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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菜(馬麗君)檢視原始碼討論檢視歷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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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菜
圖片來自免費素材圖片網

《春菜》中國當代作家馬麗君寫的散文。

作品欣賞

春菜

先是迎春,再是玉蘭,杏、桃、榆葉梅、垂絲海棠,一撥一撥的花潮如流,次第開放,又是一年奼紫嫣紅開遍,亂花迷人眼。

雅人賞春,俗人吃春。早就聽說吃春菜,卻還未曾試過,這回便要摩拳擦掌嘗它一嘗。

前腳在沿河的柳梢頭,捋了幾把帶穗兒的柳芽,解下頭巾包了;後腳再從草地的引路兩側尋到早開的黃花蒲公英,連根薅上四五棵,手裡捧着;順路采一枝斜斜的桃花,插衣裳兜里,瞬間自覺春光無限、秀色可餐。

蒲和柳都清水淘洗乾淨,沸水滾頭上焯了,切末,盛在蘸醋的小碟里,正正的兩小撮。柳芽放鹽、擱糖、淋香油,翠生生的一簇;蒲公英放鹽、滴生抽、撒味精,黃燦燦的小花蕾點綴其間,活潑潑的一盅;白粥騰騰熱氣,饅頭暄暄冒香,一枝紅桃斜插水瓶。如此良辰美景,能飲一杯無?於是,牛欄山二鍋頭和長城干紅碰杯,春如酒,酒如春。

這就算是吃過了春菜罷?多年的風塵與相思算是一告其慰了吧?心下卻又痒痒,琢磨着原野、田壟、籬笆下的點點春意,得壟望蜀的春心便又恣意蕩漾起來。

周末小閒,春日正好,和鄰姐一拍即合,坐得公交終點站,溜溜達達奔郊外。大片的田地剛剛燒過荒,農人還未耕犁,綠茵茵的草皮斑駁地覆蓋着剛剛甦醒的黃土地,鄰姐扒拉開草叢,指點我貼着地面長着的鋸齒狀的小葉片就是薺菜,跨過一道又一道田埂,只挖得大小六七棵。

卻見兩個老阿姨蹲在不遠處,上前探身詢問,果然也是挖野菜,這才認識了苜蓿草,花店裡的三葉草是它的洋名。老阿姨熱情地介紹涼拌、烙餅、包餃子、不爛子諸多做法,嫩時掐頭人能吃,老了整棵餵豬吃,笑我們挖上一撮薺菜夠誰吃呢?一看就是坐辦公室的。鄰姐說:「阿姨,您可是說錯了,我倆是掃辦公室的!」老阿姨搖頭不相信。沒辦法,只好笑着散開採摘苜蓿。

不知何時,老阿姨大概采夠了野菜,已經走了。田野空曠,流雲飄蕩,一隻風箏隱隱雲天外。剛才的田早被甩在身後,一座小小的紅牆灰瓦的土地廟立在田埂的邊上,原來走了這麼遠。一個老太太彎着腰,孤零零地也在拔野菜。一問才知拔的是青蒿。這一片長滿了茂騰騰的老黃蒿,老黃蒿也叫臭蒿,味兒沖,豬也不吃的,揉出綠汁抹在蚊蟲叮咬處,能止癢。老黃蒿的掩映下還長着矮矮的小絨蒿,青而泛白的柔和顏色,背面是細密綿軟的白絨毛,像蒙了一層薄薄的霧,聞起來不像老黃蒿的刺鼻,有淡淡的清香。白蒿、灰蒿、青蒿,北方的蒿草混雜而長,只有懂的人才知道。不是三月茵陳四月蒿嗎?不是二月二采茵陳嗎?我疑疑惑惑,忍不住問。「是農曆三月,這不才剛過清明嘛,二月二,茵陳嘗嘗鮮;三月三,茵陳當藥材呀!」老太太一、邊拔一邊熱心地教我們如何擇洗、切碎、裹乾麵粉、打雞蛋,炸茵陳丸子,講她自己院裡有肝病的老兩口如何吃茵陳調肝養肝,說她自己已採過頭茬的,這是第二茬了。她麻利地送塑料袋給鄰姐:「閨女,我們老農民,不比你們有單位的,不認識野菜沒關係啦!」慌得鄰姐趕緊擺手解釋:「姨,一樣的,一樣的,我們就是單位里的老農民,都是勞動人民哩……」

