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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家在娃娃寨(鄧貴環)檢視原始碼討論檢視歷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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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家在娃娃寨
圖片來自免費素材圖片網

《我的家在娃娃寨》中國當代作家鄧貴環寫的散文。

作品欣賞

我的家在娃娃寨

我出生在那座叫娃娃寨的山腳下。

以娃娃寨為界,山的這邊屬於秭歸縣,上到山頂,就進入巴東縣境內了。娃娃寨腳下有一個叫「荒里」的小山溝,過去曾經居住着包括我家在內的十多戶人家,人們過着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恬靜生活。商品經濟的颶風颳起來之後,這平靜的山溝也被波及,不少人離開故土,出去打工,以賺取更豐富的物質生活。小山溝里的住戶現在已經只有兩三戶了。

其中一戶人家,我叫男主人為大叔的,住在娃娃寨的山上。

進到荒里新修的連接318國道的隧道口之後,需要再爬近三公里曲曲折折的山路,才能走到大叔的家。記憶中的羊腸小路不見了,新修的路面坡度近三十度,寬不到兩米,剛剛可以容得下一輛農村常見的那種小三輪車通過。我和姐姐邊往上爬邊想,這上山的路一直這樣陡,沒有一處平坦的地方,三輪車真的爬得上去嗎?

走到一半,我們不得不停下來休息一下。此時,我想起一段往事來。當年大叔的小妹幺姑在一天放學後回家,走到這裡,時間已經是傍晚。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音由遠而近,但看不清楚究竟是什麼,她以為是野雞撲楞翅膀呢,等到聲音到跟前之後,她看到六七頭野豬在一頭長棕毛大野豬的帶領下,排着隊伍耀武揚威地過來了。幺姑嚇得尖聲哭喊起來,野豬受到驚嚇,四散奔逃去了。雖然沒有受到野豬的傷害,但幺姑從此不敢再一個人從這條路上經過。每到放學時間,她的哥哥或者母親,都要下山去等她,然後一起回家。

就在我們休息的時候,忽然聽到山上響起「突突」的發動機的聲音,抬頭一望,對面山上一前一後兩輛三輪車正向下駛來。車行得很慢,一路剎車片摩擦的嘎嘎聲老遠都聽得見。駕車的是叔侄倆,他們一人開了一輛老家幾乎隨處可見的那種叫「萬虎」的嶄新三輪車。叔叔阿寶於二十多年前入贅長陽做女婿去了,侄子是我讀初中時候嬸子生的兒子,叫「宇」。

當時我們荒里讀到初中的人少,我就算個「讀書人」了,嬸子生了兒子之後喜出望外,要我給他們的兒子起個有學問的名字。念初中的我能有多大學問起得出有學問的名字呢?但盛情難卻,我只好絞盡腦汁地想。最後確定為單字「宇」。在我有限的知識里,認為宇宙最為博大寬廣,再者,我學習過幾個帶「宇」字的詞語,含義都很好,比如「聲振寰宇」、「瓊樓玉宇」、「器宇軒昂」等,我想若拿來做人名,很顯大氣,有力量,有內涵,叫「宇」名的孩子長大一定有出息。在我小心翼翼地說出了我的想法之後,大家居然都覺得好,於是就這麼定了,孩子的名字就叫作「宇」了。

我眼前的這名叫「宇」的青年,坐在車上看不出有多高,長長的頭髮覆蓋在圓而白淨的臉上,清秀的五官透出機敏。聽到我叫他「宇」,很驚訝,然後羞澀地應了一聲。其實我也是猜測的,心想從這山上下來的這個年齡的男孩,應該就是宇。

聽人說,宇在外面打工的時候找過女朋友,但因為家庭困難,還住在僻遠的山上,最後沒有成功。我很遺憾地想,這麼一個算得上英俊的青年,如果不走出去,一直住在這半山腰,很可能就一輩子娶不上媳婦,又像本村另外一些大齡男青年一樣,孤獨地終老。

