轍,朝廷棄而不用,用而不信,才能無法施展,壯志不能實現。辛棄疾的憂慮不是空穴來風,果然韓侂胄一伙人不能採納他的意見,對他疑忌不滿,在北伐前夕,以「用人不當」為名免去了他的官職。辛棄疾渴盼為恢復大業出力的願望又一次落空。

在這首詞中用典雖多,然而這些典故卻用得天衣無縫,恰到好處,它們所起的作用,在語言藝術上的能量,不是直接敘述和描寫所就這首詞而論,用典多並小是辛棄疾的缺點,而正體現了他在語言藝術上的特殊成就。

全詞豪壯悲涼,義重情深,放射着愛國主義的思想光輝。詞中用典貼切自然,緊扣題旨,增強了作品的說服力和意境美。

作者簡介

辛棄疾(1140-1207年),南宋愛國詞人。原字坦夫,改字幼安,別號稼軒,漢族,歷城(今山東濟南)人。出生時,中原已為金兵所占。21歲參加抗金義軍,不久歸南宋。歷任湖北、江西、湖南、福建、浙東安撫使等職。一生力主抗金。

辛棄疾藝術風格多樣,以豪放為主曾上《美芹十論》與《九議》,現存詞600多首,條陳戰守之策。其詞抒寫力圖恢復國家統一的愛國熱情,傾訴壯志難酬的悲憤,對當時執政者的屈辱求和頗多譴責;也有不少吟詠祖國河山的作品。題材廣闊又善化用前人典故入詞,風格沉雄豪邁又不乏細膩柔媚之處。由於與當政的主和派政見不合,後被彈劾落職,退隱,1207年秋,辛棄疾逝世,享年68歲。《破陣子·為陳同甫賦壯詞以寄之》、《永遇樂·京口北固亭懷古》、《水龍吟·登建康賞心亭》、《菩薩蠻·書江西造口壁》等均有名。但部分作品也流露出抱負不能實現而產生的消極情緒。有《稼軒長短句》。今人輯有《辛稼軒詩文鈔存》。[1]

參考來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