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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雕的天堂(匡列輝)檢視原始碼討論檢視歷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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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雕的天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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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雕的天堂》中國當代作家匡列輝的散文。

作品欣賞

木雕的天堂

走出曾士娥烈士故居,驅車向北十餘里,就到了人們心裡久已嚮往的木雕的天堂。

那時正是年前十二月初,難得的好晴天。坐在車上,大家興奮不已,說說笑笑的。江南的冬天總是陰天,要不就是連日的雨,雖是下得不大,但冷冷的,濕濕的,吸進鼻孔里,都有一股潮涼的感覺。本沒有打算什麼活動,見太陽出來,在微信群里一聲招呼,一行就成行了。還沒有看夠那陽光下遍山遍野的楠竹林在風中起伏着的閃着青青黃黃綠的微波;還沒有看夠那落光了葉的高大泡桐樹枝椏間烏黑的大鳥窩裡驚起的一隻老鴉,哇的一聲振翅飛向碧蘭天空的遠處,只留下細枝在它一蹬腿以後在陽光下不住的微微顫動;也還沒有看夠那一閃而過的青青的菜園、幽幽的溪水,以及那溪水旁正在種菜洗菜,忙過不停的穿着花棉襖的年青的女農人們映在水裡漂亮的影兒,就到了這木雕的天堂。

木雕的天堂其實是有一個很雅的名字。但是距離去看至今有三四個月的時間了,雖是一轉眼間的功夫,但是三四個月時間的沉澱,記憶便如同一把過濾時光的篩子,有的留下來了,有的卻消失得你任憑怎麼記也記不起來,譬如這天堂的名字。但是,天堂里那些木雕,以及看木雕時經過我身旁的女同伴看着那些栩栩如生的雕刻驚嘆的神情,和她對我說看了以後回去多想看看我會有些什麼樣的東西寫下來的話語,卻一直留在了腦海之中。而且,越留得久,越是難受,仿佛不把它寫出來就好像永遠欠着了一筆還一分也沒有還的舊賬一樣。後來想想,那一段是在忙着一件做老師的人都想做的一件事,可是人也忙了,錢也出了,心也操了,結果卻大失所望,所以狠狠地鬱悶了一回。好久了,還是懶懶的拿不起筆來,直到今天想起,竟然生出幾許對不起人家、也對不起這些木雕的情緒來。

木雕,就是在木頭上雕刻着自己腦海里想要的圖案。首先得有木頭。一進木雕天堂的大門,我們就禁不住的懷疑自己的眼睛來。那高大的展廳,曲徑的迴廊,沒有什麼磚砌,就靠着根根幾乎要兩個人牽手才合得攏的筆直的柱子給穩穩地立着。女同伴問,這是木頭做的嗎。我自信地搖了揺頭,說,哪裡有這麼多大木頭啊,又大又立的,高高聳立着,肯定是水泥做的,然後,塗上木頭的顏色,木頭的花紋。可是,還沒有待我憑經驗的自信話兒說完多久,前邊着着棗紅小襖的導遊的話就糾正我的說法。所有這些,都是原木,沒有一根是假的。我有些疑心,用手拍了拍身邊的這一根,又朝前面的一根柱子拍了一下,鏗然有木頭低沉的回音。

越往裡走,室外的陽光就越少了,寬敞的大廳黑的屋頂下燈里射出來的光柔和的白的黃的光暈,就靜靜地照在這些木雕的身上。於是,這些本來已是枯死多年的大木頭、有的枯死了又在歲月的風沙里漸漸掩埋進深深的河流烏黑的泥里,不知幾千年幾萬年的大木頭,身體那原來形同槁木般的枯灰都消失得無影無蹤了。在光暈里,隨着雕刻着的人物和生活的場景,他們又重新煥發出迷人的神采來。河裡的陰沉木是十分名貴的。常在故事裡聽人說,冬天裡有乾涸了的池塘或是小河流斷流後,農人們下淤泥里捉小魚蝦時,腳被什麼硬的東西狠狠地絆了一下,等他痛得彎腰下去,突然驚喜地發現了一個讓他足以改變一家人生活狀況的財富。

一段在泥里沉睡了不知多少年的黑黑的、沉沉的木頭被這偶然的一碰便重現了天日。在我的記憶里,只是一小段,就價值不菲。而出現在我們面前的,是一段完整的陰沉木,黑沉沉的,靜靜地臥在寬大的大廳內牆前。牆很寬,可以搭建得起一個慶典的舞台來。牆有多寬,這黑的木頭就有多長。在匠人的巧手下,這黑的重的丑木頭,卻化身成了一個溫柔的睡美人,在淡淡的黃的光暈下,她靜靜地斜躺着,俏麗的臉龐永遠是那樣的恬靜安嫻。她是不是一個才過門的新娘,暮色降臨,正等着在外勞作了一天的新郞,用心地給他營造了一個溫軟的夢鄉?她的美麗的頭,似是枕在一個繡花的小棉枕上。那枕頭的鴛鴦戲水,可是她曾經朝夕相處的女同伴繡着的一個美好的祝願。頭頂的光將她小巧的鼻子的輪廓,又淡淡地投影在她那美麗的臉龐上,和着那動人的微微翹起的小嘴,讓人一見便生出很多憐愛的情緒來。似乎是起了風,微風將她一側的三兩綹閃着光澤的鬢髮給吹動了一下,微微在曲臥在了她的額前,留下了風過的痕跡,更增添了她的幾份羞澀的嫵媚。

