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夢(水雲汀)檢視原始碼討論檢視歷史

事實揭露 揭密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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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夢》中國當代作家水雲汀的散文。

作品欣賞

從小就感覺自己與眾不同,也許由於小時候總是生病,流鼻血。一天流好幾次,據媽媽說是吃了野苜蓿的原因。至今記得我和幼時的玩伴光繼打豬草的時候,見到田埂上生了很高的苜蓿。我倆就采了很多回來,據媽媽和光繼媽媽細細辨別是野苜蓿,直接倒進後院餵了豬,我也沒有吃。怎麼就會流鼻血?這苜蓿分明一模一樣的小碎葉,一模一樣的小小的黃花,怎麼就不是呢!難道世上真有一模一樣的人存在?像孫悟空和六耳獼猴。只不過一個是真的,一個是假的。真的是正直善良的,假的是邪惡反動的。

媽媽以為我吃了,就臆想我吃了的。因為小時候看到別的大點的孩子偷跑到學校後面篦麻地里的角上有個小房子,裡面是空的,只放了些小柏油的碎塊。那些饞嘴的女孩子就拿這個放在嘴裡嚼。像是嚼香椿樹身上析出的淡白的樹脂。那時還太小,不敢進學校,也怕那高大的大葉子的篦麻地里森森的氣息,但我家的案板下的碳,一模一樣的,我就爬在案板下嚼它,卻被咬得粉碎,黑了嘴巴。我那時也給許多東西取名子。擀麵杖我叫它面擀等等。人們嘲笑我的同時,父母也和別人一樣笑。他們終究發現我不一樣,也可能是舐犢情深,他們開始向人介紹我的異於常人處。

但流鼻血越來越頻繁,也沒有什麼方子來治。我每天虛弱地躺在西廂房的蓆子上,沒有人打擾。醒的時候就望着屋頂。屋頂是一條條的椽,架在檁木上,椽的上面是蘆葦編的萡子,縫隙里是幹了的泥,泥上面是一層層的小青瓦,當然這些只能從外面看見,青瓦里生着灰灰的,森森的瓦霏。瓦菲只生於斯,長於斯。就像我永遠屬於西廂房一樣。瓦霏也與眾不同,是軟軟的,有那麼一天院子裡滾下來一株,我迫不及待地撿起來。當然我鑑別一種東西就是吃,酸酸的,滑滑的,味道並不好。

有時聽得院子裡奶奶拄着拐杖一頓一頓的走,聽到媽媽小聲地向別的婦女探討,別的人說還是請了四姨來,四姨是神婆。在我睡的炕邊燃起一根白臘燭,她嘴裡念念有詞,依稀聽到十大元君的話,再就聽不明白,只是閉着眼,快速地擺着頭,嘴唇顫動。她睜開眼的時候,鬆口氣說,某天正午是不是到西南邊的地里見到一行東西?那是些孤魂野鬼幻化的,怪不得這樣……還好,請了十大元君來,把它們統統趕跑了。

媽媽虔誠地跪着,請求賜藥。她叫的四姨熟練地將一塊長方的黃裱紙在指間持成水渠狀,嘴裡念念有詞,將紙在臘燭的火上繞了幾圈,在我張開的嘴裡倒下。現在什麼都沒有,但我的病莫名其妙地好了。

但是後來,我在父母房子的套間裡就見到了很老很老的老太太,穿着奶奶一樣的黑色衣服,也是打了裹腿的伶仃的小腳,她的眼睛是漠藍色的,屋檐下小四方的窗洞裡的淡藍的微光茫茫的交束正斜照在她臉上,皮肉鬆馳。我跑出去,剛好放學的學生從門前過,聽到我喊「有賊」,都擠進來看,結果什麼又沒有了。

春天的晚上,外面還很冷。我獨自出門坐在門墎上,斜對門的姐姐端着簸箕在摘苜蓿,天太黑了,開始還能借點微光,後來她的臉貼在簸箕里,最後她終於回去了。街道里空落落的,料峭春寒帶着划過草垛的風的輕吟。突然一片桔黃的燈籠從街道東邊過來,正月十五前後打燈籠,但今天的燈籠沒有小孩的喧鬧。我嚮往的心突然想起那個套間的老太太的臉,就有些怕地回身推門進去,關了門,順手合上了門栓。父親看到我進房裡來,拿門背後的皮刷刷拍打我衣服上的土,那些皮刷刷帶了很多皮條子,飛舞着,偶爾有些打在棉衣不能覆蓋的薄弱處,就很疼,不像是打土,倒似乎打人。有時打着打着我就哭起來。

第二天早上,天剛微明,奶奶在大門邊的她的臥室里喊着「狼來了,狼來了,昨晚聽到狼抓門的聲音了!」——誰都知道奶奶的耳朵很背,必須在她耳朵邊大聲喊才行。她聽到狼來了?

打開門,街道上有很多人在議論狼來了的話題。鄰居八媽坐在她門前的場地上,坐着小板凳的邊上放着木梳匣子。她一下一下地梳着頭髮。

每家門上都有狼爪抓過的從上而下的青白痕跡。而我家門上是最多的!

很多年後,弟弟聽我說起這些,用不容置疑的口吻說:「那肯定是你做的夢,你記住了,就當作是真的!」

我本來還想堅持,想着他已是正高職稱正教授的級別,就把要說的話像唾液那樣悄悄咽回肚裡。——倒是那個木門還在的,門上的抓痕依舊,這又該作何解釋?

