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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鄉的水井(謝永華)檢視原始碼討論檢視歷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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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鄉的水井
圖片來自免費素材圖片網

《故鄉的水井》中國當代作家謝永華寫的散文。

作品欣賞

故鄉的水井

那口水井存在的時候,我還沒有出世,所以我無法得知它的年齡。但我非常清楚地知道,它一定喜歡這裡,不然,也不會年復一年、日復一日,為我們提供清澈甘甜的井水了。

確切地說,水井位於那條老街的頂頭上,它就那樣大方的、自然地躺在水田和高筍潭的中間。它像個慈祥的長者,即使井水溢滿水泥池,即使歷經風吹日曬,在漫漫長夜中孤獨守候,也不曾聽到它抱怨半句。因此,不管是十二歲的我,還是老街其他的小夥伴,都喜歡來這裡嗨。

那時,我儘管只有十二歲,卻每天需要去離家三里地的石山上摘黃花。摘過黃花的人都知道,那是件很苦的差事,需要迎着晌午熱情的陽光,不怕高溫和暴曬,才能很好地完成任務。晌午的陽光是非常勤奮和賣力的,路邊的狗尾巴草都曬得沒有氣勢了,垂着腦殼,可憐兮兮地站在土坎上,它也絲毫沒有罷休的意思。青草和不知名的花朵,散發着陣陣清香。在我看來,它們已被熱烈的陽光曬出了老汗。再看那邊忙碌的大黑螞蟻,在土洞中爬來爬去,背上馱着一些東西,像是食物和被子。難道螞蟻們是趁着好天氣,出來曬被子了嗎?我自己就不用說了,細嫩的小臉乖,被曬得通紅,鼻孔里也是絲絲熱氣。不過,用手撫摸臉,竟然有種涼絲絲的感覺。哦,有個秘密要跟大家分享下,因為我是曬不黑的。在三姐弟中,只有我遺傳了父親曬不黑的好皮膚。

經過兩三個小時的暴曬,我的花背簍里,已經堆滿金燦燦的黃花,它們清香的氣味中帶點甜,飽滿圓潤的身體,像吸滿了墨水的鋼筆肚。它們安靜地睡在我的背簍里,卻時時刻刻讓清香圍着小主人轉,也算是對我暴曬的安慰吧。當我把黃花背回家,背簍一放,那就是母親的事了。

我會在涼床上躺上十幾分鐘,隨後喊上幾個小夥伴,用手提着涼鞋,顧不了被太陽曬熱的石板,開心地向井邊跑去。清幽的井水,漫過白嫩的小手,那是一種別樣的享受。藍天和白雲看了,恐怕也只有羨慕的份。也許,井水也很樂意親吻我手上餘留的黃花清香吧。這樣,它讓我感到舒適,我讓它享受清香,也算一種公平交易吧。聽老人說,我們這個井裡的水,是從石山下面的陰河裡流下來的,不但水質純淨、清甜,還終年四季不會枯竭。就算是再乾旱的天,田裡裂開了大口子,井水照樣汩汩地冒出來。

井口四周有絲草和小魚蝦,我們不來的時候,這裡就是魚蝦的天地,它們自由自在地游着,儼然一副主人的樣子。游游也就算了,它們竟然把便便拉在水裡,拉在水裡也就算了,還要扭動靈活的小身軀,目中無人地跳起舞來。當我們的腳板聲一旦響起,它們就飛快地鑽進絲草,躲藏起來。我們又豈會放過可愛的它們,就算手夠不着的時候,我們也會拿着小棍子直搗它們的老巢。通常在這樣的情況下,它們會不情願地跑出來,甚至還會對着我們狂吐魚語。反正魚語我們又聽不懂,管它呢,繼續拿棍子戳,拍打着水面,直到它們游到我們身邊為止。這下好了,我們只要伸出手板沒在水裡,小魚蝦就會乖乖地控制在我們的五指山里了。

它們滑溜的身體,在手板上像是在做按摩,水中的倒影徹底地出賣了我的表情。有微風拂過,絲草搖動,像是魚們躲在裡面盪鞦韆。被魚們攪渾的水,隨着排水口流向蒿筍潭,新的水不斷地從井口處冒上來,它們是那樣自然,就像關係親密的兄弟。

說來我們也有好吵的,爭着把小手往井裡放也就算了,竟然合夥欺負小蝦米,就着清甜的井水,我們來一場舌尖上的盛宴。我們不需要煙火和筷子,只要張開嘴巴即可。正當我們玩得起勁的時候,來了個四十多歲的中年男人。他個子有點高,身材清瘦,往井背上一靠,望着遠方發呆。他不言語,我們細伢子也不敢跟他搭話。

直到後來,偶然聽隔壁的肖一奶說起這個男人的故事,我們這才明白一二。原來,這個男人早年談了個女朋友,兩人經常在水井邊約會,眼看着就要結婚了,女友卻突然消失了,怎麼都聯繫不上。

那時我們還小,很不懂事,自然也不會過多地關心大人的事。但是,當我每天都能在井邊見到那個清瘦的男人,我就感覺事情並沒有那麼簡單。他始終都是一個樣子,呆呆地望着遠方,以至於我們都認為他是啞巴,要不,怎麼一個多月來,我們怎麼和他打招呼,他都沒有反應呢?有個小夥伴玉子,膽子很大,拿棍子輕輕地戳着清瘦男人的後背,他像僵了般沒有任何反應。見他沒有反應,玉子便唱起歌來——

