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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天見(劉敬娜)檢視原始碼討論檢視歷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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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天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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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天見中國當代作家劉敬娜寫的散文。

作品欣賞

明天見

今天田俊傑離職了,我在心裡已經跟他告別了有一個月了,他一個月前提了離職。可是看着他背着包轉身朝我揮手的時候心裡還是挺不是滋味兒的。我站在那兒盯着他的背影,心裡想起韓寒在《後會無期》里說的:「告別的時候一定要用力一點,多說一句,說不定就成了最後一句;多看一眼,弄不好就是最後一眼」,而我確定我現在看的就是最後一眼。我們這些北漂的人就是這樣,前一天可能還在一起有說有笑,第二天便悄無聲息的消失在彼此的生命中,散落在某個角落,此生不復相見。

他走之後總覺得還是有話沒說完,於是又給他發了條消息:「前路漫漫,祝君安好,此去一切順利,前程似錦」。他回去我是很替他高興的,他終於能安定下來終於能有個屬於自己的家了。我知道他的故事,有幸在他的人生中與他擦肩而過。

我倆是同一天進公司的,跟他認識的時候我還是個任性衝動的丫頭片子,他也好不到哪兒去,一點兒都不知道中華民族謙讓的美德。那時候我倆一討論工作就准得吵,而且還得是吵得不得安寧那種,互不相讓,僵持不下,感覺下一秒就要老死不相往來了,然而每次我都覺得我再也不想看見他懶得搭理他了,中午吃飯他總能跟沒事兒人一樣的招呼我:「走~吃飯去~」。真是煩人!哎~還是算了,總不能跟飯過不去吧,一頓不吃餓得慌。

不過吃完飯該吵還是吵,我倆吵架多到什麼程度,大家都習以為常了!你說那人怎麼就那麼軸呢,一點兒都不能變通。有次我都要氣哭了,下班回家跟爸媽視頻時候父親見我不太對勁兒,問我怎麼了,本來還想着逞強一下假裝堅強,這一問就破了功,哭哭啼啼滿腹委屈,父親聽完之後嘆了口氣跟我說:「一個人在外頭遇事平和一些,別總那麼毛躁,試着了解一下他,別老給人下定義,他可能跟你的成長經歷不太一樣」,當時對於父親的話我是很有些氣不忿的,不安慰我也就罷了還說我,我怎麼跟別人都相處挺好的單跟他吵,那不就是他的問題嘛。

後來沒過多久他被借調去了樓上,我倆工作沒有了交集,見着他我是能躲就躲,他倒是總能老遠看見人就樂呵的打招呼,煩人!事情的轉機發生在半年之後,那時候半年多沒接觸過了,暫時遺忘了他的煩人特性,我們一起去亦莊出差幾天,那天領導開會我們在外面無所事事的等着,等着等着就聊了起來。我說:「我爸可煩了老說我,我都不太愛跟他說話,我跟我爸說不上話時候就跟我媽說,我媽可好了」囉囉嗦嗦說了一大堆,忽然田俊傑說:「我都沒見過我媽」,喋喋不休的我一下被按了暫停鍵,下巴都忘記收回來。我簡單的人生認知里從沒想過竟然還有這種設定。我問:「那你媽呢?」,他抬眼看了我一眼淡淡的笑了一下:「聽我奶奶說我兩歲時候我爸媽就離婚了」,「那她就從來沒回來看過你嗎?」,「應該沒有」,聽到這兒我氣憤的咬了咬嘴唇問他:「那你恨她嗎?」,他好像聽到一個笑話一樣:「恨人多累啊,恨人自己還得生氣,哪有那閒工夫」。他這個樣子,我倒是更替他難過了,全然忘記了他平日裡的討厭,一個沒有見過自己媽媽的人,我應該讓着點兒他。

「那你爸呢,你爸肯定對你很好吧?」,「我爸在我剛上小學時候就去新疆了,過年時候會回來幾天」,這下我又愣住了,他輕飄飄的幾句話打破了我的一貫認知,以為自己家庭幸福父母寵愛,別人也就都是這樣。我張着嘴瞪着眼睛看着他,找不到一句合適的話,我愣在那兒跟傻了一樣,不知道該說點兒什麼來安慰他,他倒是笑了起來嫌棄的瞅着我說:「快收收你那傻樣兒吧,傻大姐似的,恨不得別人都知道你傻嗎?」,這次他取笑我竟氣不起來了,張了張嘴什麼話都沒說,心裡原諒了他跟我所有的不愉快,並暗自下決心:「我以後再也不跟他吵架了,我一定多讓着點兒他」。