我不流鼻血後就和其他孩子們開始玩耍了。但一個人的時候,還是喜歡莊後的風景。麥田,谷地,玉米,我喜歡站在高高的機井台上,發出「嗚嗚」的聲音嚇偷食的鳥,那些谷地里的麻雀就成片地驚起來,飛蝗一樣,旋了少半圈又群落在遠些的谷地里。

蘆葦壕里是很高很高的蘆葦,這綠的青紗帳在有風的時候婆娑,也有夜鶯或黃鸝的輕鳴,這聲音也像這時有時無的風……

我的父母對我的異樣開始奉若神明,「小孩子有時才吐真言呢!我們仨和別的孩子不一樣。」——他們這樣對人說。

在菜窖坍塌,父親用了許多東西來堵都不奏效。都滑落到底下的地道里去了。我湊到跟前,媽媽在上面往下遞東西,爸爸一籌莫展地站在下面。

「小心別掉下去。」媽媽說。

我穿着小布鞋沒有動。伸着脖子往下看,說為什麼不用紅薯蔓來堵?

後院牆上搭了紅薯蔓,那是牲畜的糧食。

父親說娃說的說不定真的行呢!

扔下去,真堵住了。

父母又把這個事學給人聽,我也聽到了,就知道自己是自帶神奇光環的。這種感覺纏繞我一生。

有文友說我眼裡看到的東西與別人不一樣,仿佛帶着浪漫色彩和詩意的。這點我承認。但這讓我有很多困擾:常常將夢與現實分不清。青天白日裡清醒着,但腦子裡做着夢,夜裡睡着時也做夢。有很多次我走在春天的麥田邊,我能看到麥苗在風裡招搖,渠畔邊愈來愈瘦的積雪,一塊塊,一綹綹,能感覺吹面微寒的風;我站在初夏的麥田邊,看着擁擠着麥穗微微晃動。走到豌豆田邊,看到月芽樣的紫紅或白色的花蕊,且能嗅到清甜的花香;我站在秋天森森的玉米田邊,每株玉米抱着紅纓發青纓發的嬰兒,潮濕的田裡有許多大小不一的青蛙向着深處一跳一跳地去了,耳邊浮起一片秋蟲陣陣的呢喃……我就站在那裡尿,很暢快地尿,有時甚至掐一下自己的胳膊,挺疼的!知道不是做夢,就放心大膽的尿。結果,——我又尿床了。

那時上初中,尿床是我最怕的事情。是我的短板,有了心理障礙。每次醒來時,身下是溫熱的,後來就冰冰的。我的難堪讓我不惜借用體溫企圖暖干床單和褥子,但終歸是徒勞!眼睛裡只看到瓦數很小的電棒吊着,散着綠藍的模糊的微光。聽到邊上不遠牛甩動鎖鏈的聲響。鼻子裡有新鮮牛糞和青草飲料的混合氣息。我的有些弱智的表哥與我反向而眠,他總睡得沉。好在他並不嘲笑我的尿床。

我的姨伯對我的寄居並不歡迎。當着大人面他表現得很喜歡。但背過人,他總沉着臉。或者時不時地瞪着眼。那時候我從來不敢抬頭看人。有親戚來了,坐在門道邊,我走過去都瞧不見。好在背過姨伯,姨媽對我很好,偷給我熱飯來吃。

有天晚上,舅舅來了,坐在堂屋裡吃晚飯。房間裡點着臘燭。我回來。聽到消息,進去招呼一聲。姨伯姨媽說給我舀飯,我習慣地說吃過了,就打算走開。表姐說什麼吃過了!——我給你舀。說着,很不高興的樣子,——因為我的見外和推託。結果我勉為其難,她一手拿着碗,一手去舀,終於沒有舀成。因為鍋里沒有我的預算,已經空空如也。

這裡也讓我有了心理陰影。但我理解他們的不容易,在我跳出農門後,走親戚。姨伯非常熱情。我慷慨地享受並接受了這份熱情。但是姨伯在幾年後突然去世。

後來就夢見姨伯,他在那裡熱情地讓我過去。我都打算去的,突然看到姨媽,她給我使眼色。我忽然恍然大悟:「姨伯已經過世了!」就那樣醒了,心跳得「咚咚咚」地像打鼓。

那年單位對職工做心臟CT,檢驗科主任看過我的片子和結論,不相信地說:「搞錯了吧?這是你的CT?」

我肯定地說是我的,還有我的名字呢。

他說你這個年齡怎麼會是六十歲人的心臟!?

我心事重重地默默接受。

那段時間總在做夢時夢見自己站在高樓或懸崖最高處,下面的人如草木,草木亦如人,我一次次地感覺自己的立足點只是方寸之地。本來就恐高,我生怕自己掉下,萬劫不復。我無助,絕望,恐懼,愈是這樣,就要顫抖,就要有掉下的危險……有幾次真的掉下去了……

就醒了,心跳得快要蹦出胸膛。聲音在靜夜裡很響很響!

現實里,有時站在高樓上往下望,就感覺自己要掉下去了。但有時感覺自己不可控制,心裡有個小鬼在慫恿似的,慢慢向邊上走去,甚至渴望去越過欄杆,縱向而下。也許這又是一個夢呢!

總感覺自己的生活不是自己所要的,但是我接受了,像芸芸眾生那樣,默默地渡過生命里每一個白晝和夜晚,經歷苦與樂,親見着一個一個美好的破裂,接受一個一個無法正視的悲痛的深淵…… [1]

作者簡介

水雲汀,網名丹丹,原名王金助,咸陽秦都區人。

參考資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