樹上的鳥巢(紅山飛雪)
作品欣賞
樹上的鳥巢
看到那棵樹上的鳥巢,我就想起了村頭危杆上那個隨風飄蕩的燈盞。一片蒼茫間,一盞燈,風中雨中飄來飄去,總讓人生出一種孤獨寂寞的情緒來。
曠野里這幾棵樹,離那個村子不是太遠,也不太近,蕭索地站立着。最高最粗的那棵樹杈間,築着一個碩大的鳥巢,遠遠看過去,像是誰把一盞燈藏在樹冠里,又像是一枚已經成熟的果實,被秋收的農人遺忘了,再無法歸倉。遠遠看過去,那麼孤獨,那麼岑寂。幾棵樹,疏離而落寞;遍地的蒿草,荒蕪而淒涼。
殘雪被風催了眠,蜷縮在低洼處,山溝里或者蒿草的根莖底下。站在高處看過去,一片枯黃間點綴着斑斑點點的雪白出來,迷離而清冷。曠野之上,愈見荒涼。我站在風中,看那樹上的鳥巢,那幾棵枝寒葉疏的樹,那一片枯黃的蒿草,心情複雜。半天了,並未見有一隻兩隻的鳥兒歸來。那樹上的鳥巢,竟然也是空的嗎?
喜鵲喜歡在樹上築巢,它們成雙成對,晝出夜歸。喜歡與人為鄰,在村子不遠處的樹上築巢搭窩,繁衍生息。
小時候村子東邊、西邊,或是遠處小河旁邊的樹上,總會有那麼幾個碩大的鳥巢,像是村子的瞭望塔,也是一個村子的吉祥果。太陽出來了,家家戶戶的煙囪冒出縷縷炊煙,金燦燦的陽光從山上潑灑過來,那喜鵲也從巢里出來,站在高高的樹枝上嘎嘎叫,小山村就在這一聲聲的鳴叫中醒來。孩子們背着書包上學去了,大人們各自出門,忙自己的營生。那一雙喜鵲也拍着花翅膀,外出覓食去了。有時候有頑皮的孩子爬上樹去掏鳥巢,被大人看見,狠狠呵斥。在村民的眼裡,喜鵲是一種喜慶的鳥,吉祥鳥,不能傷害。
鳥巢就是照在村頭的燈盞,雖然未曾明亮,卻讓人心生喜歡。
鳥巢就是結在樹上的碩果,進村出村的人抬頭看看鳥巢築在樹上,心裡便踏實。就像倉里儲滿了糧食,兜里的鈔票沉甸甸。
我從來未曾想過,如果一個村子空了,那些鳥巢會怎樣;一個村子的人搬走了,那些以人為鄰的喜鵲,還會守着它的鳥巢嗎?
起風了。地上的殘雪被風捲起來,擊打着我的面頰。我把衣領攏了攏,身子往車旁邊靠靠。那個鳥巢在樹杈上隨風擺動,搖搖欲墜。心裡不由一陣緊張。這鳥巢會不會像村子裡那些年久失修的房子一樣,坍塌呢?
一群麻雀打着旋過來,像被風颳起來的殘葉,飄飄忽忽,從我的眼前掠過,消失在那個村子的方向。那個村子,被隆起的土丘,土丘上的蒿草,還有幾棵稀疏的樹木遮掩了,即使距離不是很遠,不去特意尋找,也難以發現。追尋着那些麻雀的影子,仿佛看見了幾間灰色的房屋,也仿佛聽見了那老黃狗的叫聲。是一群麻雀,驚動了老黃狗嗎?老黃狗應該是不咬不吠的。哦,應該是歡喜的叫聲吧。
是啊,那個村子不應該叫做「空村」吧。大部分的房屋廢棄了,但畢竟還有一個人在堅守。還會有炊煙裊裊升起來,還有牛哞羊咩犬吠雞鳴起起落落,親切如語。喜鵲應該聽得見。
房屋坍塌了,土地還在。土地上的花花草草,樹木,河流,那些石頭一直都在。它們不去理會人的來來去去,不去在意人喜歡還是遺棄。該生長的生長,該開花的開花,該結果的結果。離離原上草,一歲一枯榮。那些麻雀、喜鵲、鴿子、野雞、烏鴉......那些狐狸、貉子、貂、鼠、野貓、山兔們也從未離開。該打洞的打洞,該覓食的覓食,該生兒育女的,仍舊生兒育女。人離開了,這些小精靈,未必就會覺得孤獨寂寞。
村子空了,那些曾經生活在這裡的人還在,只不過是換了一個地方生活而已。那巢里的鳥兒,也像村子裡的人一樣,去追尋自己的夢去了吧。
就在這時,遠處忽然有兩隻鳥飛過來,拍着黑白相間的翅膀,翩然宛轉,顧盼含情。落在那棵樹的高枝上,拍拍翅膀,嘎嘎叫幾聲。寂寥的曠野立刻生動,明亮起來。那應該就是這巢里的一對喜鵲吧。心裡一陣激動,又一陣輕鬆。
喜鵲歸來了,它們並沒有讓曠野之上的那個鳥巢空置。它們應該像那個老漢一樣,一直守護着自己的家園,不離不棄。
有他們在,曠野雖然寂寥,但不會荒蕪。
這樣想着,心裡便釋然了許多。
作者簡介
紅山飛雪,孫國華,內蒙赤峰市人。作品散見於《人民文學》《兒童文學》《中國校園文學》《小品文選刊》《四川文學》《意林》《語文報》《電影報》等報刊。
參考資料
- ↑ [中國作家網 (chinawriter.com.cn)中國作家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