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為什麼要讀書(沈玲玉)檢視原始碼討論檢視歷史
 |
《我為什麼要讀書》是中國當代作家沈玲玉寫的散文。
作品欣賞
我為什麼要讀書
「老師，你為什麼要讀書？」這是我工作第一年班裡一個學生問我的問題。
我為什麼要讀書？循着記憶不斷地追溯，想起小時候奶奶領着我走路，路過村裡的一些人家時，她就會語重心長地告訴我，這家的女兒或者兒子叫什麼名字，按照輩分我應該管他們叫什麼，他們學習如何地好，如今在哪裡上班或者在學校老師怎樣表揚他們。具體我已經記不清了，只記得當時奶奶的言語和神情里滿是羨慕，當時似乎覺得，我也應該像他們那樣，好好讀書好好學習，成為受大人喜愛、受老師表揚的好孩子。我為什麼要讀書？可能與年幼時奶奶的教導有莫大的關係。
後來不知道為什麼，就養成了十分愛書、珍惜書的習慣。也許是那個年代的書很珍貴，也許是家裡人對知識的尊重對我潛移默化的影響，也有可能是學校老師的教導，都已經記不清了。只記得有一次老師要求自己買課外書讀，我就回家跟爸爸媽媽說了這個事情。那是一個春天的傍晚，我放學回家，虛掩着的門打開後喊爸媽沒有人應答，一想肯定在後院干農活，於是我便推開後門去找他們，我永遠也忘不了那天給我的驚喜與感動。後院栽滿了櫻桃樹，那時候正是櫻花盛開的季節，一團團擠擠挨挨的白色小花長滿了樹枝，在夕陽金色的餘暉中更顯嬌媚可人，空氣中氤氳着淡淡的櫻花香，伴着微微的春風拂過臉頰，涼而不寒，清香沁人心脾，整個後院似仙境花海般美好。那是春天的黃昏特有的氣息，也是而後每年春天我都會期待的感覺。那天的夕陽很美，灑在每一朵櫻花的花瓣上，也灑在父母的身上。
媽媽見我回來了，笑盈盈地走過來告訴我：「今天上午趕集，你爸給你買了十本課外書，放在茶几上了，你去看看買的對不對。」「什麼？十本？」我都要驚呆了，迫不及待地跑回屋內，老師只要求買一本就可以了，爸爸竟然給我買了十本！那時候在我看來，集市上賣的這種課外書很貴，一本要一兩塊錢，對於那個年代父母的收入來說也確實很貴，班裡很多同學的家長一本都不捨得給孩子買，而我的爸爸卻一下給我買了十本！當拿着那十本不算厚的方方正正的課外書時，我是自豪的，是驕傲的，是溫暖的，是感動的，更是感激的，那是不富裕的父母給予童年我的第一筆「富裕」的財富。二十多年過去了，如今想來，依然會淚眼婆娑，那時家裡可以說是貧窮的，父母曾經連十塊錢的電費都交不起還要出去挨家挨戶借，受了不少白眼與冷漠，但在我讀書這件事上，他們是「揮金如土」的。
也許正是因為貧困年代父母的這份支持與愛，才讓我倍加珍愛我的每一本書，每一次我都是把手洗的乾乾淨淨，把桌子擦的一塵不染才會把書放上去輕輕地翻開閱讀。我是愛這些紙張印刷出來的書籍的，因為愛它們，所以會認認真真仔仔細細去閱讀裡面的內容。我為什麼要讀書，可能是因為這份獨特的珍愛吧。
再後來慢慢大一點了，那時候為什麼要讀書呢？可能是因為不想辜負老師們的喜愛和信任吧。孩子的心是非常敏感的，他們很容易就能感受到老師對自己喜愛的程度。記得有一次，語文老師正在講練習冊上的作業，美術老師推門進來聽課，他毫不猶豫地坐到我的課桌旁，看着我的練習冊和大家一起聽課。那時候，我是緊張的，明顯能感覺到臉火辣辣地燙，因為在這之前，我因為敷衍寫錯了好幾道題，我怕讓老師看見；同時，我也是自豪的，美術老師喜歡我才會坐到我的身邊，這是我們都敬佩的繪畫水平超高的老師呢；可我又是擔心的，我擔心自己還有哪道題做的不好會降低老師對我的喜愛。所以，從那以後，我都會好好聽講，好好讀書，好好寫作業，防止下次再有哪個老師進來聽課坐到我身邊時我有錯題，我可不想讓他們對我失望呀！
