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魘(孫魯梅)檢視原始碼討論檢視歷史
 |
《夢魘》是中國當代作家孫魯梅寫的散文。
作品欣賞
夢魘
事實上天還沒有冷起來，只要你看看這些在集市上趕集和叫賣的人群，你就覺得其實是很暖和的天。可是我還是沒有理由的從集市上抱回幾塊不知道打算做什麼的布料和棉褥，興高采烈的回到我們臨街的這三間小房子，儘管這三間平房很小，裡面也沒有太多家具，甚至有些空，但我還是喜歡常常回來，這裡是我最初的家。我喜歡它臨街熱鬧，也喜歡它別於身邊高樓大廈的孤獨，更喜歡坐在它的窗前跟我一起數過往。尤其是這樣有集市的熱鬧日子，我就會回來，一邊熱鬧一邊安靜。
進屋之前，我看到婆家老姑正站在太陽地里跟熟人說話，她滿臉皺紋里的陽光彎彎曲曲的折射着光線，在我眼前一閃一閃的，晃得我都看不清她臉的輪廓。我打了一個招呼就回到屋裡。我把買來的布料和棉褥放在臥室的床邊，就徑自回到外屋，坐在外屋的一把椅子上，那個位置正看到街上熙熙攘攘的人流，此刻陽光正好，暖暖的亮亮的像神投下的吉光撒滿她們的全身和身下的土地，這光亮也透過玻璃門窗正好照見了我的半邊身子，我挪了挪椅子，在更靠近光的地方，又安穩的坐了下來，於是半明半暗的身體全亮了起來，整個心都暖起來了。我開始尋思，今年取暖的問題，等天真的冷起來，我打算在外屋的中間用泥土壘一個圓形或者方形的火爐，或者說是一個像桌子一樣的東西，只不過中間壘出一個煙囪從屋頂里出去，桌子裡面是空心的，在一側留個灶口，向裡面放木柴或者煤炭。那樣下雪的冬天，我們一家人就可以圍在暖烘烘的桌子上吃飯或者聊天了。只是在猶豫用什麼做燃料更好上停留了幾分鐘，因為我怕我的煙囪里冒出的煙弄髒了天空。除此之外，這裡都是溫暖的，這就是儘管這三間小屋我們平時不住，但也不想租賃的理由，就這麼放着，想回來的時候就回來，不回來的時候就由鎖頭看着，三間小屋不大不小正好裝滿我的踏實。這幾年，它看着身邊的房子一起蓋成高樓，看着它們富麗堂皇的炫耀，看着街道越來越寬世界越來越躁，卻仍然願意守着最初的樣子等我回來。
火爐桌子的事一旦定下來了，我就想怎麼收拾一下整個房子，讓它看起來更敞亮一些，於是我到了外屋的後面隔間，這是一個廚房，我打開窗子，把頭探出窗外，看我們小屋的地基，正好離着矮矮的院牆還有一米多的距離，心生竊喜，那樣我就可以把北牆和西牆都擴出一米，房子就顯得大很多了。我一邊設想怎麼動工，一邊向遠處望，北面隔着一條街，就是華麗的住宅和商業樓房，比肩接踵冷漠的擁擠突然讓我感到胸口一陣悶，原本那裡是一片可以一年四季變化美麗的田野。避開這壓抑我向西看了看，不遠處卻是一片高高的煙囪正突突的冒着白色的煙，在灰濛濛的天空中像魔鬼的臉一樣變化莫測的盤旋着，這時候我突然想起最初舍下它離開這裡的原因，我不再想泥爐和重蓋，在我關上窗子之前我突然看到那片煙囪處有撲面而來的灰白色沙塵，像那年的沙塵暴捲起半天向這邊撲來。我慌忙奔跑，這時屋裡屋外除了兒子和外甥閨女已經沒有任何人，於是我一手抓一個，拉着他們的手，拚命向東跑，我們跑了很久，直到覺得安全了，才停下來。那裡好像是一個工廠，有幾座像坨屎一樣冒着熱氣的冷卻塔。冷卻塔的周圍，有幾個工人正在忙着推化工垃圾，我站在那裡驚惶未定，兩個孩子的手還緊緊被我握着，在我還沒來得及想，何去何從的時候，我看到其中一個冷卻塔彎曲着頹然撲倒在地，濺起一陣黃色塵煙，那幾個工人眼看着被吞沒，而我抓着兩個孩子的手扭頭就往回跑，沒等跑開我們都趴到在地上，這時毒氣已經瀰漫過來，我用右手捂着外甥女的鼻子和嘴，左手捂着兒子的鼻子和嘴，深深的我吸了一口毒氣，從喉嚨到胸腔，要死的恐懼。那刻回頭，竟然看到一群孩子還在那裡……還未來得及喊完「孩子們捂住鼻子」我就驚醒了。
天已經亮了，還沒有陽光，我想，看來也許時間還早，我動了動嘴唇，乾乾的，喉嚨里有點澀，想了想剛才的夢，想起我曾經的擁有的那三間小屋如今也已經蓋成樓房易了主，嘆了口氣。我起身想倒一杯水。經過窗子的時候，我看了一眼，差點眩暈。窗子上堵了一團白霧就像一塊棉絮塞進我的心口。窗外除了樓下綠化帶里的樹梢還隱約可見，其他都被淹沒，這還是市區麼，這還是人間麼，此刻讓我懷疑是不是在一座孤海的一艘巨輪里，我正站在三樓的玄窗位置，眺望看不到地平線的茫茫大海。一時之間，我竟不知剛剛是在夢裡還是此刻才是夢裡。霧霾你究竟妖禍人間多少年，它在窗外邪惡的看着我露出猙獰的笑靨,此刻我的心比在夢裡還驚慌……
後記
我不知道怎麼就這樣巧合的在這樣霧霾的天，做了一個這樣的夢，或者說，它已經把恐慌種植在我心底里很久，要不然怎麼會來到我的夢裡。小時候的我們大聲朗讀藍藍的天白白的雲，鳥兒在天上飛。那時候天真的是藍的雲也是白的，沒有沙塵暴也沒有霧霾，出門不用戴口罩。水還是清清的，不需要淨水機就可以直接喝。那時候沒有催熟劑也沒有百草枯，那時候我們的村前村後都有成片的樹林和果園，成熟的季節，果子洗不洗都能吃。就算屋前屋後都有成排的樹木，任由我們爬上爬下的玩耍。可現在，農村都城市化，到處是樓房，到處是汽車，到處是工廠，農藥廠化工廠水泥廠……在彎曲的小路換成寬闊的水泥路同時，人們富了，而人們的各種癌症卻年輕化了，當生命越來越緊迫的時候，我們想想最初我們想要的究竟是什麼，我們又該何去何從呢?[1]
作者簡介
孫魯梅，女，出生於 1979 年。山東濱州人，文學愛好者。作品散見於省市報刊，現供職於齊魯交通濱州分公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