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花謝了春紅.太匆匆.無奈朝來寒雨晚來風檢視原始碼討論檢視歷史
林花謝了春紅.太匆匆.無奈朝來寒雨晚來風出自五代李煜的《相見歡·林花謝了春紅》[1]
林花謝了春紅,太匆匆。無奈朝來寒雨晚來風。
胭脂淚,相留醉,幾時重。自是人生長恨水長東。(相留 一作:留人)
譯文及注釋
譯文
奼紫嫣紅的花兒轉眼已經凋謝,春光未免太匆忙。也是無可奈何啊,花兒怎麼能經得起那淒風寒雨晝夜摧殘呢?
着雨的林花嬌艷欲滴好似那美人的胭脂淚。花兒和憐花人相互留戀,什麼時候才能再重逢呢?人生令人遺憾的事情太多,就像那東逝的江水,不休不止,永無盡頭。
注釋
相見歡:原為唐教坊曲名,後用為詞牌名。又名「烏夜啼」「秋夜月」「上西樓」。三十六字,上片三平韻,下片兩仄韻兩平韻。
謝:凋謝。
無奈朝來寒雨:一作「常恨朝來寒重」。
胭脂淚:原指女子的眼淚,女子臉上搽有胭脂,淚水流經臉頰時沾上胭脂的紅色,故云。在這裡,胭脂是指林花着雨的鮮艷顏色,指代美好的花。
相留醉:一本作「留人醉」。
幾時重:何時再度相會。
創作背景
這首詞作於北宋太祖開寶八年(公元975年)李煜被俘之後。待罪被囚的生活使他感到極大的痛苦。他給金陵(今江蘇南京)舊宮人的信說「此中日夕,只以眼淚洗面」。此詞即寫於作者身為階下囚時期。
賞析
南唐後主的這種詞,都是短幅的小令,況且明白如話,不待講析,自然易曉。他所「依靠」的,不是粉飾裝做,扭捏以為態,雕琢以為工,這些在他都無意為之;所憑的只是一片強烈直爽的情性。其筆亦天然流麗,如不用力,只是隨手抒寫。[2]
「林花謝了春紅,太匆匆!無奈朝來寒雨晚來風。」起筆「林花」,但不是重點,重點卻是「謝了春紅,太匆匆」:林花凋謝,遍地落紅。花開花落幾時許?春去太匆匆。無奈啊,嬌艷的花兒怎麼能經得起那朝來的寒雨晚來淒風?春季是最美好的季節,「春紅」是最美好的物品,「紅」最美麗的顏色。這樣美好的事物突然間竟自「謝了」,而且是「太匆匆」,多麼令人惋惜感嘆!以「春紅」二字代花,乃至極美好可愛之花,既是修飾,更是藝術;隨手拈來,直寫事物,乃天巧人工之筆。作者以花比喻一切美好的事物(當然也包括人的美好生命),這就具有更豐富的內容。「謝了」二字中所表現的惋惜感嘆之情本已十分強烈,然猶嫌言不盡意,復又於其後加上「太匆匆」三字着力形容,使惋惜感嘆之情更加突出。一個「太」字,責怨甚也。在後主看來,好端端的一個「四十年來家國,三千里地山河」的南唐之匆匆衰敗,頃刻滅亡,不正象林花之突然凋謝嗎?這林花的形象中,深深寄託着失家亡國的悲傷。短短的六個字中,包容着極深廣的內容。這便是所謂取一於萬而涵蓋萬有。杜甫《曲江》「風飄萬點正愁人」,晏殊《破陣子》「荷花落盡紅英」,表現的都是對有情之生命面臨衰敗之際的哀惋感嘆之情,但都沒有後主這句的感情深厚。此處的「春紅」二字己遠為下片的「胭脂」作根,相互照應。時序推遷,林花凋謝,這本是有情之生命的必然,「春紅」自然衰謝,雖是可惜,尚可開解,如今卻「太匆匆」地遭到「無奈朝來寒雨晚來風」、「風刀霜劍」的不斷摧殘,於是寄予了憤慨的責怨。《紅樓夢》里林黛玉的《葬花詞》中寫道:「一年三百六十日,風刀霜劍嚴相逼。明媚鮮妍能幾時,一朝飄泊難尋覓。」和後主的這句詞描寫的情景十分相似。「無奈朝來寒雨晚來風」這個九字長句道出了林花匆匆凋謝的原因;「朝」與「晚」、「雨」與「風」的對舉,極盡朝風暮雨摧殘施虐的無可抗爭之悲緒;也抒發出了(對「物」、「我」一體的)哀嘆!「無奈」二字進一步表顯出人們無力回天任風雨,只有「無可奈何花落去」無能為力的怨恨憤慨了。