中午吃飯時候甲方食堂果然沒讓人失望,什麼雞腿排骨牛肉魚的讓我們這兩個沒見過世面的好開心,關鍵還不要錢。我們兩個滿載而歸相對而坐,吃的有滋有味,簡直有那麼點兒丟人現眼,我咬着排骨滿嘴流油的說:「這個糖醋排骨真好吃,我媽做菜可糊弄事兒了,每次排骨都不入味兒」,「姐!嘴擦一擦,好歹咱也是個程序員,你這樣兒不知道的以為你是餓死鬼呢」,怎麼說話的呀,太氣人了吧!唉,算了算了不跟他計較,不氣不氣,氣出病來無人替。

我白了他一眼懶得理他,他見我沒跟他一般見識也頗感意外,啃着雞腿說:「小學時候住我小姑家,好吃的不能多吃,不然我小姑父晚上會在我睡着時候磕我腦門兒」,他自嘲似的笑了一下接着說:「有次晚上被我小姑父的無敵腦瓜崩兒給崩兒醒了,賊疼,以後好吃的絕對不伸第三筷子」。我叼着排骨哽住了:「你小姑父那人怎麼那麼壞啊,打小孩兒!」,他勾起嘴角似笑非笑的說:「其實他那人總的來說還可以,也算不上多壞」。

聽他這麼說我心裡酸酸的,好像自己受了委屈,有點兒想哭又哭不出來,心裡悶悶的。我好像看到了小時候那個瑟縮着的小孩兒,小心翼翼,膽小怯懦。反思自己從小挑食老拿吃飯跟我爸媽談判,什麼多吃一口飯給多少零花錢之類的。而還有人小時候因為多吃兩口好吃的而招致這樣陰損的對待。明白了我爸之前跟我說的『他可能跟你的成長環境不一樣』指代的是什麼了。

他見我眼圈兒紅紅的,用筷子點了一下我的盤子笑着說:「吃吧,又傻上了」,我咽下嘴裡的飯菜有點噎,氣憤的說:「他那人就是壞,你那時才多小啊他就打你,又不是你的錯」,他嘆了口氣無語的搖了搖頭。

我問他:「那你大姑呢?」,「在我大姑家就已經初中了,我大姑父人很好,什麼也不說,但是眼裡要有活,洗碗啊掃地啊都是我的」他突然想到什麼開心事一樣,哈哈大笑着說:「最好玩的是周末,回家把書包往家一扔就下地去幹活,我大姑家有地,周一再背着書包上學」。我真不知道他說的好玩在哪裡,我只看到了寄人籬下的心酸與不易。我小時候總是被逼着寫作業被逼着寫日記練字,那時候總還老生父母的氣,現在回頭看看田俊傑,無人管他學習與否,無人督促監督,全憑自己。在黑暗中行走一般,撞着什麼是什麼罷了。我只聽了這麼點兒心裡已經一層層的泛起酸來,這一點一滴堆積起的可是他的整個童年和青春時期。

之後我們的關係好了很多,發現除去他嘴損一些之外人好像也還不錯,見我扛着快遞也會主動幫我送到工位,順路見我背着電腦也會主動幫我拎一下。有時老遠見着了也能聊上幾句,比如:「呦,幾天不見又胖了,挺上稱啊」,「滾,我跟瞎子沒話說」,又比如:「吃着呢,胃口不錯啊,這麼胖了還吃啊」,「你管得着嗎?你這麼丑不是也敢出來?」諸如此類情景對話整個場景也還算團結友愛積極和善。

快到年底時候樓上那邊兒項目結束他又歸到了我們組,時間不緊不慢的走着,我們的關係也越來越好,漸漸成了要好的朋友,我們這幾個老在一起玩的,有時也會開玩笑提起我跟田俊傑在一樓小辦公室吵架的情景,只覺得更好笑起來,好像吵架都成了逗趣兒。

又到年關底下了,好些同事已經請了年假提前回家了,我們幾個沒回的已經無心工作了,我滿腦子想的都是回家之後父母迫不及待做的各種好吃的,簡直想到不亦樂乎,好像好吃的都在眼前了。轉頭看見田俊傑在電腦上下學習視頻,我開玩笑說:「怎麼,你過年回去還要給自己制定個學習計劃怎麼着?」,他白了我一眼,淡淡的說:」過年在我小姑家過,回去不知道幹啥,給自己找點兒事兒做不然真是煩死了」。我這個滿腦子好吃的腦袋又一個激靈,我再次感受到了自己對人生認知的淺薄。過年在我當時的認知里,是所有人都極盡開心的時候,是所有美好事物集中堆砌的時候。然而,轉頭看着他對於過年回去的煩惱,好像一下撞上了一堵冰牆,想起菲茨傑拉德在《了不起的蓋茨比》中說的:「不要輕易去評價一個人,不是所有人都有你所擁有的那些優越條件」。

