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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要的樣子你都沒有(歐陽杏蓬)檢視原始碼討論檢視歷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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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要的樣子你都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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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要的樣子你都沒有》中國當代作家歐陽杏蓬的散文。

作品欣賞

我要的樣子你都沒有

我一直沒有設想過,我要的你是什麼樣子。

以前是一片空白,沒有去想,不容我去想。

今天,我想了想,如果我錯了,我就錯了,你不要生氣。

我要的美麗,你從來沒有。你的不到一米六的身高,臃腫得像個蘿蔔,不是胡蘿蔔——這個是蘿蔔中的窈窕淑女,而是心裡美那種胖球。我問過你,你說是浮腫。那年月,生活不好,營養不足,能長大就是幸運,你幸運長大了,這是不幸中的萬幸。你溫和地跟我說:你沒經歷那種生活,體會不到吃一頓飽飯的渴望和快樂。那些年月確實不該重提,你經歷的苦難、飢不果腹,我們不堪設想。你吃一頓飽飯的理想,也是不為我們理解。你活在一個童話世界裡,卻沒有一件美麗的衣裳。

這個我不怪你,我沒有權利把歲月流轉。

我要的財富,你也沒有。你說吃一頓飽飯都是渴求,唯一擁有的,就是你父親撿回來的一個日本鬼子的鋼盔,成了你燒水、煮紅薯的鍋。你表揚日本鬼子鋼盔的結實、耐用,還易熱。你甚至幻想,將來我們國家也生產這麼耐用的鋼盔。我問你鋼盔呢?或者,那是一件有意義的紀念品,你卻忘了扔了哪去了。你說,能吃飽飯了,還留着那玩意?沒有那個鋼盔,你簡直一無所有。

這個我不怪你,每個人都有疏忽,然後成為別人的遺憾。

你沒有文化,自始至終,你只會寫自己的名字:鄭國鳳。三個字,有時候還寫不完整,寫成「鄭口幾」。我問你,你當時為什麼不多讀一會書?你說你笨,餓着肚子,哪有心思讀書?你的夥伴,童年都是在巴望着吃飯中度過的,能寫自己的名字,已經是一件榮幸的事了,很多人,連自己姓什麼都寫不出。你還訓斥我,不要以為喝了三兩墨水,就忘本。

這個我不怪你,村裡有識字班的時候,你已經在水田裡掙工分了。

你還沒有好的家庭,脾氣暴躁的父親,喋喋不休的母親,五個姊妹兄弟,每天家裡都像打仗。父親不管你們,母親管不了你們,你們自由生長,卻沒有標本和藍圖,都長成了草,留在了大山裡的皇家洞耕田挖土。

這個我也不怪你,我沒法去參與你的生活場景。

我要的東西,你似乎都沒有。但是,你給了我們你的一切,媽媽。

有了我們,你學會了借,借米、借油,借鹽、借錢……能借的東西,你都借過。能借的人,從娘家,娘家親戚;到婆家,婆家鄰居,你都借過。你舍掉顏面,只為我們有顏面。你忍飢挨餓,你含辛茹苦,你全力以赴,只是想不讓我們餓着。我們厭惡借東借西,你說:有借有還。急了,也說不是為自己借的。那麼多年,你給了我們世間最美好的一種品格,叫堅韌。你給了我們時間自己最美好的一種美德,叫自己為難自己。你給了我們最大的幸福,叫凡事讓三分。

你說,你最忘不掉的一個場景,就是我小的時候,你把米飯分成三份,我的一份最大,父親的一份第二大,你的那一份第三大。我先吃了自己那一份,你說我懂事,沒有動你們的。父親從地里幹活回來,吃他那一份飯的時候,說我趴在桌上,看着父親,一個勁地說今天的飯真好吃,父親看着我眼巴巴的,就把他那一份飯也分給了我一半,然後又把餘下的那幾口飯也撥給了我吃。說我吃得那麼香,沒有看見父親濕潤了的眼睛。我說你也哭了吧。我媽媽沒有否認,因為她一直是個愛哭的人。