老太太和我們打招呼告別,夕陽從泛綠的棗樹枝頭慢慢滑落,多像米勒的油畫《晚鐘》啊,春天的黃土地染上了一層淡淡的溫暖色調,既蕭瑟又蓬勃。

我和鄰姐都站立不動,久久地深呼吸回味這春天的地氣,直到被從空中緩緩降落的一條草綠色的長蛇擋住視線,像被施了魔法般它又從眼前緩緩飄走。回頭,是一個倚着電動摩托車瀟灑收線的墨鏡大叔。「這是您的'青蛇』?」「是我的,也不是青蛇,蛇沒有腳,看,這麼多腳,它叫'青龍』。」「真長啊!」「當然長了。三十米呢!」「收了線要走了嗎?」「換一個放,青龍這麼大的風箏要五級以上的風,你們看,這會兒風小了,得換一個小些的。」「您就帶了兩個風箏?」「帶了四個,專業放風箏,都是至少帶三四個的。」「這一個是什麼?」「是個小美女,穆桂英,呵呵。」漂亮的戲劇穆桂英紅艷艷地在大叔手中盛開,他側耳立在原處,說在等風。有幾股風斷斷續續吹刮而過,他說這不是要等的風。終於,他搖着搖把開始放線,我和鄰姐都很擔心那新嶄嶄的風箏要躺在地上拖着跑了,因為實在無風。卻見「穆桂英」瞬間飄起來,與人同高,草葉也颯颯起伏,風就在這一刻來了,女將軍隨風騰空而起,扶搖直上,越來越高,飛到雲層外了。

我很困惑:「放風箏不用跑嗎?」大叔笑了:「會放的從來就不跑。不會放的才是人快跑死了,風箏就不起,光顧拖上風箏跑的!」 大叔給我們抖線、壓線、振線,炫耀了他能拖動汽車、降落傘專用的凱芙拉線;說他從小就愛放風箏,但每放一次,就得挨一次暴打,因為偷卸了竹簾的篾子。他指着腳下的土地說,自己是正兒八經戴着大紅花、敲鑼打鼓送到這裡的知青,這地是他們知青點一筐一筐墊起來的,是這兒最肥沃、最平整的土地。他說他在外工作四十年,退休後專門回來在廣場背後買了房,每天騎電動車來這兒放風箏日落了,風箏乘着絢爛的霞光落在大叔手上。互相道別,分頭離去。

鄰姐把野蔬都贈予了我,她獨身多年,有很嚴重的類風濕,每三個月就要飛一次上海看專家門診,很多忌口,只能吃單一的飯食,一天不曬太陽,手就要腫,全身的關節就會疼得睡不着。鄰姐說她是輕輕地活着,再也不能像別人那樣用力地、狠狠地生活了……

涼拌薺菜帶着地氣綠意融融。苜蓿洗乾淨了,直接沾了乾麵粉,上屜蒸熟,瑩白透綠,撒了花椒鹽,野氣襲人。青蒿洗淨剁碎,撒白面拌勻,撒玉米面再拌勻,撒藕粉再拌勻,打入兩顆雞蛋,加少許鹽,順一個方向攪拌成團,用筷子撥成一個一個的小球,下油鍋,果然炸出深綠褐黃的茵陳丸子,一口咬下去,皮脆而里嫩,還能看出翠綠的蒿茸團團簇簇,毫不變色,茵陳是從經冬不死的老根上長出的嫩苗,經歷了風霜雨雪的那種綠、那種香,非同尋常地耐人尋味。

春煙淡淡,紫燕悠悠。老阿姨找回了童年,老太太採到了良藥。墨鏡大叔的春菜是念念不忘四十年的紙鳶,鄰姐的春菜是穿透沉疴的一米陽光。少一季則不夠,多一季則無緣,非時而不得,非尋而不妙,春菜的味道,原是野草用一生來和大地交集的味道[1]

作者簡介

馬麗君,女,山西長治人,九三學社社員,山西省作家協會會員。

參考資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