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郎花(張杰)檢視原始碼討論檢視歷史
《扶郎花》是中國當代作家張杰的散文。
作品欣賞
扶郎花
說來也奇怪,人們都說女人如花,男人怎麼也能用花來代表呢?回答是:能。其實,能代表男生的花不在少數。比如太陽花、矮牽牛、君子蘭、富貴竹……這些花象徵着男性的堅韌、穩重、勇敢和有力量。
算起來,外孫已經兩歲了,年前的臘月二十九凌晨,他急不可待地提前來到了人世間,是被抱出來的。我打趣道:「外孫是真正的度日如年了,兩天的時間過去,他就兩歲了。」抱到外孫的那一刻,我也隱隱聽到了外孫低低的哭泣。「急着退房,可來世上一看,還有點不適應呢。」我對妻子說。妻子回應道:「聽哭聲,可能將來是個暖男。」我和妻子對視而笑:「暖男性格和緩,比鋼鐵俠好。」我點頭稱是。
女兒還躺在產房的病床上,臉色蒼白。她已經近六十個小時沒有休息了,也只米未進,身體看上去非常的虛弱。十月懷胎的時間裡,女兒經常孕吐得厲害,有時候聞到飯菜的味道就吐,也因此營養不良,去醫院掛過幾次的吊瓶。我和妻子有些手足無措,看在眼裡,疼在心裡。女婿也像犯錯了孩子一樣垂手侍立。我打破了平靜,安慰道:「慢慢來,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爸爸,你知道我這十個月是怎麼過來的嗎?」我們了解一些,但並不全面。
「這十個月里,我有近九個月,被你外孫折磨的身心崩潰。不到晚上不折騰,突然的一腳踹在我的臟腑上,我疼得都不敢喘氣,感覺世界也似乎要停止了。」話未說完,淚花已經盈滿了女兒雙眼,然後從臉頰滾落下來。聽着女兒的話,我難受不已,好一陣的心酸。忙安慰她:「這些都已經過去了。你看,外孫都急着來到世上,他想過春節了,你聽外面的鞭炮聲。」外邊年味漸濃,不時地響起了鞭炮聲,再有一天就過年了。
女兒一歲的時候斷奶了,她被送回了老家。周末,我和妻子回家看望,還沒進屋,就聽見女兒喊:「媽媽和爸爸回來了。」她從窗戶上遠遠看見了我們。在女兒的心目中,媽媽是她最近的人,所以把媽媽排在前面,而成人的世界裡,誰又不是把母親排在首位呢。
女兒原本獨立,一見到母親,便不再獨立了。一天到晚,都吊掛在妻子身上,吃飯的時候也不下來,她賴在媽媽的懷裡。老家都是散養孩子的,每次回家,孩子的臉上總是髒兮兮的,妻子一邊給孩子洗臉,一邊笑道:「快變成小花貓了。」
回家是高興的,可走的時候,母親總是想着法子分散女兒的注意力,讓我們在孩子不注意的時候悄然離去。當時,我的心思沒有那麼細緻,可也分明地看到,妻子卻好幾次掉下了眼淚。母女連着心呢。
女兒自幼堅強,兩三歲的時候感冒較多。每次感冒了,都是我們給孩子買上藥水,我和妻子去工作,女兒一個人獨自去打針。思緒又回到了二十多年前,我有些恍惚。
「小雨來了。看,脖子上還掛着鑰匙呢,真棒。」護士阿姨們和她說着話,鼓勵着女兒。
她是獨自來打針的裡面最小的病號。其它人家的兒孫病了,都是三四人陪着,還帶着吃的喝的玩的。女兒一邊打針,一邊噁心嘔吐,但都是堅持到打完。我和妻子下了班,急急匆匆地趕過去領她回家。孩子臉上還掛着淚花。有首歌叫《時間都去哪兒了》,唱哭了天下無數的父母,也唱哭了我和妻子。這樣的經歷每年都有好多次,有時會持續一個月。有時累了,全家就直接躺下睡了。一家人淒悽惶惶的景象,我們都不願再憶起,也不願再提起。
有時候,不忍長時間的分別,也會把女兒從老家接回來。每到上班的時候,她便無人照看了,只好把她鎖在家裡。每次鎖門的時候,女兒總是說:「爸爸,你下了班,早點回來。」帶着哭腔,我趕緊回頭,逃也似地下了樓。聽到我的腳步後遠去,女兒還是哭出了聲。
多年以後,每每憶起這些,還是心酸不已,覺得愧對女兒。可當時沒有十全的辦法,這就是生活呀,哪家沒有淚水呢,哪個人的童年沒有眼淚呢。有些不願提及的過往,咬咬牙,熬過去了,好運就會來了。
歡樂也是有的。我們上班前,為了不讓女兒多看電視,就在她午睡的時候,給她眼睛上貼上一層薄薄的黃瓜片,很清涼的,女兒沒有反對。可當我們下班回家的時候,還沒進門就聽到了電視機的聲音,女兒在看《貓和老鼠》。她喜歡看《貓和老鼠》,她的童年就是在貓和老鼠的陪伴下度過的。眼睛上的黃瓜片還在,只是中間的瓜瓤沒了,眼睛上只剩下了一圈黃瓜皮,女兒就是透過中間的瓜瓤在看電視。我和妻子啞然而笑,沒有責怪女兒。妻子還拿出相機,給女兒留下了一張特別的照片。一個小女孩,沒有穿衣服,只在身上搭了一床被單,扎着兩個大辮子,坐在涼蓆上,眼睛卻透過黃瓜瓤在看電視。這張照片,我們視為珍寶,至今保存着。當時的場景,至今憶起,還是每每令人忍俊不禁。
