搓澡里的學問(田健)
作品欣賞
搓澡里的學問
健康浴池是七里河鎮唯一的大眾浴池，侯三是這家浴池唯一的男搓澡工，在這裡已經干有五年了。
今年一過臘月二十三，浴池的張老闆就覺得客人比平時多了一倍，一天能賣出近二百張票，生意好得不得了。眼看着客人越來越多，張老闆就往男女浴室各增加了一名搓澡工。總不能讓客人為搓澡等太長的時間吧。
張老闆把李可嘉領進熱氣騰騰的男浴室時，侯三叉腿弓腰正在給客人搓背，看他運動雙手的架勢，又猛又快，根本不像是在給客人搓背，倒十分像是過年殺豬時給剛從熱水鍋里撈出的肥豬褪毛。
張老闆對侯三說，今年有些反常，這幾天客人過於多，還有不少操外地口音的人，我臨時增加了個工人，你們一起干吧，工錢各是各的，可得把活干好，不要光想着賺錢，支差應付，把客人得罪了。
張老闆出去了，侯三看着相貌清秀、身材有點瘦弱的李可嘉，邊搓澡邊問，還不到三十歲吧？
李可嘉說，二十六。
侯三又問，以前在哪裡干過?
李可嘉答，在市裡的兩家洗浴中心。
侯三擺老資格似的，裝腔作勢說，這家浴池一開張我就來了，我跟老闆是親戚，搓澡的活兒是我一人包了的，你既然來了，又是老闆介紹的，啥都不說了，你多賣點兒力氣就是了。
侯三正說話的時候，有兩個客人渾身冒着熱氣，泛着紅光，已赤條條地站在旁邊等候了。他這時也正好給那個客人搓完，抬頭一看身旁的兩個客人，一個粗胖，膀大腰圓，一個瘦小，像架排骨，就抬手招呼那個瘦小的說，你過來。
胖客人見此情景，突然沙啞着嗓子問侯三，你不是按順序搓的嗎？
侯三翻着白眼，不滿地瞟了胖子一眼，然後用手一指李可嘉，下命令似的說，讓他給你搓！
胖子沒有再作任何爭辯，只是站在原地愣了三四秒鐘，就走到李可嘉身邊的搓澡床前，慢慢躺了上去。
李可嘉這邊給胖子還沒搓完前胸，侯三已經拍着那個瘦子的膀尖說「好嘞」，結束了戰鬥。客人說侯三，你這速度也太快了，還不到十分鐘吧？
侯三一邊招呼着另外一個客人，一邊洋洋自得地說，賠八月掙臘月，這幾天正是抓錢的時候，手腳不麻利點會中？就你掏那四塊錢，總不能讓我給你搓半個小時吧？
瘦小的客人訕笑着，搖着頭，到旁邊洗頭去了。
等李可嘉給那位胖子搓完的時候，侯三已經又打發了一位客人。
趁又一位客人上床的工夫，侯三探過身去，對正在水桶里洗澡巾的李可嘉低聲說，這搓澡里的學問大着呢，啥價錢啥服務，啥客人啥打發，照你這速度，就等着喝西北風吧。尤其是遇到像剛才那位胖豬的時候，你還不緊不慢，跟在市里搓澡一樣，你就把其他客人急死完了。
李可嘉靦腆地笑着，沒有言語。
大約過了二十分鐘，剛才那位搓過澡的胖子穿戴整齊，踱着方步，夾着一個皮包，氣勢不凡地又走進了水氣瀰漫的搓澡區。他徑直走到李可嘉身邊，將一百元錢塞進李可嘉手裡，慢慢說，你不嫌棄我這個胖子，能一視同仁，不怕自己少賺錢，有職業道德，給我搓得很仔細，很認真，這是給你的獎勵。我還要告訴你一句話，請你記住：做人，忠厚一定不會輸給奸滑！
站在旁邊的侯三聽到最後一句話時，無意中一回頭，正好跟胖子的目光相撞。他覺得，對方的目光中有兩把匕首，直刺得他鮮血淋漓，心疼帶肚疼。
胖子剛離開，張老闆又興沖沖跑了過來，手中舉着兩沓錢對李可嘉說，剛才那位胖老闆說，市火電廠搬遷到咱們鎮的項目，就是他中的標，要在這裡干三四年呢，他的二百多號工人這幾年要全部在咱這裡洗澡，這是他預交的兩萬塊錢，還特地點名要你服務呢。 [1]
作者簡介
田健，男，漢族，1965年7月出生，河南省作協會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