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背饃上學路(和武傑)檢視原始碼討論檢視歷史
《我的背饃上學路》是中國當代作家和武傑寫的散文。
作品欣賞
我的背饃上學路
有人問上世紀60、70年代出生的人,求學階段印象最深刻的事情是什麼,我想大多數人會毫不猶豫的選擇「背饃上學」。求學的階段住校,帶着自己家的饅頭,條件好一點的有鹹菜、油辣子,大部分人只有饅頭,這些應該是我們那代人刻在靈魂深處難以忘記的印痕,是腦海深處刻骨銘心的記憶,是永遠不會忘記、隨時淚目的時光。
「背饃上學」是時代的產物,正如其字面含義,背着饃饃當乾糧,到離家遠的學校去上學。1977年高考制度恢復後,農村孩子要擺脫面朝黃土背朝天的命運,似乎只有當兵和考學兩條路。當兵必須提干或者轉成志願兵,否則也要面對復員回村繼續修地球的人生命運;考學吃商品糧成為那個年代農家子弟跳出農門的「獨木橋」。那時候關中鄉下村里只有小學,初中要到集鎮,高中要到更大的集鎮甚至縣城去上學。集鎮(縣城)距離家近的十華里左右,遠的甚至幾十公里,不能在家吃飯,只能背着夠吃三天(或一周)的饃去上學了。背饃上學也就成了那個年代,我們這些農家孩子走出鄉村融入城市的必須面對且無法迴避的人生經歷了。
當時的中學生分為走讀生和住校生:在集鎮附近孩子一般選擇走讀,作為從鄉下來到集鎮上學的我只能住校,理所當然的成為「背饃上學」大軍的一員。我是上世紀八十年代中期到九十年代初期上的的中學,初中三年,高中三年,住校六年,背了六年的饃。
那時還沒有推行「村村通」,鄉下到集鎮一般是沙石路甚至機耕路,晴天一身土,雨天一身泥。何況12,13歲的孩子要背着吃3天或者一周的饃要趕10多里路,印象中每次從家到校,裝饃用的布兜子上面細袋子時常把稚嫩肩膀上勒出一條紅印,一出汗就發癢發疼,冬天因為衣服穿的多,稍微好一點;夏天特別不舒服,必須兩個肩膀換着背。印象中,返校第一件事情室友就是解開外套,嘴裡念着「行路難!行路難!多歧路,今安在」,相互檢查對方肩膀的紅印,唯恐磨破出血弄髒衣服。當時最大的夢想就是擁有一輛屬於自己的自行車,但心裡都非常明白:只是想想而已,屬於當時三大件的自行車,對於農家來說,不僅是交通工具,更是生產資料。
當時實行單休制度,周六不上晚自習,下午17點左右放學回家,周日18點前返校上晚自習。為讓學生居住的冬暖夏涼,宿舍一般是磚窯,用水泥或者木板搭成的大通鋪,寬度每個人差不多兩個磚頭。一律頭朝里,在頭頂上方1米左右安上一個大鐵釘或者木楔子,專門掛背饃的布袋子。背來的饃必須計劃着吃,假如一頓吃多了,或者發霉變壞了,有或者被老鼠偷吃了,就不夠三天或一周吃了。
30年後同學聚會,總是從回想那些艱苦求學的時光開始,好多人在感慨當時度日如年的艱辛,我卻覺得「自古逢秋悲寂寥,我言秋日勝春朝」:每個周三或者周日中午,父母就在琢磨給各家的讀書郎帶些什麼好吃的,當時學校都有食堂,食堂除了給家裡條件好的學生賣一些簡單的飯菜,還負責給背饃學生免費餾饃。
餾饃就是把饃放在籠屜上,用蒸汽熱軟和一些,方便吃。幾個相熟的同學把各自帶來的饃放在一起,用尼龍網兜裝好,寫上名字或標籤,第二節課後交到食堂大師傅。中午第四節課後,伙房工人把兩米的籠屜抬出來,餓壞了的我們,一擁而上,搶回自己的網兜,遇上拖堂拖課的老師,經常就找不到自己的饃,那一頓肯定只能餓着。現在回想起來,一部分是應該是拿錯了,將錯就錯;但貧窮與物質的極度匱乏的年代, 有人「憂心烈烈,載飢載渴」,故意拿走別人的饃。丟饃餓肚子的次數多了,就不敢再去餾饃了。
背饃上學條件是艱苦的,但年少的我們卻始終樂觀的,雖然冬天饃硬邦邦,年幼的我們的開着玩笑,這些饃應該送到「老山」前線去,因為裝上炸藥能直接當手榴彈使用;夏天天熱饃時常長毛,現在明白了那是黃麴黴素,在糧食匱乏的年代,開水泡饃雖然清淡寡味,能填飽肚皮就很好的,根本考慮不到那麼多。為了吃饃,我們也嘗試了許多新的吃法:蘸辣椒麵吃,夾油辣子吃,用開水泡着饃,遇上有小夥伴帶來自製的鹹菜、辣醬之類的調味品,我們就猶如過年一般。當年的清貧生活現已距我們遠去,留下的記憶唯有學生時代的快樂:吃變味的饃,讓我們學會了吃苦;吃冰塊一樣饃,讓我們學會了化解困難。
下雨天,回家背饃是最惱人的。印象中,那幾年天氣似乎專門考驗學生,在周三周六經常下雨。印象中,有一次秋雨綿綿,周六下午雨很多,學校估計為了安全考慮,大喇叭通知不放假,大家在教室里怨聲載道的發牢騷,都在琢磨明天吃什麼,上晚自習的時候,也許是感應,一抬頭母親的面孔映在教室的窗戶玻璃上,顧不上和班幹部打招呼,直接衝出教室,跑到母親身邊,眼淚汪汪的,哽咽的說不出話來,原來,母親知道上學的兒子要斷炊,趁着雨小一點,天黑路滑,不敢騎自行車,頂風冒雨步行趕過來。
把帶來的饃交給我,「你學習去吧,我要回家啊,明天家裡有活干」,着急趕回家母親,執意不讓我送她。「見面憐清瘦,呼兒問苦辛」,目送着母親背影漸行漸遠,看着逐漸消失在漆黑的校門口。人無身影了,強忍着不讓眼淚流出來,我還是不欲進教室。「哀哀父母,生我勞瘁」,每每想起讓我心裡真不是滋味……
時間的渡口,我們都是過客,30年過後,在今天看似艱苦和不可思議的背饃上學的歲月,是我們那代人永遠抹不去的記憶。背饃上學,艱難困苦,但「盛年不重來,一日難再晨。及時當勉勵,歲月不待人」,曾經一起求學、共同打拚的夥伴們成人後都走向社會後活得很有尊嚴,且擁有「管鮑貧時交」的深厚情誼。現在回想起來,當時我們並不覺得艱苦,精神的豐富與充足讓我們挺樂觀。「操千曲而後曉聲,觀千劍而後識器」,有了背饃求學的經歷,就不缺感知細微溫暖的幸福度。這一生,還有比天天開水泡饃更差的日子嗎,這是歲月的地平線,那也是一生的財富。[1]
作者簡介
和武傑,男,秦人,上世紀90年代大學畢業後,入伍到大漠戈壁的軍營工作,六年後,轉業進入晉北雲城的黨委部門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