女兒上幼兒園了。聖誕節之前,妻子早早地給女兒準備了聖誕禮物:一身新衣服,一雙新襪子,一雙新鞋子,一個新帽子,或者是一些好吃的。然後告訴女兒早早睡覺,今天晚上,聖誕老人就會從煙囪里給你送來禮物,好多好多的禮物呢。女兒很聽話,早早地就睡了。我和妻子忙着準備聖誕禮物的現場,把聖誕老人的禮物藏在各個房間裡,上衣露出一隻袖子,鞋子露出長長的鞋帶,帽子露出了帽帶……第二天一大早,也不用我們叫醒她,女兒早早醒來,就各處尋找,這個房間找了新衣,那個房間找了鞋子……一切都沒有逃掉女兒的眼睛,她大獲全勝,把「聖誕老人」送給她的禮物都找到了。
女兒高興極了,把聖誕老人送她聖誕禮物的事,講給幼兒園的小朋友們聽,小朋友們都不相信,然後她們一起去問老師:「老師,有沒有聖誕老人呀?昨天晚上,他給我送了好多禮物呢。」老師笑了,沒有回答。這是個世界級難題,每一個幼兒園的老師都清楚答案,但是都不好回答。直到幾年後,女兒有時也會再次提起這個問題,我和妻子除了相視而笑,也回答不上來。
時間過得很快。女兒上小學了,那年她六歲,我三十三歲;女兒上初中了,那年她十二歲,我三十九歲;女兒上高中了,那年她十五歲,我四十二歲;女兒上大學了,那年她十八歲,我四十五歲;女兒上研究生了,那年她二十二歲,我四十九歲;女兒戀愛結婚了,那年她二十六歲,我五十三歲;女兒當了媽媽了,那年她二十七歲,我五十四歲。
這一切都恍如隔世,時間會消失一切,也會見證一切。剖腹產後的第二天,女兒起了床。儘管咬着牙,但還是疼得掉下了眼淚。畢竟是十幾厘米的刀口,在用上止痛藥以後,女兒便下床起來鍛煉了。臉色還是那樣地蒼白,從病床到窗戶,從窗戶到病床,每個來回兒,有十來步,可女兒卻要走上數分鐘。每走一步,刀口便疼得厲害,她便把頭頂在了牆上,屏住了呼吸。這段距離,一個常人一分鐘能走數個來回,但對她來說卻異常地困難。一家人表面上在說說笑笑,其實內心都心疼不已。我和妻子只有女兒這麼一個孩子。雖然是女孩兒,卻也從小堅強。一個來回兒,汗珠溢滿了額頭。女婿小心服侍她躺下,柔聲問:「還痛嗎?躺下休息一會吧。」趕忙拿紙巾給她輕拭汗水。女兒眉頭緊鎖,沒有回答,她的表情是痛苦的,似乎要哭出聲來。
終於回家了,女兒身體依然較弱,可是聽覺卻很敏銳。為了不影響女兒休息。她和孩子分居兩室,中間隔着客廳。每次外孫一哭,女兒便掙扎着過去看。「雲川,你尿了嗎?」「雲川,你餓了嗎?」「雲川,你要喝奶奶嗎?」雲川是我外孫的名字。這一聲聲問詢,就如同我的我和妻子初為父母之時一樣;這一聲聲問訊,就如同我們的父母初為父母之時一樣。這天下的父母同心哩。
「再過兩個月,就是兒童節了,這是外孫第一次過,給他準備什麼樣的過節禮物合適呢?」望着熟睡中的令人憐愛的外孫,我問。
「買束扶郎花吧。」妻子答道。「扶郎花?」我不解地問。
「扶郎花的花語為互敬互愛,不畏艱難,有毅力。寓意很好,可以在婚禮上使用,也可以在兒童節的時候,做成插花送給孩子們,代表着無憂無慮幸福快樂的童年。」妻子愛花,也懂花。
「這種花呀,還有一個美麗的傳說。相傳在二十世紀初,盛產熱帶花草的馬達斯加國,有個女孩叫斯朗伊妮的,從小就喜歡花朵傾垂的小野花。於是,在她出嫁的時候,便要求新郎在婚禮上多布置一些這種花卉。婚禮上的新郎,因為高興,早早地就喝醉了,東倒西歪,新娘只好扶他進去休息。參加婚禮的親朋好友看到這個情形,覺得像極了裝飾的小野花,大家異口同聲的說,這可真像,從此,扶郎花這個名字便不脛而走。這種花兒,很符合對外孫的寄寓和象徵。兒童節就用它吧,我們挑選些淡黃色或者是淺粉色的花朵,送給外孫,表達對他的祝福和祈願。」
好一束扶郎花,它開在了三代人的心中……
後記
父親生前喜歡侍弄花花草草,都是些很普通的,常見,也不值錢。那些花花草草,大都沒熬過漫長而寒冷的冬季,只留下了一株「長生不老」的卷柏,至今存活。母親原本是不喜歡花花草草的。父親生前曾逗趣母親說:「我叫你種花吧,免費的。」母親轉身走開了,她要操持一大家子的瑣碎日常,沒有太多的空閒。再後來,為了解決母親的孤獨,我們用了十年的時間,才讓母親喜歡上了一種花,也是一種草,叫萱花。最讓我們欣慰的是母親因此精神大變,她把鮮花做成了自己的「事業」,融進了自己的後半生。
這些,我在散文《卷柏》和《萱花》中分別有陳述。今天我們要談的是扶郎花,是寫給我女兒和外孫的。
作者簡介
張杰,中學高級教師,從教30餘年,牢記「立德樹人」的理念,自覺把理論學習貫徹落實在工作中。多年擔任高中語文學科組長,協調同事做好教學常規的落實工作。
參考資料
- ↑ [中國作家網 (chinawriter.com.cn)中國作家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