我問他們這麼陡的山路敢開車嗎?宇說其實心裡也是怕的,可是不開不行,家裡所需的東西都要開車運回去,現在又要修繕房屋。屋頂多年前蓋的茅草已經全部腐爛了,經常外面下大雨,屋裡下小雨,接漏的盆子都不夠用了。想買點瓦回去換上,可以多管幾年,也更漂亮些。

又爬了十多分鐘,終於到了大叔家屋旁的那口井邊。那是一口冬暖夏涼的水井,井水清澈見底,水質乾淨,口味清甜,是純正娃娃寨山里沁流出來的泉水。當年我經常和上學的幺姑一起去她家玩,走到這裡就舀一瓢井裡的涼水喝。現在井口仍然放着一把舀水的瓢,只是不是我記憶中的那種葫蘆鋸開的瓢,而是一把顏色暗沉的鋁合金的水瓢。我再一次舀起一瓢水,咕咚咕咚喝了下去,當年那種甘甜的滋味,又在唇齒間悠悠纏繞,回味不絕。

放下水瓢,轉身就看到了那座煙熏火燎的房屋。

規模和結構還是當年的模樣,只是更破舊更滄桑了一些。低矮的土坯房頂可以看得見厚厚的被煙熏得油黑的茅草,大約很有些年頭了吧,又被大風颳過,一片狼藉。土坯的牆面已經看不到土的顏色,完全變成墨一樣的黑。牆面坑坑窪窪,原先的大門好像被換掉了,幾塊 拼湊起來的木板被當作大門鑲嵌在牆體裡。宇的母親——我的大嬸站在大門口,手裡拿着餵雞的瓦缽,咯咯咯地呼喚雞們來吃食。大嬸已經老了,滿頭的白髮在風裡飛舞。大叔戴着一頂破草帽,銜着黃銅煙袋坐在窄窄的院壩里,有滋有味地吸着一筒自家栽種的煙葉。大約剛收拾過哪些腐朽的茅草,一臉的煙塵火色。

看到有人來,他們抬眼來看,發現不認識,又恢復了原來的動作,喚雞,吸煙。我大聲喊道:「大叔,大嬸,你們還認識我們嗎?」把他們嚇了一跳。經過自我介紹,他們終於想起我們來了,親熱地找座位、泡茶,還問我們吸不吸煙,大叔把含在嘴裡的煙袋取出來,在衣服上蹭了幾下遞給我,問我要不要吸幾口。

我問大叔為何不下山去,還住在這很不方便的地方。又問國家給他撥了多少錢款修建的這上山的路。大叔笑了,說山下住不慣,沒有自己的土地,又沒工作,養不活一家人。再說山上這老屋住了他們許多輩的人,離不開了。說到這條進山的路,他的語氣很自豪。他說,修這條路國家沒撥一分錢,都是他和兒子一挖鋤一撮箕地開闢出來的。近兩米寬、三公里長的路他們父子倆整整修了四個月才修建起來。沿路需要穿鑿岩石,需要挖掉巨大的樹根,需要找石頭鋪墊不牢固的路基。放炮、買雷管炸藥的錢都是動用的自家的積蓄。

艱苦的勞作耗費了他們父子倆多少的心血和精力,他說現在都不敢回頭去想。好在路已經修好,可以開着三輪車進出了,總算是告別了肩挑背托的困苦,只是一路都要萬分小心,上山還要一直加大油門,下山沒有一步敢不踩剎車。貨物也不能滿載,要綁好固定在車上,免得爬坡的時候物品從後面滑溜出去。

即將告別大叔大嬸下山,抬眼望,天上燃起了一片燦爛的晚霞,娃娃寨巍峨的山峰仿佛觸手可及。我的眼前卻分明浮現出了這樣一幅畫面:在烈日和暴雨下,蒼老的父親和白淨的兒子,正揮汗如雨地挖着石頭擔着泥土,日復一日,他們的身後,一條蜿蜒曲折的天路,在向着家的方向一點點延伸。[1]

作者簡介

鄧貴環,湖北秭歸屈原故里人。

參考資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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