下片寫惜春、戀春、戀春紅,嘆不能再復重。人生長恨有如水長東。「胭脂淚,留人醉,幾時重?自是人生長恨水長東。」風雨後滿地的落紅,像是美人臉上和着胭脂流淌的眼淚;見花淚,人心碎,悲傷淒惜心迷醉;相問何時能重會?嘆,人生從來怨恨多,恰似長江東逝水!面對美好事物之殞落,而又愛莫能助,其情該是何等痛苦難堪。所以接着便由寫花的零落,轉到寫人思想感情之痛苦。「胭脂淚」是說飄落遍地的紅花,被夾着晚風吹來的寒雨打濕,猶如美人傷心之極而合着胭脂滴下的血淚。「胭脂淚」三字是用擬人手法由花轉入寫人的交接點。胭脂,是林花着雨的鮮艷顏色,它指代的是美好的花,象喻的是美好的人生,美好的事物。淚,就花而言,是「梨花一枝春帶雨」的「雨」;就人而言,是「感時花濺淚」的「淚」。花之雨滴猶人之淚點,人之淚點猶花之雨滴。雨淚交流,物我同一,不知何者為物,何者為我,何者為雨,何者為淚,其狀物抒情真是傳神入妙。詞人賦予「謝了春紅」的「林花」以「淚」,就使其人格化了,這「淚」既是「林花」哀傷自己匆匆凋謝的眼淚,也是詞人自己的惜紅傷春之淚,當然,這一切都是以詞人自己的生活經歷為基礎的。——是詞人有感於昔日的帝王生活,在那「朝來寒雨晚來風」的襲擊下,——在宋兵的刀槍威逼下,過早的被斷送,因而流下傷心之淚。這「胭脂淚」就是「以血書着」!「胭脂淚」三字,異樣哀艷,尤宜着眼。這是援於杜甫「林花着雨胭脂濕」的名句。以「淚」代「濕」,於是便青出於藍,而大勝於藍,便使全幅因此一字而生色無限。「相留醉」三字,含蓄蘊藉,情意婉轉。不僅是寫人與花互相留戀到了如痴如醉的情境;更是寫見林花遭風雨的無情摧殘、匆匆掉落慘景後的悲傷淒惜之甚,心如迷醉的情狀。「無可奈何花落去」,春歸去,人將亡;正如後主的自嘆:「無限江山,別時容易見時難。流水落花春去也,天上人間。」「淚」字神奇,「醉」亦神奇。此醉,非陶醉之俗義,蓋悲傷淒惜之甚,心如迷醉也。「幾時重?」落花有意,然而風雨無情,美景難再。「破鏡不重照,落花難上枝。」「此恨綿綿無絕期!」過片三字的三疊句,前二句換仄韻,後一句歸原韻,緊接一個九字的長句,有韻律,節奏感強,別有風致。「自是人生長恨水長東」,也是運用疊字銜聯法。前六字寫「恨」,後三字寫「水」。啊,「人生長恨」之綿綿無期,猶如那滔滔滾滾東流的江水,無窮無盡、無止無休。「東」字與前面的紅、匆、風、重等字諧韻,字韻響亮,節奏感強,在句式結構上,它與上片末句同為連貫的二四三式的九字長句,它的感情凝重而又一以貫之,猶如突然決堤的洶湧奔流的江水,這是詞人肺腑中傾瀉而出的感情激流,這是詞人深深的哀嘆!上片的「朝來」、「晚來」與下片的「長恨」、「長東」,前後呼應更增其異曲而同工之妙,即加倍具有強烈的感染力量。
過片三字句三疊句,前二句換暗韻仄韻,後一句歸原韻,別有風致。但「胭脂淚」三字,異樣哀艷,尤宜着眼。於是讓人們想到杜甫的名句「林花着雨胭脂濕」(《曲江對雨》),此乃南唐後主也熟讀杜詩之證也。後主分明從杜少陵的「林花」而來,而且因朝來寒「雨」竟使「胭脂」盡「濕」,其思路十分清楚,但是假若後主在過片竟也寫下「胭脂濕」三個大字,便成了老大一個笨伯,鸚鵡學舌,難有意味。他畢竟是藝苑才人,他將杜句加以消化,提煉,只運化了三字而換了一個「淚」字來代「濕」,於是便青出於藍,而大勝於藍,便覺全幅因此一字而生色無限。
「淚」字已是神奇,但「醉」亦非趁韻諧音的妄下之字。此醉,非陶醉俗義,蓋悲傷淒惜之甚,心如迷醉也。
末句略如上片歇拍長句,也是運用疊字銜聯法:「朝來」「晚來」,「長恨」,「長東」,前後呼應更增其異曲而同工之妙,即加倍具有強烈的感染力量。顧隨先生論後主,以為「問君能有幾多愁,恰似一江春水向東流」,其美中不足在「恰似」,蓋明喻不如暗喻,一語道破「如」「似」,意味便淺。按這種說法,則「自是人生長恨水長東」,恰好免去此一微疵,使盡泯「比喻」之跡,而筆致轉高一層矣。學文者於此,宜自尋味,美意不留,芳華難駐,此恨無窮,而無情東逝之水,不舍晝夜,「淘盡」之悲,蘇軾亦云,只是表現之風格手法不同,非真有異也。[3]
李煜
李煜(937年8月15日―978年8月13日),南唐元宗(即南唐中主)李璟第六子,初名從嘉,字重光,號鍾隱、蓮峰居士,漢族,生於金陵(今江蘇南京),祖籍彭城(今江蘇徐州銅山區),南唐最後一位國君。李煜精書法、工繪畫、通音律,詩文均有一定造詣,尤以詞的成就最高。李煜的詞,繼承了晚唐以來溫庭筠、韋莊等花間派詞人的傳統,又受李璟、馮延巳等的影響,語言明快、形象生動、用情真摯,風格鮮明,其亡國後詞作更是題材廣闊,含意深沉,在晚唐五代詞中別樹一幟,對後世詞壇影響深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