井邊有個啞巴,背上沾滿泥巴。

喊又喊不應,戳也戳不動。

哦嚯,婆娘走了,鴨子飛了。

啞巴掉貓狸尿了。

玉子本來是亂唱的,其他小夥伴也拍着手板伴唱,一時間,井邊便熱鬧起來。再看清瘦的男人,還是沒有反應仿佛我們唱的和他毫無關係。他依然看向遠方,看向那條若隱若現的馬路。我後來才明白,感情這個東西是把雙刃劍,用得好,它能讓你開心,充滿活力,變得年輕。不然,它會將讓你墜入深淵,永無出頭之日。也許,對於這個清瘦的男人來說,他是屬於後者吧。

井邊除了我們,還有街上擔水的人們。他們會在清晨或黃昏,挑着鐵桶或膠桶,裝滿清澈的井水,屁股一搖一搖,濺出的水花也隨着主人的腳印,消失在石板路的盡頭。不得不說,那時的鐵桶還像個鬧鐘,尤其是清早六七點,鐵桶就會準時發出鐺鐺的聲音,催促我們這些懶蟲起床讀書。街上還有幾個伢子,經常結伴來挑水,他們吹着口哨,嬉戲打鬧,無非就是為了引起隔壁三嬸家四妹子的注意。四妹子長得很乖致,一頭烏黑的頭髮,像帘子一樣掛在腦後面,白裡透紅的皮膚,嫩得可以掐出水來。尤其是那雙眼睛,仿佛只要看到它,它就能知道你所有的心事。四妹子十八九歲,正是青春好年華。聽到口哨聲,她會害羞地從窗口向外張望。每當這時,這幾個伢子就爭着往窗口擠來,擠得鐵桶哇哇大叫。與其說這些伢子是來擔水,不如說他們是想借着擔水的藉口,來看四妹子的。

有時候,我們還會看到幾個老人,一前一後地在石板路上走着,黃昏把他們的影子拉得好長,一直拉到井邊。我們反正沒有事,便悄悄地跟在他們身後。只見他們稀稀拉拉地坐在井邊,有一搭沒一搭地說着話。棉爹說,我崽到國外定居了,一年到頭也難看到人,有崽和沒崽又有什麼區別呢。劉奶奶回,你崽有用呢,能在國外站穩腳跟,那可不是一般人。我的崽連縣城都待不下,到處打零工,一年到頭還剩不了幾個錢,遇到一點難事,就要向我這把老骨頭和親戚借錢,要知道,我又哪裡來的錢呢?我也這麼大年紀了,還不是要靠後人把點零用錢。棉爹說,好歹他還帶着一家子在你身邊晃悠。我呢,自從老伴過世後,一個人守着那三間紅磚房,心裡空虛得很,我崽說要我去國外跟他們一起生活,我又不懂英語,每天待在家裡,就像籠子裡關着的鳥,只能在屋裡叫幾聲,你說,我能待得下去嗎?再說了,我那個洋媳婦喜歡吃西餐,拿着刀子割呀割,還把手指翹起,假模假樣的,我看不慣。你那是身在福中不知福,我這一世想去國內旅遊都是奢望。劉奶奶回道。

哎,都是離天遠離地近了的人,想得太多也沒有用,每天光起眼睛能看到早晨的太陽,吃得下二兩米,自己能照顧自己就要得了。棉爹說罷,嘆口氣。隨後指着田裡的油菜說,油菜籽老了還可以榨油,我們只能從後輩那裡刮油囉。

時間總是在不知不覺間,讓人長大和老去,直至離開這個美麗的世界。我前不久回家,得知在井邊對話的兩位老人都已過世。其實,我很想知道,劉奶奶實現了自己的願望沒有。晚上,我獨自坐在井邊,井水還是那樣清幽,只是沒有人再來挑井水了。現在家家戶戶都裝了自來水,非常方便,誰還會來井裡挑水呢。也很少看到細伢子到井邊來嗨了,他們的父母多半在外面打拚,把老娘老爺都接到城裡一起生活了。所以,他們也變得和城裡的小朋友一樣了。以前的田邊、土邊,像美容師修飾過一樣,打扮得清清爽爽,利利索索。現在的田裡土裡到處長滿了茅草和刺蓬,莫說從哪裡下腳,就連誰是誰的田土都不曉得了。老實說,曉得不曉得也沒有什麼關係了,因為他們的主人暫時也顧不上它們了。

月光靜靜地落在井水裡,我能夠清晰地看到絲草和魚蝦,它們似乎還沒有變老,仍然充滿活力,仍然活潑亂跳。但是,那張童年的笑臉卻變得模糊了,也變得陌生起來。遠處的山峰像一幅水墨畫,若隱若現地呈現在我眼前。尤其是那高高聳立的銀錢山,那裡埋葬着我的親人——我的爺爺奶奶和父親。因此每次路過這裡,我都要看上幾眼,默默說上幾句心裡話。在我離開家鄉的日子裡,不知道他們是否來過井邊,是否讓井水倒映出他們蒼老的臉——因為這裡曾經是他們牽掛的地方。[1]

作者簡介

謝永華,湖南邵東人。

參考資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