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指尖上的愛(褚福海)

指尖上的愛
圖片來自免費素材圖片網

《指尖上的愛》中國當代作家褚福海寫的散文。

目錄

作品欣賞

指尖上的愛

母親健在的日子里,我習慣安靜地或佇立、或端坐於一旁,用欣賞的眼光看她做家務。凝視着母親那變幻多姿的手指,我常常定神發愣,繼而引發沉思,觸發幾許感慨。

母親非名門出生的大家閨秀,可母親生性聰穎好學,長了雙壯實卻靈活的手,做起事情來條理清晰,分寸把捏精準,一招一式里透射出卓爾不群的綺麗魅力。

自十八歲嫁給父親後,母親似乎就沒省心省力過。除了接連為我們家族誕下了六兒五女,還得操心費神打理好一大家子人的吃喝拉撒穿。苦澀歲月里,家境捉襟見肘,被殘酷現實割裂得支離破碎的時光,尤需以思緒去縫合,用心血去彌補。

面對這樣一個擠擠攘攘的大家庭,整日樂呵呵的母親倒頗具大將風範,臨陣不亂,鎮定從容,哪怕燒鍋大麥粥,烙張薄麵餅,也能把一日三餐打發得光鮮出彩。可在我們閒適享福的背後,隱含着母親幾多辛勤勞作與無私付出。而今想來,真是件既不可思議,亦可堪稱偉大的事。

家裡人多,眾口難調,母親總會窮盡心思設法改善。開春後,惠風和暢,草木葳蕤,母親常趁空隙,手臂彎里操上竹籃,步履匆匆地去郊外挑馬蘭。每當窺見一簇簇鮮嫩的野菜,母親便嬉笑着彎下腰,用結實的手指齊根一掐,馬蘭頃刻成了母親的戰利品。回家後,母親用靈巧的手指將夾雜在馬蘭里的雜草、黃葉一一擇清爽,漂洗乾淨,再用水焯一下,擰乾,切碎,撒點鹽、糖、麻油,與切得細如綠豆的香乾末,拌個時令小菜給家人嘗鮮,令我們胃口大開,邊咀嚼吞咽,邊誇讚好吃。

三月的桃花水喧鬧得疲乏後,寧靜的桃溪河裡魚蝦游弋,螺蚌聚堆。母親時常躡手躡腳沿着河灘去巡察,幾乎不費多少周折就能捕捉到目標,然後迅捷伸出那敏銳的手指,逮住他們(當然,捉魚蝦是需用竹簸箕兜的)。回家或清蒸,或爆炒,給我們做時鮮佳肴,驚喜着一個個清苦的日子。

進入農曆四月,按家鄉的習俗,幾乎每家每戶都要燒烏米飯吃的。可那時哪有多餘的錢去買草頭?母親便在腋下夾着一隻棉布袋,跑上十幾里路,去山上採摘烏飯草頭。我十來歲時,曾跟母親去過一趟。可跑到山腳下,腿里就像灌了鉛,拖都拖不動,後來是被母親激將後才費九牛二虎之勁登上了半山腰。我們穿梭於茂密的草木樹縱間,機警地尋覓着,偶爾發現一株茶樹般高的烏飯草頭樹時,高興得相視而笑。但見母親毛糙的手指在枝椏間上下跳躍,左右移動,那碧綠微紅且暗香浮動的草頭便悉數納入囊中。回家洗淨,置石臼內搗碎,放入大鍋里加溫至五六十度,再把裝着糯米的筲箕浸入,次日天不亮,母親便會燒出大半鍋烏黑清香的烏米飯給我們吃,幸福感霎時便漲滿了我們的心房。

時光,是位步履倥傯的過客。一轉眼,臨近端午節了。早就盤算好的母親,取下事先採擷來掛在窗口的蘆葦葉,蹲在河埠那長滿苔蘚的青石塊上,一張一張把粘在上面的浮塵、蛛網等漂洗乾淨。母親洗粽葉時,動作輕盈柔和,既有韻律感,亦富藝術性,宛若帶操運動員在嫻熟地施展技藝。一大摞濕漉漉的粽葉,拎在手裡沉甸甸的,母親彎腰着,傾斜着肩膀,喘着粗氣,臉色紅潤地回到了家,迅即取出大浴盆,將粽葉攤鋪在盆內,倒入些清水,浸泡着待用。母親抑或是有點熱,有點口渴了,一手利索地解衣襟紐扣,一手端起搪瓷大茶缸,「咕咚咕咚」喝個酣暢淋漓。爾後,母親拿來事先備好的糯米與粽子餡,坐在小板凳上,不疾不徐地開始裹粽子。只見母親灑脫地取出二三片粽葉,夾在中指與食指之間,凌空悠然一旋,再將葉尖剪去,剩餘的部分塞進內里,一隻尖腳粽子的外殼迅即成型了......母親裹粽子時,最能真切展示她手指的柔韌靈活程度,幾片凌亂的粽葉,到她手裡便成了聽話的寵兒。也就那麼不經意的三彎二繞,瞬間便塑捏出稜角分明的粽子形狀。看母親裹粽子,不啻是種享受。我常驚訝得目瞪口呆。

