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溪筆談·藝文二檢視原始碼討論檢視歷史
夢溪筆談·藝文二出自《夢溪筆談》,是北宋科學家沈括所著的筆記體著作。大約成書於1086年-1093年,收錄了沈括一生的所見所聞和見解。被西方學者稱為中國古代的百科全書,已有多種外語譯本。《夢溪筆談》一共分30卷,其中《筆談》26卷,《補筆談》3卷,《續筆談》1卷。全書有十七目,凡609條。內容涉及天文、數學、物理、化學、生物等各個門類學科,其價值非凡。書中的自然科學部分,總結了中國古代、特別是北宋時期科學成就。社會歷史方面,對北宋統治集團的腐朽有所暴露,對西北和北方的軍事利害、典制禮儀的演變,舊賦役制度的弊害,都有較為詳實的記載。[1]
原文
切韻之學,本出於西域。漢人訓字,止曰「讀如某字」,未用反切。然古語已有二聲合為一字者,如「不可」為「叵」,「何不」為「盍」,「如是」為「爾」,「而已」為「耳」「之乎」為「諸」之類,以西域二合之音,蓋切字之原也。如「朿」字文從而、犬,亦切音也。殆與聲俱生,莫知從來。今切韻之法,先類其字,各歸其母,唇音、舌音各八,牙音、喉音各四,齒音十,半齒半舌音二,凡三十六,分為五音,天下之聲總於是矣。每聲復有四等,謂清、次清、濁、平也,如顛、天、田、年、邦、駉、龐、厖之類是也。皆得之自然,非人為之。如幫字橫調之為五音,幫、當、剛、臧、央是也。幫,宮之清。當,商之清。剛,角之清。藏,徵之清。央,羽之清。縱調之為四等,幫、滂、傍、茫是也。幫,宮之清。滂,宮之次清。傍,宮之濁。茫,宮之不清不濁。就本音本等調之為四聲,幫、牓傍、博是也。幫,宮清之平。牓宮清之上,傍,宮清之去,博,宮清之入。四等之聲,多有聲無字者,如封、峰、逢,止有三字;邕、胸,止有兩字;竦,火,欲,以,皆止有一字。五音亦然,滂、湯、康、蒼,止有四字。四聲,則有無聲,亦有無字者。如「蕭」字、「餚」字,全韻皆無入聲。此皆聲之類也。所謂切韻者,上字為切,下字為韻。切須歸本母,韻須歸本等。切歸本母,謂之音和,如德紅為東之類,德與東同一母也。
字有重、中重、輕、中輕。本等聲盡泛入別等,謂之類隔。雖隔等,須以其類,謂唇與唇類,齒與齒類,如武延為綿、符兵為平之類是也。韻歸本等,如冬與東字母皆屬端字,冬乃端字中第一等聲,故都宗切,宗字第一等韻也。以其歸精字,故精徵音第一等聲;東字乃端字中第三等聲,故德紅切,紅字第三等韻也,以其歸匣字,故匣羽音第三等聲。又有互用借聲。類例頗多。大都自沈約為四聲,音韻愈密。然梵學則有華、竺之異,南渡之後,又雜以吳音,故音韻厖駁,師法多門。至於所分五音,法亦不一。如樂家所用,則隨律命之,本無定音,常以濁者為宮,稍清為商,最清為角,清濁不常為徵,羽。切韻家則定以唇、齒、牙、舌、喉為宮、商、角、徵、羽。其間雙有半徵、半商者,如來、日二字是也。皆不論清濁。五行家則以韻類清濁參配,今五姓是也。梵學則喉、牙、齒、舌、唇之外,又有折、攝二聲。折聲自臍輪起至唇上發。如?浮金反。字之類是也。攝字鼻音,如歆字鼻中發之類是也。
字母則有四十二,曰阿、多、波、者、那、囉、拖、婆、茶、沙、冣、哆、也、瑟吒、二合。迦、娑、麽、伽、他、社、鎖、呼、拖、前一拖輕呼,此一拖重呼。奢、佉、叉、二合。娑多、二合。壤、曷攞多、二合。婆、上聲。車、娑麽、二合。訶婆、縒、伽、上聲。吒、拏娑頗、二合。娑迦、二合。也娑、二合。室者、二合。佗、陀。為法不同,各有理致。雖先王所不言,然不害有此理。歷世浸久,學者日深,自當造微耳。 幽州僧行均集佛書中字為切韻訓詁,凡十六萬字,分四卷,號《龍龕手鏡》,燕僧智光為之序,甚有詞辯。契丹重熙二年集。契丹書禁甚嚴,傳入中國者法皆死。熙寧中有人自虜中得之,入傅欽之家。蒲傳正帥浙西,取以鏤版。其序末舊云:「重熙二年五月序。」蒲公削去之。觀其字音韻次序,皆有理法,後世殆不以其為燕人也。
