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白《憶秦娥》賞析原文與詩歌鑑賞檢視原始碼討論檢視歷史
《憶秦娥》這首詞在藝術表現上最值得注意的,一是在時間和空間上具有很大的跳躍性:年年柳色似乎暗示春景,而下片則明點秋令;霸陵在長安東,而樂遊原在長安東南,咸陽古道在長安西北。似乎結構很散漫,使初讀者不易找到它的中心。二是最大限度地發揮了音律的作用:詞中場景不斷轉換,而並不流於散漫,除了潛在的意脈,其主要原因還在於聲韻。此調句句入韻,一韻到底,而兩片的中間都有三字句(「秦樓月」、「音塵絕」)部份地重複着上句,這種重複在意義上並不必要,但在音調上是需要的,對上句盡了和聲的作用,同時逼出下一個韻腳來,以喚起新的情緒、新的意念,這裡面充滿神韻,有如串連起珍珠之紅線。這是一種純歌曲的作法,它使聲音的作用,在詞中占有了舉足輕重的地位。[1]
原文
簫聲咽,秦娥夢斷秦樓月。秦樓月,年年柳色,霸陵傷別。 樂遊原上清秋節,成陽古道音塵絕。音塵絕,西風殘照,漢家陵闕。
有人統計由唐至元文人詞中《憶秦娥》一調,發現用調名本意的只有李白,故推斷李白《憶秦娥》必為始辭,「娥」屬方言,是秦晉間對美女的稱謂(揚雄《方言》)。
註解
一起即寫簫聲,簫之為樂,其聲出於深孔之中,幽幽咽咽,清深有過於長笛。故前人稱之洞簫。善狀簫聲者,莫過於蘇東坡:「客有吹洞簫者,其聲嗚嗚然,如怨如慕,如泣如訴,餘音裊裊,不絕如縷,舞幽壑之潛蛟,泣孤般之嫠婦」,「嫠婦」與「離婦」,實有同情。着一「咽」字,便盡得簫聲之神。繼而寫到「秦娥夢斷」,夢斷猶言夢醒,但一字之別,意味全殊,蓋「斷」者中斷,含有驚夢之意。進一步可以追問,秦娥當夜所夢為何,詞人不予道明,讀者也是可以猜想的了。
「秦樓」是說長安的某座樓,而非指「秦氏樓」「簫聲咽」是秦娥驚夢的原因,同時又是秦娥夢斷後聽到的聲音;「秦樓月」則是秦娥夢斷後看到的景色。簫聲和月色,彼此間有一重相得益彰的關係,月下的簫聲勝於一般的簫聲,有簫聲的月色勝於一般月色,故杜牧之詩云:「二十四橋明月夜,玉人何處教吹簫。」這樣的聲色搭配無疑使此詞境界具有一種迷幻之美。再進一層,須知有一個本地與簫聲有關的美滿夫妻的故事——秦穆公小女與蕭史雙雙成仙的故事,反形之下,益增思秦娥的懷想;而「秦樓月」亦即「床前明月」則是專與離人作對的景色,此時此夜,秦娥何以為情,詞人未予明點,讀者可以會得。在音情上,值得注意的是「秦」字三出,「秦樓月」的重出,作為始辭來說,這裡的重疊則完全是出於意匠的經營。「秦」字是一個發音較重的舌齒音,它的三疊,與「舉杯消愁愁更愁」的「愁」字三疊,音情之妙正所謂「語不涉己,若不堪憂」,是異曲同工的。憂從何來?來自驚夢,和驚夢後的簫聲,月色;來自從夢境回到現實。什麼現實?「年年柳色,霸陵傷別」——自從當年與那人在霸橋折柳話別,以後年復一年,是只見柳色不見人了。霸陵是漢文帝陵,在長安城東七十里,因山為藏不復起陵,就其水名(王粲《七哀》「南登霸陵岸,回首望長安」),近有霸橋,為長安士人折柳送別之所。
此詞在結構上的特點是過片處不是緊接上文,而是採用推開的寫法:簫聲不見了,月色不見了,連秦娥也一併不見了。那個夢一般的月夜,就象夢一樣消失了得乾乾淨淨。讀者面對的是另一番情境;時間——清秋佳節,地點——長安東南高地樂遊原,人物和情景——沒有,留給讀者去想。樂遊原又稱杜原,漢宣帝在此築陵,故又稱杜陵,其東南十餘里有小陵為許後葬處,稱少陵樂遊原居京城最高處,四望寬敞,在唐時為登覽勝地,解此,則「樂遊原上清秋節」當指重九佳節無疑,此時樂遊原上,滿是長安士女,熱鬧的氣氛一直維持到黃昏(樂遊原上的日落景觀是非常吸引人的)。與這一番熱鬧形成強烈對照的,是西行的大路的冷清(「咸陽古道音塵絕」),和沿途漢陵的冷清(「西風殘照,漢家陵闕」)——原來漢帝諸陵,如高祖長陵、惠帝安陵、景帝陽陵、武帝茂陵,都在長安與咸陽之間。末二句人聯想到李商隱登樂遊原所寫的「夕陽無限好,只是近黃昏」,詞中所寫也是黃昏登原時所見:西行的道路在早上是車馬喧闐的,但黃昏時分則不見行人,而本來就靜悄悄的陵墓,在西風殘照之中,更見寂寞淒清。這裡,第一個把「古道」「西風」「殘照」這些衰颯的意象構成一種最佳組合,來表現一種感傷的意境,為元人馬致遠「萬中無一」的小令《天淨沙》所本。詞的客觀情景中包含的意味很長,那西行的大道,不知送走了多少征人,「萬里長征人未還」——而樂遊原上的長安遊人該有多少這樣的家屬啊,面對「咸陽古道音塵絕」的景色,他們在想什麼呢?就在這裡,讀者發現上下片詞情的聯繫,發現上片的秦娥怨,在這裡得到了呼應和延伸;上片所寫的離傷的內涵,在這裡得到豐富和發展。進而,詞人不限於一時離傷,而把它上升為古今情,上升為歷史的感傷和人生的感傷:「音塵絕,西風殘照,漢家陵闕」。在詞中,這樣的絕大感慨是很少見的,「篇終接渾茫」(杜甫)、「心事浩茫連廣宇」(魯迅),此詞足以當之。讀罷亦有天地茫茫,何處是歸程的感覺。所以徐士俊《古今詞統境》評曰:「悲涼跌宕,雖短詞中具長篇古風之意氣」,王國維《人間詞話》:「寥寥八字,遂關千古登臨之口。」「關口」,就是免開尊口,可以觀止。
此詞上片寫中夜夢回的秦婦之怨,意境朦朧、深曲、傷感、縹緲;而下片寫黃昏登覽的長安士人之悵望,意境開闊、悲涼、雄渾、慨慷。上片則近溫庭筠《瑤瑟怨》(冰簟銀床夢不成,碧天如水夜雲輕。雁聲遠過瀟湘去,十二樓中月自明),下片則近李商隱《登樂遊原》將兩種具有不同美感而又彼此聯繫的意境合而為篇,成為主旋律相同而又形成變奏的兩部曲,無疑大大提高了詞的境界,深化了詞的內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