我第一次離開家去學校寄宿,一周不到,大概星期三,你就拽着爸爸到學校來看我,在宿舍里,哭得把我的眼淚也哭了出來。

自那以後,每一次離開家門,每一次分別,你都淚眼婆娑,把我的心弄得軟軟的。每一次分別,父親不送我,你送我,別走邊叮囑,邊哭,眼睛都哭腫了——眼袋本來就大,我走了,你還站在路邊,你在想什麼我不知道,但我理解你的不舍。那種不舍,只有母親才有。孩子是母親的心頭肉,距離大了,那種拉扯就越大,就越疼。你也嘮叨自己沒有能力,不能把我們留在你身邊,照顧我們;又馬上否定自己,把孩子留在身邊,孩子永遠長不大,你不希望孩子懦弱,沒出息,像你曾經一樣借東借西,不像個人。所以,你每次都跟我們說,走吧,走得遠遠的,要相信自己,別人做得好,你也做得好。只要你盡力了,做不好,那就是大白天有活鬼了。

每次的離別都有溫度,或燙傷情感,或冰凍回憶。

每次和母親告別,我心裡都有一種無法言說的種憂傷和不舍,恨自己不是個好兒子。

我現在都表達不清這種離情別意。她像一棵小小的樹,或者只是一株不起眼的蒲公英,卻能為我撐起一個噩夢,或者容納我的調皮、莽撞,甚至無知。他幫我處理過很多我認為棘手的事,比如我欠賬,她一定會留給我來還,在我沒還之前,她會向債主保證。或者鬧矛盾,第一個妥協的就是她。我做錯事了,她也是簡單要求我知道錯就行了,還在父親面前維護我:哪家的孩子不犯錯?我覺得她有點溺愛我,但我並沒有在她那裡得到大筆錢財或者偏袒,我每次被父親打得鬼哭狼嚎,她都沒有在第一時間攔下來,向我爹求情,而是她聽我鬼哭狼嚎啞了嗓子後,才進門奪下我父親手裡的竹刷子。我父親不許,她就擋在他面前,說父親:打人沒有無休無止的。我挨過父親不計其數的揍,不是我扛揍,而是我容易犯別人不犯的錯誤,比如拆收音機、拆手錶、偷幾毛錢花……這些當時是不容許的。我家的收音機,是父親賣了整整五百斤稻穀才換回來的,多麼寶貝,我卻拆的不響了。青島牌手錶,我父親的門面,拆不開後面,我拆前面,好好的玻璃罩子硬是被我弄出了兩道裂紋……我犯傻,母親擔過,她責備我:你不當家不知柴米油鹽貴。又說:你喜歡拆,你以後有了,拆個夠。你喜歡買書,不要只貪圖畫的好看。這一點一滴的東西,最後匯聚成了一個秤砣,跟着我四處漂泊。

離家千里,在工地上,收到的第一個包裹,是母親寄的衣服。

別人收到信件,我只能收到母親捎來的口信,無數次只是問歸期。

我一直沒給她寫過一封信,一個字也沒有。她不識字,我似乎也沒有更多的話想向她說,我們農村孩子,說不出「我愛你」那麼洋氣的話。我只有一個表達方式,使勁的給她買糖。她呢,就使勁的吃糖,吃出了高血壓,也吃出了胃潰瘍。我這是算哪門子孝敬?她卻雲淡風輕,說:不怪你,我跟你講過,你們有出息了,我要吃遍天下的糖果。我現在吃過了,滿足了。人生病,是人吃了五穀,總是有這病那病的。

姨媽告訴我,你媽媽小時候的夢想,就是將來有一天,可以肆無忌憚的吃糖。

我做到了,卻犯了錯。

媽媽七十歲生日,想給媽媽送一束花——康乃馨,以前從來沒有過的,媽媽說:送什麼花?你看看我們這裡,缺花嗎?春天屋前屋後開滿桃花李花,夏天漫山遍野都是金櫻子花,秋天桂花香兩個月,冷了還有油茶花,看都看不過來,有錢買花,不如買點糖,還實惠些。

你看我媽媽,我想要的樣子,一點也沒有。

然而,她給我的,卻是一個家。

有了這個,我才敢離開東干腳,無懼天涯。

人在天涯,媽媽是遙遠的背景,是我最大的唯一的背景,因為看不到,才時時牽掛。媽媽,我們快扯平了。但是我知道,這是我的一廂情願,是我的自大,媽媽的愛里,從來沒有她自己。

媽媽的愛,她從不說。 [1]

作者簡介

歐陽杏蓬,湖南人,現居廣州,經商,散文領域自由寫作者。

參考資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