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親的雨季(祝鳳芹)檢視原始碼討論檢視歷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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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親的雨季》是中國當代作家祝鳳芹寫的散文。
作品欣賞
母親的雨季
轟隆隆，轟隆隆，嘩嘩嘩，嘩嘩嘩。
秋天，陰水連綿，雷聲轟鳴。
母親撐着傘在雨水裡走來走去。一會到村口看看，一會又回到家門口瞅瞅。那種心神不寧，左顧右盼的神情，讓人猜測不已。
老伴走得早，她一把屎一把尿把兒子養大，從孩子小學供給到高中到大學，後來有了工作，建立了可愛的小家庭。這一路走來，對她來說即漫長，又是這樣的短暫。
床生活不能自理，整整癱瘓了十年，她一個人跑前跑後，看病買藥，端屎送尿，洗衣做飯整整又陪了十年。
如今婆婆走了，兒子有了自己的小家，這個孤零零的家就剩下了她一個人。
六十六歲，她已經不知道自己是怎麼熬過來的了。只有臉上的皺紋和兩鬢白髮在告訴她，她活的實在是不容易。
三年了，兒子雖然常給她視頻打電話，她不斷從兒子的視頻中看到孫子。在兒子電話的字裡行間里也能聽得出，兒子很爭氣，他那個小家過得還是很讓她滿意。
兒子知道母親的苦，多次三番要把她接到他跟前，去大城市享享福。可她的根在鄉下，她的心也在鄉下。她已經不適應其它任何一個陌生地方。但是這並不代表她不想兒子和孫子。她心裡明白，如果不是有兒子的小家在心裡揣着這分溫暖和幸福，眼前這個異常冷清的她和這個空落落的家，已經讓她看不到一點生機。這種靜態的寂寞，使她有種要窒息的恐慌在心口堵着。
外面的雨下的很大，她回頭看到牆上掛着老伴的遺像，走過去用手撫摸着他的臉，自言自語的把心裡話說給他聽，高興的或不高興的事，她都要講給他聽。他是他的男人，他是她的主心骨。雖然他狠心丟下她這麼多年，可她心裡依然有他，在心理上支撐着她走過日日夜夜，歲歲年年。他是她的親人。他能懂她的心，能知道她在想什麼。
今天是她的生日，她想着兒子一定會來看她。可她卻又怕兒子來。她不想打擾兒子，卻又在時時刻刻想着兒子。這種期盼讓她一夜未眠，這種猶豫又使她心事重重。
沒等天亮她就從床上爬起來。然後，屋內屋外來回觀察轉悠了幾遍，看看屋裡哪個地方的角落還沒有收拾乾淨。本來就愛乾淨的她，已經不知道把家收拾了多少遍，但她還是不放心。她怕兒子看到她邋遢的樣子，她不想讓兒子為她操心，兒子有個小家，她希望兒子把精力都用在他的小家上，安安穩穩的過好他自己的小日子，她也就再無它求了。
外面的雨還在時急時慢的下個不停。兒子一家，今天一定會來看她。這麼大的雨，他們會不會淋雨？還是不來的好。她多麼渴望能看到兒子一家的笑臉，她又擔心他們被雨淋着。
她又一次撐起雨傘，淌着漫過腳面的雨水向村口走去。這麼大的雨，兒子不回來了？這麼大的雨，他們就不該來。她不止一次的這樣在心裡念叨着。
望着遠處茫茫雨霧，她還是沒有看見一個人影，她就這樣一直一直地望着，望着。
雨水濕透了她的衣服，風扯開她頭頂的雨傘，雨水順着她的額頭往下趟。
她想順着來的路往回走，卻又怕兒子在她一轉身的功夫就來在她的跟前了，她猶豫不決地走一步回頭看一眼，回頭看一眼再走一步。
路上，已經積滿的雨水正在朝着村邊的池塘里奔去，水波翻滾，漫過坑窪，衝破淤堵。