我抬頭看了一下牆面,畫的卻是藍天白雲,下面似乎還有鷗鷺伸開它們那潔白而修長的羽翼在自由的飛翔。記不太清了,只記得那畫面有着日本浮士繪畫裡被捲起的白色的海的浪花。那麼,這姑娘,躺着的,就不是新婚的床上。而是童話里的美人魚,靜臥在陽光下的沙灘邊,任海水撩撩她修長的身材,任海風吹動她飄逸的秀髮。看那柔柔的幾彎髮際處,是不是有可愛的小魚蝦們在快活地游來游去?我們駐足觀看了好一會兒,同伴們都在紛紛地驚嘆着,猜測着這麼大的一段陰沉木該值多少錢。也有的聽說陰沉木的質地很沉,就不顧用紅繩圍欄邊勿用手摸的提醒,悄悄地一伸衣袖,摸一摸,然後又用指尖用力一掐,硬硬地,趕忙縮回手來,心裡暗叫一聲,像鐵一樣的沉。

這裡的木頭太多了,數量多得數也數不過來。品種也多,如果不是導遊邊走走說,我生平就只會在書本里看到這些種類。而今,這種名貴的陰沉木,紫檀木、黃花梨木、金絲楠木都一一出現在你面前,而且,不是一根兩根,而是一個大廳接着一個大廳,叫你看着,眼睛都跟不上,又轉到了另一處。也不是一小根一小根的,有的一個大廳,可以放着幾十來輛車都不顯擁擠的地方,放上三五個木做的雕塑就覺得裡面充滿了內容,有着講不完的故事了。有異域風光里的大漠孤煙直、長河落日圓;有四大名著里的驚心動魄、悱惻纏綿;有佛經故事的捨身飼虎也有水泊梁山裡的俠肝義膽。我始終記不起這地方的名字,可是,在心裡無由地給了它的新的名稱,木雕的天堂。不錯,只有木雕天堂,才配得上這無數的木雕里記着的說不完的故事啊。有一處,滿屋都是烏木雕成的佛經里的形象,在那些故事裡的人物,有的面色慈祥,有的誇張地顯出詼諧自在的神情。也有的卻咧開大嘴露出尖而鋒利的牙齒,面像猙獰可怖。在白色的光下,一種陰森油然而起。身旁的小女孩子叫了起來,媽媽,我怕。一邊拖着女同伴的手急急地走出了這個大廳。

一路遊覽,一路上就只聽見遊人嘖嘖地讚美。我走走停停,仔細觀看着那些木雕的一刻一畫,完全沉浸在了木雕刻畫的故事裡面。好幾次,回過神來,不見了自己的隊伍,又只好略過一些景點,急急忙忙地追趕着自己的同伴。對於木雕,我是十分的熟悉,因為小的時候,個子矮、力氣小,打架常打人不過。於是就想到了一個出氣的辦法,在上學來迴路上的小樹林裡,用兜里的小刀在油茶的樹上深深地刻上有對方名字的咒罵字眼,還在邊上雕出一個醜陋的小人模樣,等對方經過時,讓他們好好氣一氣。後來,我居然發現,這種童真無邪的舉動竟是中外民間的巫師作法的一種,心裡就暗地裡後怕起來。但是,用小刀雕個什麼東西,竟也慢慢地熟練起來。截一斷木頭,削成一個圓柱的形狀,周身刻上細小的花紋,底下是一個尖尖的底,最前端再鑲上一顆結實的小鐵釘,便成了一個精美的陀螺。將嫩黃的棕葉抽出硬的莖做成鞭子,在平坦的地面上用力一抽,陀螺便飛速的旋轉起來,牽引得小同伴們驚嘆的眼神也不停地隨着經久不息的那個小木雕轉過不停。小堂叔家有個駝背的媠父,背不知是什麼時候沉沉地彎了再也伸不直,做不成其他事情,就開始做一些編織類的小東西。我看過他用各種的刀將一個滿是根須的竹兜一點一點地雕成了一個滿臉鬍鬚怒目圓睜的大漢形象。花了好久的時間,叫我們都佩服得狠。我和同伴們爭,到底是捉鬼的鐘馗,還是打虎的李逵。老人家也沒說話,駝着背,偏着頭,從衣里摸出一些煙絲放在一張方形的小紙上一卷,用火柴點燃,狠狠地吸一口,似笑非笑的,顯出長久勞作大功告成後愜意的樣子,白的煙霧從他的嘴裡慢慢地噴了出來。

大約是雕刻要花很久的時間,常為這事耽誤了學習,看着期末考試的成績滑了下來,父親生氣了,便將我的小刀、陀螺以及好不容易收集的一些桃木梨木之類的東西都沒收了。木頭一律扔進了灶膛紅色的火舌里,小刀也不知扔哪裡去了。

邊走邊看這些精美的木雕,又想起了過去的往事,輕輕地嘆了口氣來。只有自己經歷過,才知道做一件事要花費多少功夫呀。看着這眼前閃過的一件件美侖美奐的木的雕刻,心裡想着在那木雕的作坊里,有多少能工巧匠,正成年累月的揮舞着他們手中的雕刻的小刀,昏黃的燈光下,木屑飄濺中,一點一點的,將心中的情景,化作了人間的神品,成就了今日這,木雕的天堂。 [1]

作者簡介

匡列輝,湖南師範大學中文系本科,中國社科院博士。

參考資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