慢下來了(老才)檢視原始碼討論檢視歷史
《慢下來了》是中國當代作家老才寫的散文。
作品欣賞
慢下來了
工作的時候,是風風火火,沒有「闖九州」卻也是一味地去趕場,快節奏不是我所求,但腳步往往不能隨了自心的節律來調節;放下了工作,是慢悠悠的,但那種慢悠悠絕對不是常人無事的閒散狀態,設定一個目標,依然選擇直達,不拐彎,還是有限度的慢下來。
家到河東社區的茶舍只有三百米,這段路,兩點一線。當年學生動不動就跟我抱怨說,從宿舍到教室,再到餐廳,循環往復,三點一線。言外之意就是單調。我總是以我的不幸來說服他們比我多了一個點,他們可以停下來;我是從家到學校,直線運動,不能停。他們爭論說,你起碼可以撒野,路上的風景足夠你看的,兩點一線里有着多少可以讓你駐足關注的故事。我說,錯了,你還有心思賞景,慢不下來的。這次真的慢下來了,耳邊沒有了爭論和較勁了,快與慢只有自己說了算。
第一道坎就穿過斑馬線。駐足路邊靜候,等兩邊的車少了,你找一個適當的間隙,頭和眼左轉右顧,待左右來的車開得慢下來,緩緩的,你才敢放心邁步了,若是遇到車速快的,你可以舉起一手,做一個慢下來的示意。那些司機,在緩慢與急躁中,有的做着無奈的選擇了緩慢,有的在文明與粗暴的選擇中自覺選擇了文明。我常想,當年我駕考的科目4並沒有慢與快的論述,但我銘記我的一個司機朋友經常在快與慢的選擇時說的一句話:俺爹說了,車永遠比人走得快。我還想,古人是很不開竅的,也很固執,一句話不能改變緩急的行為,便生出怪異的想法,《韓非子》記載:「西門豹之性急,故佩韋以自緩;董安於之性緩,故佩弦以自急。」據說,有的司機在駕駛室還配上了一旦有下降車速的需要,便提示——請你慢下來,這樣的語音提示很人性,真好。
這個慢下來是為了安全,不是人們常常規勸的慢下來才有風景,但慢下來的你此時才真的成為了行人眼中的風景了。
通常選擇直線是因為穿過廣場除了伸臂踢腿的人沒有一個引你駐足的地方,遇到熟人也是簡單的寒暄。這次不同了,我第一想法就是,那個「城市書房」是不是就是一個讓我慢下來的提示。我習慣地走進書房,依然是女館員的春風相迎。在這裡,是無需打開微笑的開關的,面部的微笑神經到了工作狀態就放鬆了。我隨便抽出一本散文,散文多是短篇的,不在意讀的是否完整,我固執地以為這是緣分,誰知道我偏愛了誰。
我選了一個座位,桌上垂落的燈光款款地照在我的眼前,淡黃的溫柔,不急躁,不刺眼,坐正了姿勢,打開扉頁,易小昭的,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女作家,且是80後,我沒有懷疑她與我的時代距離,我喜歡那個書名《優雅就是不着急》。可能人都有想優雅的想法,但不知道如何做到,我也不相信小昭的不着急就是優雅最好的註腳,坐下來,慢下來,就是不着急,我也優雅一回,就這麼簡單。
那是她在泰國的一段生活感悟,泰人總是有個口頭禪「慢慢來」,所以就塑造了泰人優雅的印象。
書房走進多少人我不知道,也不關心了,我的心也慢下來了,一眼不眨的淡黃光線,如催眠一般呵護着我,我模糊的投影投射在木色的書桌上,就像給小昭的書頁做了一幅漫畫,或許小昭並不能感知此時的我在讀她,但我不在意她是否知道,心不祈求那些眼睛可以給我青睞與關注,慢下來的心不再波瀾壯闊,進入了書香習習的領地,在文字的拂面里,慢悠悠地遊動着我的眼睛。