古人文章,自應律度,未以音韻為主。自沈約增崇韻學,其論文則日:「欲使宮羽相變,低昂殊節。若前有浮聲,則後須切響。一簡之內。音韻尺殊:兩句之中,輕重悉異。妙達此旨,始可言文。」自後浮巧之語,體制漸多,如傍犯、蹉對、蹉,音千過反。假對、雙聲、疊韻之類。詩又有正格、偏格,類例極多。故有三十四格、十九圖,四聲、八病之類。今略舉數事。如徐陵云:「陪游馺娑,騁纖腰於結風;長樂鴛鴦,奏新聲於度曲。」又云:「厭長樂之疏鍾,勞中宮之緩箭。」雖兩「長樂」,意義不同,不為重復,此類為傍犯。如《九歌》:「蕙殽蒸兮蘭藉,奠桂酒兮椒漿。」當曰「蒸蕙殽,」對「奠桂酒」,今倒用之,謂之蹉對。如「自朱耶之狼狽,致赤子之流離」,不唯「赤」對「朱」,「耶」對「子」,兼「狼狽」、「流離」乃獸名對鳥名。又如「廚人具雞黍,稚子摘楊梅」,以「雞」對「楊」,如此之類,皆為假對。如「幾家村草里,吹唱隔江聞」,「幾家」、「村草」與「吹唱」、「隔江」,皆雙聲。如「月影侵簪冷,江光逼屐清」,「侵簪」、「逼屐」皆疊韻。計第二字側入。謂之正格,如:「鳳歷軒轅紀,龍飛四十春」之類。第二字本入謂之偏格,如「四更山吐月,殘夜水明樓」之類。唐名賢輩詩,多用正格,如杜甫律詩。用偏格者,十無一二。
文潞公歸洛日,年七十八。同時有中散大夫程煦、朝議大夫司馬旦、司封郎中致仕席汝言,皆年七十八。嘗為同甲會,各賦詩一首。潞公詩曰:「四人三百十二歳,況是同生丙午年。招得梁園為賦客,合成商嶺采芝仙。清談亹亹風盈席,素髮飄飄雪滿肩。此會從來誠未有,洛中應作畫圖傳。」 晚唐、五代間,士人作賦用事,亦有甚工者。如江文蔚《天窗賦》:「一竅初啟,如鑿開混沌之時;兩瓦鴥飛,類化作鴛鴦之後。」又《土牛賦》:「飲渚俄臨,訝盟津之捧塞;度飥倘許,疑函谷之丸封」。
河中府鸛雀樓,三層,前瞻中條,下瞰大河。唐人留詩者甚多,唯李益、王之奐、暢諸三篇能狀其景。李益詩曰:「鸛雀樓西百尺牆,汀洲雲樹共茫茫。漢家簫鼓隨流水,魏國山河半夕陽。事去千年猶恨速,秋來一日即知長。風煙並在思歸處,遠目非春亦自傷。」王之奐詩曰:「白日依山盡,黃河入海流。欲窮千里目,更上一層樓。」暢諸詩曰:「迥臨飛鳥上,高出世塵間,天勢圍平野,河流入斷山。」
慶曆間,余在金陵,有饔人以一方石鎮肉,視之,若有鐫刻。試取石洗濯,乃宋海陵王墓銘,謝朓撰並書。其字如鍾繇,極可愛。余攜之十餘年,文思副使夏元昭借去,遂托以墜水,今不知落何處。此銘朓集中不載,今錄於此:「中樞誕聖,膺歷受命,於穆二祖,天臨海鏡。顯允世宗,溫文著性。三善有聲,四國無競。嗣德方衰,時唯介弟。景祚雲及,多難攸啟。載驟軨獵,高辟代邸。庶辟欣欣,威儀濟濟。亦既負扆,言觀帝則。正位恭已,臨朝淵嘿。虔思寶締,負荷非克,敬順天人,高遜明德。西光已謝,東龜又良。龍纛夕儼,葆挽晨鏘。風搖草色,日照松光。春秋非我,晚夜何長。」
棗與棘相類,皆有刺。棗獨生,高而少橫枝;棘列生,痹而成林;以此為別,其文皆從朿音刺,木芒刺也。朿而相戴立生者棗也。朿而相比橫生者棘也。不識二物者,觀文可辨。
金陵人胡恢博物強記,善篆隸,臧否人物,坐法失官十餘年,潦倒貧困,赴選集於京師。是時韓魏公當國,恢獻小詩自達,其一聯曰:「建業開山千里遠,長安風雪一家寒。」魏公深憐之,令篆太學石經。因此得復官,任華州推官而卒。