還有一次，是我的物理老師，她也是一個年輕的媽媽，我是她的物理課代表，她在班裡很嚴格，很多同學都怕她，每次去辦公室找她問課，我也是膽戰心驚的。有一次考試我物理考的不好，我對自己很失望，本以為物理老師也會從此不待見我，但是後來發生的一件事改變了我的想法。我的物理老師並沒有因為這次成績不好就不用我當課代表了，她還在給我的留言冊上寫了一句話：你是一個很努力很安靜的女孩子，我希望我的女兒長大後能像你一樣。
看到這句話的時候，我是不敢相信的，使勁看了好幾遍下面的署名，又檢查了好幾遍留言冊的封面，是我的本子，沒錯！是物理老師的名字，沒錯！是寫給我的留言，沒錯！對，都沒錯！物理老師說，她希望她的女兒長大後像我一樣！天啊，這是對我多高的評價、多高的讚譽啊！我哪有那麼優秀，我怎麼能成為老師女兒的榜樣呢？我不敢也沒有時間再自暴自棄了，我要好好查找原因，我要好好學習物理，我要把不會的內容都學會！光學好物理還不行，我還得把其他科目也學好，對，我要好好讀書，好好學習，我要做一個好榜樣，我要對得起物理老師的這句話——我希望我的女兒長大後能像你一樣。
現在我也到了當初和物理老師差不多的年紀，也成為了一名老師，也剛當了媽媽一段時間，我有時候會在想，我會對我的哪一個學生說我希望我的兒子長大後像你一樣？肯定是我打心底里非常非常喜歡的學生，是我把他能當成自己親兒子的學生。如此想來，當年我受到了物理老師多大的厚愛和偏愛啊，我是多麼幸運，也是多麼幸福啊！我為什麼要讀書？與老師們對我的厚愛與信任是分不開的。
再後來我考上了大學，那段時間我是迷茫的，也是沒有辦法靜下心來讀書的。我不知道自己讀書的意義是什麼，是為了父母？是為了老師？還是為了自己？因為我上了大學需要更多的學費和生活費，我的父母更加辛苦了；老師們都在慶祝、恭喜考上清華、北大和其他985學校的學生，像我這樣普通本科院校的學生自然無人問津；我的同學們來自天南海北，他們知書達理，見識廣博，才藝非凡，和他們比起來我儼然一個一無所知的井底之蛙，也是一個無一技之長的醜小鴨。
我不知道我努力了十多年成為了家人、老師們口中的「大學生」意義何在。那段時間，我把課餘的時間都用來做兼職，當過牛奶促銷員，干過飯店服務員，發過傳單，貼過小廣告，也做過家教……但我始終找不到讀書的意義，看不到生活的方向。如此蹉跎了四年的時光，畢業後工作不理想，突然有一天不想再這樣渾渾噩噩下去了，之前十多年是為了父母的愛、為了老師的信任而讀書，這一次，我要為了自己而讀書——我要考名校研究生！我努力了這麼多年，我要給自己一個交代，圓自己一個名校夢，這一次，只為自己而讀書。
當我再次打開陌生而又熟悉的書本時，我才突然發現，其實，我一直也都在為自己而讀書。突然記起上初中時有一次晚上看報紙，看到一段文字覺得寫得太好了，當時有一種衝動想要拍打書桌喊出來「太好了，太妙了」，而後才明白這種感受叫「拍案叫絕」。
時至今日，雖然文章的具體內容已經記不清了，但依然記得當時的感覺，原來，對讀書的熱愛早已經成為我的一種習慣而深入骨髓，讀書的時候，我的心才是安靜的，才是歡愉的，才是有歸屬感的。突然想到宋代禪宗大師說的人生三重境界：第一重，看山是山，看水是水；第二重，看山不是山，看水不是水；第三重，看山還是山，看水還是水。只多一「還」字，人生的境界已經大不相同，只這一「還」字，中間需要這般多的時光去領悟。
如今，工作第五年了，我還依然保持讀書的習慣，茶餘飯後，晨起睡前，或整本書閱讀，或碎片化閱讀，有時候自己讀，有時和學生一起讀。哪段時間因為忙而沒有讀書時，便會覺得渾身不自在，陣陣切切地感受到了宋代詩人黃庭堅所說的「三日不讀書便覺得面目可憎」了。
兒子在我的潛移默化影響下也很喜歡看書，自己不識字的時候就要求媽媽、奶奶給他讀書，現在三周歲自己能認一二百字了，我們都很驚奇他是什麼時候認識這麼多字的，也很高興他從小就這麼喜歡看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