一群鄉下來的女人在說話,微信里的短信滴滴提示讓書房多了悅耳,但女人的尖利刺破了寧靜:「哈哈,我以為是什麼,菠菜老白菜捎來了。」大約是這樣的驚嘆。當她們隨意地轉,看見了雕塑在那個書桌上的我,馬上緩了腳步,我聽見了一人扯拉一人的動作聲,這是一個提示——這裡拒絕喧囂。我在書中,已經把心慢下來了,聲音對於我已經不再刺耳了,何必做那樣的小心,難道我成了一個消聲器?她們還說話,原先是高八度的聲音,一下子壓低到了最低,如窸窣的鼠齧聲,聲音也慢下來了,我不由得抬頭看了她們一眼,一群典型的村婦模樣,臉色早被春風吹皺了平滑,有的額前的發散亂地搭着,沒有濃艷厚抹,素色依然。我朝她們做了笑臉,她們立即喚出了一臉的笑,算是回應,但微笑里填滿了歉意,我知道,她們是在為剛才的高音做了無語的道歉,其實不必,我的心已經慢下來了,即使被激起跳躍的節奏還需要一個緩衝慢慢提升心率的過程,不必那麼自責抱歉。
想起了日本動畫裡的一休的話「就到這裡」,不管看到哪頁什麼內容,我怕茶友着急,便合上了書頁,將小昭的書放回了書架。
在晨曦里,我的身影被拉得很長,似乎放慢了我行進的節奏。每一次的變形都會讓人揣摩,這種揣摩往往是慢節奏的,放肆地想,不必考慮真實,只是思想深處的幾個閃念,閃念很快,但在腦子裡打轉的時候就慢下來了,就像那個陀螺在失去轉動力量刀了尾聲,一點力氣也沒有了,就搖搖晃晃地倒地,人何嘗不是這樣,那種陀螺的境界很像我們的生活,往昔被鞭子抽打着旋轉,速度是它的動力,不能慢下來,而到了尾聲你不再被鞭子驅趕,任何倒地的狀態都是一份自主的意境。
廣場,那是慢下來的聚集地,清晨傍晚,生活節奏慢下來的人齊聚在這裡,沒有方向,沒有速度,圖的就是一個放慢。也有對這樣的境界尚不能釐清的,就是隨了大流而已,但也快不起來,只好把多餘的目光投注在各類的人身上,看的厭倦了,就看每個空間的花樹。
廣場一隅做了漫山,植了嫩黃的迎春灌木,亮着眼,吸了你的睛,也爬上了你的心頭,那不是給你閒慢,而是叫你不安分;拔高的玉蘭花樹,各色的,賽着與雲齊,白如脂粉,紫若煙霞,黃似澄金,燦爛和閒慢並不矛盾,卻多了一份慫恿;拐角處幾株桃樹,閃着大美的朵兒,映日而璨,迎風而妍,卻給了人多少春花不如你的妒忌;璨若彩雲朵的各色櫻花,蓄足了灼放的勁兒,爭春吐艷,和風逗趣,也多少給了人一些欲動的意念;紫荊花樹把花兒捆在了枝杈上,似乎不給你賞花人任何想象的空間,仿佛如流蘇豎起,串串爭簇,朵朵混沌,看了給人一種不分輪廓的隨意堆壘的繁冗之感……
勿怪花兒不隨人意,別人賞花未必若我同感,但總是覺得與廣場的氛圍有些反調,休閒惹來了熱烈,心細的人會發現這些點綴的謬誤與多餘。
但我此時感覺廣場的構圖人絕對是一個慢性子的高手,不做繽紛崢嶸,特別留出了與廣場格調和諧的樹種——銀杏樹的位置,而且砌成了高出地面的花壇,給了她彌足顯赫的地位。春風幾度,一輪過後,新的一輪春意再來喚醒她,但她就是不急不躁,約是暮春了,人們賞花疲累了,才把目光送給了她,細密的枝幹萌出淡綠,就是要陽光和春風給足她足夠的媚,她才緩緩地跳出嫩黃,仿佛是嬌小的兔耳,又似秀珍小扇,不做招搖,只慢條斯理地慵懶地迎春,遠望如綠紗披身,近觀宛若綠玉跳珠,這個足夠漫長的春,她在蓄勢?錯了,她不想急躁先行,搶了各色花的頭彩,慢慢地吐芽,慢慢地爬綠,難怪詩人都不走眼,道,風韻雍容未甚都,尊前甘桔可為奴。黃橙的桔子都不能與你平起平坐。滋蔓地活着,連桔子也拜你為師。你絕不是自持的種,只堅持自我,喜歡慢慢的感覺,才成全了你漫長養目的悅色。
走進茶舍,慢推了半掩的門,迎來了一齊的舉首看,問我:幹什麼了?一反常態……
我說,別怪我,怪風景。大家愕然,周圍何來風景,且沒有任何改變。我說,城市書房不是一道風景?大家沒有失望,頷首默認了。我實話匯報,跌進了地下書房讀了39頁「優雅就是不着急」。
茶友無聊要我細解這「不着急」,我說,慢下來,悠悠的,就像款款的盪鞦韆,可以閉目凌空,儘管要垂落到底,也不做心驚肉跳。
我想起了一個女孩子在廣場一角的鞦韆上捧了一本書,已多時不過目,只閉着眼,就那樣慢悠悠地蕩來蕩去,也不給自己一點起飛的力。
作者簡介
老才,散文在線網簽約作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