熙寧六年,有司言日當蝕四月朔。上為徹膳,避正殿。一夕微雨,明日不見日蝕,百官入賀,是日有皇子之慶。蔡子正為樞密副使,獻詩一首,前四句曰:「昨夜薰風入舜韶,君王未御正衙朝。陽輝已得前星助,陰沴潛隨夜雨消。」其敘四月一日避殿、皇子慶誕、雲陰不見日蝕,四句盡之。當時無能過之者。
歐陽文忠好推挽後學。王向少時為三班奉職,幹當滁州一鎮,時文忠守滁州。有書生為學子不行束脩,自往詣之,學子閉門不接。書生訟於向,向判其牒曰:「禮聞來學,不聞往教。先生既已自屈,弟子寧不少高?盍二物以收威,豈兩辭而造獄?」書生不直向判,徑持牒以見歐公。公一閱,大稱其才,遂為之延譽獎進,成就美名,卒為聞人。
部分譯文
切韻這門學術,發源於西域語言學。漢代學者為漢字注音,只稱「讀如某字」,還未曾用過反切的方法。然而古漢語中已有用兩個字的發音拼合成一個字的,如「不可」拼合成「叵」字、「何不」拼合成「盍」字、「如是」拼合成「爾」字、「而已」拼合成「耳」字、「之乎」拼合成「諸」字之類,用的都是西域以兩個音(聲母和韻母)拼合成一個字的方法,這大概就是反切注音的源頭。又如「輭」字,右旁由「而」、「犬」合成而表字音,也是一種拼音。大約拼音是和語言一起產生的,人們無從知道它們起於哪個時代。
文潞公致仕回洛陽時,高年七十八,同時有中散大夫程珦、朝議大夫司馬旦、致仕司封郎中席汝言,都是七十八歲。四人曾舉行同甲會,各賦詩一首。潞公詩說:「四人三百十二歲,況是同生丙午年。招得梁園為賦客,合成商嶺采芝仙。清譚亹亹風盈席,素髮飄飄雪滿肩。此會從來誠未有,洛中應作畫圖傳。」
河中府的三層鸛雀樓,前望中條山,下瞰黃河,唐人在此留詩的很多,而只有李益、王之渙、暢諸的三篇詩最能描繪出登樓的景象情懷。李益詩說:「鸛雀樓西百尺牆,汀洲雲樹共茫茫。漢家簫鼓隨流水,魏國山河半夕陽。事去千年猶恨速,愁來一日即知長。風煙並在思歸處,遠目非春亦自傷。」王之渙詩說:「白日依山盡,黃河入海流。欲窮千里目,更上一層樓。」暢諸詩說:「迥臨飛鳥上,高出世塵間。天勢圍平野,河流入斷山。」
歐陽修歐陽文忠公(修)喜歡提攜好學的年輕人。王向年輕時以三班奉職的銜名,管理滁州一個鎮的公事,當時文忠公為滁州知州。有個教書的儒生因為學生不交學費入學,就親自到學生家授教,結果學生閉門不接納。儒生就找王向遞狀子告這個學生,王向在他的狀子上批寫判詞說:「自古禮數,只聽說弟子來學,沒聽說先生往教。先生既已自己屈尊前往,弟子又怎能不會慢待師道?何不行罰以收回你的師尊,哪用雙方爭競來對簿公堂!」儒生以為王向的判決不公正,就直接拿着狀子去找歐公。歐公一看王向的判詞,對他的才華大為稱賞,因而為他傳布名譽,鼓勵他進取,終於使他成就了功名,成為知名的人士。
棗樹與酸棗樹很相似,都有刺。棗樹是單株獨生的,樹幹高且橫生的樹枝較少;酸棗樹是多株叢生的,樹幹低矮且長成一片,這就是它們的區別。棗和棘的字形都從「朿」,讀作「刺」,是「樹木所長的芒刺」的意思。樹木的枝條一層層往上長的,就是棗樹;枝條叢生、相互緊挨着長成一片的,就是酸棗樹。不認識這兩種樹的人,看看文字的字形也就能夠辨別了。[2]
作者簡介
沈括(1031年~1095年),字存中,北宋科學家、政治家。杭州錢塘(今浙江杭州)人,嘉佑進士。博聞多學,於天文、地理、律歷、音樂、醫藥等都有研究。對當時科學發展和生產技術的情況,如水工高超、木工喻皓、發明活字印刷術的畢升、煉鋼煉銅的方法等,凡有所及,無不詳為記載。舉平生所見,撰《夢溪筆談》。又精研藥用植物與醫學著《良方》十卷(傳本附入蘇軾所作醫藥雜說,改稱《蘇沈良方》)。著述傳世的尚有《長興集》。使遼所撰《乙卯入國奏請》、《入國別錄》,在《續資治通鑑長編》中還保存一部分。[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