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士的尷尬(劉章建)
作品欣賞
文士的尷尬
應該說，文士的聚會，是應該需要口若懸河或者滔滔不絕，津津樂道仰或誇誇其談，舉一反三或者引經據典……反正，我認為，大家說起文學來，剎不住車；聊起寫作來，停不住話……這都無可厚非並且非常必要的。因為，這是一群為了寫作，為了文學而狂熱的人；這是一群在文學道路上默默無聞積極探索了若干年的人發出的肺腑之言。他們平素缺乏交流和探討的機會。某一日，終於大家能夠聚居在一起，並且恰如其分地要聊寫作的話題，當然就有很多話說，也當然就有很多素日裡沉積了很久缺乏場合的心裡話要吐出來，或抑揚頓挫，或氣勢軒昂，或絲絲艾艾，或沉痛批評……都是很容易引起共鳴的。也很受大家歡迎。
偏，這只是一個普通的會議。並非文學的講習或座談。
一般情況下，會議有一個約定俗成的普遍規律：按照會議議程的一二三四，發言順序也是按照「一般、次重要、重要」的順序安排的。發言的重要程度也是按照「倒敘」方式確定的。主持人心裡很清楚，一場會議，誰應該占多長時間，都要嚴格把控，才能順利開好會議。可是，這樣的會議，文士的話匣子一旦被打開，哈哈，壞了，覆水難收。主持人完全無法把控了。
因為主持人心裡很清楚。這樣的會議，一般情況下，邀請了主管局的領導、業務分管領導，主抓常委領導……都是會議抬出來顯示會議規格和彰顯上級關懷的。他們的講話，才是本次會議「需要」的主旨。至於在座的參會人員，則是理所當然來陪會的。說是文士的座談會，其實，主要目的還是要讓上級各位領導做講話、做指示，才是一次圓滿的會議。
偏，我的老兄是一位在文壇隱忍和蟄伏，耕耘和筆耕三十多年並且頗有成就的作家。輪到他發言，他從地域文化的起根發苗談起，從歷史上本地文化留下的為數不多的痕跡談起，從本地現代文學的根源談起，到本地第一代文學代表人物說起，再到第二代姓誰名誰說起，一直說到第三代的斷層和青黃不接、後繼乏人……洋洋灑灑，長篇大論，恨不得把自己對地域文學的看法和擔憂，想法和設想，合盤端出，一下子弄出一個轟轟烈烈的「大事情」。
這樣的發言，讓主持人坐如針氈。
其實，這不是主持人的錯，主持人是場合上的人，也是在走流程，他要不停地拿捏時間，掌握整個會議的節奏，把控議程中各個環節的過渡，好讓與會領導感受到足夠的尊重與重要。
於是，主持人先是「咬耳朵」提醒談話人注意控制時間，再是不停地拿起手錶慢慢看，最後實在忍不住了再次警告超時。
……終於，一名不文的這些文士都停下來。
下來的座談，顯得就很有意思了。主持人說，他人講過的，其他人就不要再說了，只說其他人沒有談到的，每人限時三分鐘。
也還是有很多人雀躍着想表達對文學的看法和認識，也還是有很多人喋喋不休，也還是有很多人想說幾句。
終於，主持人看了幾次表，實在忍不住了，說了一句話，由於時間關係，今天的座談先到這裡吧！
……於是，大家都不得不止語了。
終於，會議再一次進入了預設軌道。
先是主管局領導講話。一二三。
再是業務分管領導主要講話。一二三四。
最後常委領導重要講話。一二三四五。
……
主持人的冷汗終於幹了。
會議圓滿結束。
我最尊敬的那幾位作家都遭遇過這樣的尷尬。
每一次，這樣的文士的座談會都有幾位作家遭到被主持人「硬切」的尷尬。
那被「硬切」了的作家，下一次會議上也一定還會語重心長拖延些時間。
下一次，這樣文士的會議也還是會讓主持人鼻尖上冒冷汗。
畢竟，文學的道路還很漫長；畢竟，文士說話的機會也不多；畢竟，文士的尷尬，其實是不是他們自身的尷尬。
但願，文士的尷尬會越來越少吧。
作者簡介
劉章建，陝西省作家協會會員。90年代末期開始創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