池塘面積和輪廓，不過是我們平時常見到的一個。此時，她卻像慈母般偉大。那種能容萬事萬物的胸襟，卻在這一刻展現出她的威儀，壯闊。她把在激流中踉蹌的孩子擁入懷中。那管它們是裹帶着泥沙，還是攜帶着不情願的委屈，都在母愛的懷抱里，沉澱成溫順的漣漪，碧波的唯美。
已經要到中午了，門外除了熟悉的雨聲，總也聽不到一點點異樣的動靜。
「老頭子，你說咱兒子今天能來嗎？我真是好想他呀。想他小時候頑皮的笑聲，想他打小就能懂事幫我照顧家。
那年你去山西拉煤，半道回來，你的板車上竟然帶着個男嬰，當時驚的我目瞪口呆。我知道你是個本分的人，知道這孩子肯定是苦命的。那麼冷的天，為了孩子你把你身上僅有的一個棉襖把嬰兒包裹。本來我們命中無有兒女，你卻在一個偏僻的地方撿到他。雖然我們也曾多方打聽孩子出生地，卻一直沒有他父母的下落。人都說：人要認命。可我們竟有點不相信，命運會對我們這樣好。從此咱兩口子對孩子如獲至寶，省口吃的留給孩子。不捨得穿的買給孩子。可是，本來不寬裕的日子越發的難了。為了不讓俺娘倆受屈，也讓咱娘吃的好點，你自己從沒吃上一頓飽飯，捨得穿一件像樣的衣服，可你還是樂樂呵呵，早出晚歸給我們填補生活的急需。那天，鄰居慌慌張張來喊我，說你昏厥在磚瓦廠，等他們把你拉來的時候，你還笑着指指孩子，又不放心的指指年老的婆婆。那年孩子才五歲，你就這樣帶着開心和骨瘦如柴的身子離開了我們。
在你走後的那些日子，孤苦無依的我真想和你一塊去了。在親戚和鄰居的勸導下，看到天真可愛的兒子和體弱多病的婆婆，也為你臨走時不捨得眼神，讓我不得不支撐起我要活下去的勇氣。哎！一晃三十多年了，孩子成了家，對婆婆我也盡了孝道。你的心愿了了，我的任務也完成了。如今，兒子多次要我去到他那裡住。我哪裡也不去，老了，只想着好好在家陪陪你。」
外面的雨好像是被屋裡的故事感動了。雨滴不再那麼狂傲的在屋頂上喧吠，響雷也變得悶聲低沉。
「你還記得嗎？那年也是這個時候，天也是這樣下着大雨。兒子突然從幾十里路的學校跑回家。當時我一個人正在齊腰深的雨水裡搶收着玉米，兒子的到來是我異常的驚訝。你知道，為了讓他上學，我找鄰居求親戚，賣了家裡所以能賣的才給他湊齊的學費，而他竟然不好好讀書，偷着從學校跑回家，當時氣得我要拿棍子把他趕走。他哭着說，「娘，我知道您是為我好，可是您既要照顧奶奶，還要指望着地里的收成還我欠下的學費，兒子不心疼您誰又能知道您的苦處。」聽到兒子這樣說，在這樣的雨水裡我和兒子抱頭痛哭。」
「娘，我沒忘，沒忘您是怎樣用一滴血，一滴汗把我養大的，沒忘您教會我面對艱苦生活的歷練和磨礪。娘，您不僅救了我的生命，還讓我懂得了做人要肩負的義務和責任。」這時兒子帶着孫子和兒媳婦，眼含熱淚從外面走進屋裡。
「你們怎麼來了，天下這麼大的雨？怎麼沒有提前給我說一聲？」兒媳婦拉着母親的手說「娘，我們是想提前給您說的，我們怕說了您又不讓我來看您。本來，我和你兒子商量着要把你接回城裡，好好孝順您，讓您過個幸福的晚年。可您總是不答應，說是您戀着陪了您這麼多年的老房子不肯走出家門。」兒子說：「就是，所以我們倆商量。咱這裡是做玉米皮和柳條編織籮筐，提籃和蒲團的發源地。我們就和編織廠家簽訂了一份聯盟協議，我準備把公司建到咱老家。一來，給咱家鄉發展手工業謀福利。二來，我們也可以陪您安度晚年。為了把事情落實，我們今天又專程去公司跑了一趟，所以來的晚了。娘，我們不先說這些了，您看今天給您帶來了什麼，這是龍蝦，大閘蟹，還有你最愛吃的油餅火燒，水果和蛋糕。」
此時，紅紅的蠟燭點亮了空蕩寂寞的小屋，照亮了母親的心！[1]
作者簡介
祝鳳芹，河南濮陽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