中午吃飯的時候,話到嘴邊猶豫了幾次不知如何開口,我小心翼翼的說:「你過年回去不要管別人怎麼說,不要在乎別人的臉色和那些不善的言辭,你已經工作了,你長大了獨立了」,他則一副笑嘻嘻滿不在乎的樣子說:「嗨,也沒什麼,該吃吃該喝喝唄,眼裡有活兒就行了」。看着他那副刀槍不入的樣子,我才明白原來過年在有些人眼裡並不是一件多麼值得開心與期待的事。

年後剛來田俊傑就神神秘秘的跟我說:我過年回去找人給我算了一掛,據說家裡供着佛爺,佛爺說我媳婦兒在我老家西北方向。我對於一切神秘事件永遠報深信不疑的態度,立即要求看下佛爺的批語。批語說:「婚姻在西北方,婚姻和順,事業運好」。對於佛爺的批語我表示很羨慕,田還特意神秘兮兮的向我透露,之前說好的佛爺批完之後要給香油錢的,後來那算命的說:「佛爺說了,不要你的香油錢了,機緣到了不請自來」,還讓他不要焦心。

聽了之後我立馬打開百度地圖,查看他老家西北方向的廣闊地域,我們兩個在地圖上研究了半天,我意思以他們家所在地級市為參考點就可以了,丫仍嫌不夠精確,擔心遺落了他未來媳婦兒的真實出產地,非得找到他們縣才行,我們扒着地圖挨着個兒往西北方向數,列舉了很多個他未來媳婦兒的潛在出產地,列舉到烏魯木齊的時候,我倆都覺着沒有必要再去較真兒烏魯木齊與國界線之間那片神秘區域了。田喜滋滋的念叨着我們剛才列舉的一系列地名,好像在那些地方有好多個他媳婦兒在等着他。稱心如意,心滿意足。

後來他果然經人介紹談了個老家的女朋友,我還申請通過看了一眼照片,長的真白啊,讓我這個黑子一下自慚形穢起來,後來據說兩人一直在網上聊的不錯,我們都很替他開心時不時也取笑一下他。 那天正給我弟挑生日禮物,挑來挑去煩得要死,田問我:「姐,你咋了,抽了?」,「我弟下月7號過生日,不知道送他什麼」,「不會吧,我也下月7號生日」,「不是吧?這麼巧?」,「不過我從來不過生日,除了我奶奶可能也沒人記得了,我奶奶現在年紀也大了」。

我敲着鍵盤的手頓了一下,回頭抱歉的看着他,不知道看在他眼裡是同情還是悲傷。人生沒有來處沒有歸途大抵就是這樣吧,回頭看不到來處,手裡提着僅剩的孤勇壯着膽子往前走,無依無靠的,而看在別人眼裡還覺得他怪。他帶着他的人生一直刷新着我的認知,每當我覺得懂了點兒什麼的時候,他的隻言片語總能讓我覺得又掉進了一個更深一點的黑暗裡,而這些黑暗就是他走過的人生。 後來我堅持給他過生日,我們認識的這幾年裡一直沒有間斷過,我希望他知道還有人記得他的生日,他不是一個沒人知道沒人惦記的人,希望他也能曬到陽光感受到溫暖。

不過現在好了,現在他打算回老家結婚了,我很替他高興,很欣慰。以後無論走到哪兒他也不會再是孤零零的一個人了。他走前的這一個月里,我反覆不知道跟他強調了多少次:「回去結婚了,以後有大事兒喜事兒了記得發個朋友圈兒,雖然隔得遠我看到了心裡也開心開心」。他嘴上答應的很好,不知道到時候會不會發。

聚散總匆匆,現在回想起來特後悔剛開始老跟他吵架,我那時候還什麼都不懂,脾氣也任性,他教會了我理解與包容,教會了我讀懂那些別人沒法兒宣之於口的難言之隱。教會了我善待他人以善意揣度他人,教會我不吝惜隨手施予的善意,哪怕一個微笑一句好話,在有些時候也能治癒對方,帶給對方溫暖和陽光。

我一直想跟他說:「你不孤單,你沒有錯,你很美好,你值得擁有很多人的關心和愛,祝你以後人生鋪滿陽光灑滿歡聲笑語,永遠被溫暖和善意包圍」。希望這份溫暖會照進他的人生,在他失落自我認同感低或者不被環境接納的時候照亮他,不至於跌進陰暗的深淵。

在所有的告別里我最喜歡『明天見』。[1]

作者簡介

劉敬娜,來自古城西安,古稱「長安」

參考資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