臘月里,我家每年都要做很多糯米糰子,足夠一家人吃完整個正月。當身高力大的哥哥揉好了米粉,母親就捲起袖子,滿臉含笑着包糰子了。先從粉團上取下一塊,在竹匾里反反覆覆地搓揉成圓柱形,然後幾乎分毫不差地掐成一段一段。接着,隨手抓起一段,放在掌心裡搓啊搓,搓至滴溜滾圓了,再用手指夾住,飛快地在指間旋轉,霎時,四周厚薄均勻的糰子坯便誕生了。嵌進餡,封好底,置於左手掌上,右手圍攏,輕輕搓幾下,一隻糰子便從指尖脫穎而出了!除了包白糰子,母親還會做些粉色的、墨綠色的。看着那些如同藝術品一般的糰子,我常不忍張口,心生感激.

從母親指尖蹦出的不僅僅是這些食物,更多的是蘊含其中的深情厚愛。試想,假若對家人沒有誠摯敦厚的愛,豈肯放棄個人的嗜好,滿身心惦念着家裡,如此不辭辛苦地勞碌呢?

對此,我向來用崇敬的目光仰視母親的。靜下心來回望一番既往的歷程,我怎會忘卻,母親指尖流瀉出來的愛,何止僅傾注在食物中,還凝結到我們所穿鞋服的千針萬線里。

一個最普通不過的勞動婦女,能做一手精緻的針線活,此話聽來甚覺天方夜譚。可母親就是那代婦女的傑出代表,在我故鄉桃溪鎮上,確實是婦孺皆知、久負盛名的。

年幼時,家境寒苦,兄弟姊妹們穿的衣服、鞋子基本由母親自製。尤其是母親做的青年裝、斜襟棉襖、棉背心及各式布鞋,更是令人欽羨,讚不絕口。

一塊粗陋無奇的棉布,經母親丈量、裁剪、拼接、縫合,便初具了衣服的外形。再通過翹邊、開鈕孔、貼袋、訂紐扣等繁複工序,一件合身、大氣的衣服就脫穎而出了。那一刻,我才對「母親手中線,遊子身上衣」那膾炙人口的名句有了具體真切的感知。母親神情專注,手執銀針,輕盈而迅疾地在布上飛針走線時,那針宛若一尾銀魚自如地出沒於水面。她的動作是那麼的嫻熟老道,儀態是那麼的恬靜優雅,常讓我以她為榮。

做鞋,可稱是母親的一項絕活。從年輕時做起,一直做到七十多歲,經年不輟。做「蒲包」時,靈敏的手指將碎布片貼得平整勻稱,縱橫紋理井然有序。扎鞋底時,母親右手中指上戴着針箍,憋足勁頂針屁股,讓針穿過厚實堅緊的鞋底,有時我常感嘆母親的力氣大,有本事,只那麼輕鬆一頂,針倏地就穿過鞋底去了。巧手做出時尚鞋,母親做的鞋的品種也由以往單一的單鞋、棉鞋,擴展到圓口鞋、方口鞋、鬆緊鞋、搭袢鞋、「鴨舌頭」鞋和單拖鞋、棉拖鞋,似乎一直緊跟形勢不掉隊。在材質選用上,母親大膽加以革新,使鞋更具時代氣息與美感,令我們喜歡有加,愛不釋手。母親在備全材料及有閒暇時,偶爾也會給侄兒侄女或街坊鄰居做上幾雙色彩繽紛、栩栩如生的「老虎頭」童鞋,因而不知博得了多少人的讚美之詞!

母親這輩子究竟做過多少鞋,具體數字沒準確統計過。但我們清楚的知曉,全家這麼多人一年四季穿的鞋,都是靠母親那雙勤勞、粗糙的手一針一線製作出來的。還有我們的後代當中,也有不少小輩是穿着她老人家的鞋長大的。

我曾不止一次拽住母親的手,辦着她的手指仔細觀摩端詳,試圖窺視出母親的手指是怎那麼靈巧的。母親一頭霧水,不解地說:「傻兒子,我的手指有什麼好看的喲!」是的,母親的手指其實與人無異,沒甚兩樣。之所以那麼麻利會做事,那麼神奇而又魅力,令我遐思蹁飛,我想,應該是她熱愛生活,看重家庭,珍愛家人的那份內動力在時刻支配、在不停驅使吧。

作為人肢體的一個組成部分,我們都長有手指,卻因粗細、長短不同,笨拙、靈巧有別,存在着千差萬別。在我眼裡,母親的手指堪稱是最絕妙的舞者,是最雅致的風景,是最宏浩的載體,擁有空前的神秘感與無窮的魅力!經母親那變幻莫測的手指,源源不斷創造出大量家人賴以生存的物質,同時也孕育了無數足以暖心撼肺的人間大愛!

指尖締造愛,指尖傳導愛。母親用指尖綻放生命的美麗,也把這個世界點綴得更加生動和美。[1]

作者簡介

褚福海,江蘇宜興人,中國散文詩作家協會常務理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