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德伯家的苔絲·第四十四章檢視原始碼討論檢視歷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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德伯家的苔絲·第四十四章出自托馬斯·哈代的代表作《德伯家的苔絲》。它描寫了一位農村姑娘的悲慘命運。哈代在小說的副標題中稱女主人公為「一個純潔的女人」,公開地向維多利亞時代虛偽的社會道德挑戰。[1]

第四十四章

瑪麗安在麥倉里透露了克萊爾那件事以後,苔絲的心思又不止一次地集中到了那個地方——遠方那個牧師住宅。她的丈夫曾經叮囑過她,她要是想寫信給克萊爾就通過他的父母轉,她要是遇到困難就直接去找他們。但是她感到她在道德上已經沒有資格做他的妻子了,所以她總是把她想寫信給丈夫的衝動壓制下來;因此她感到,自從她結婚以來,她對於牧師住宅那一家人來說,就像對她自己的家一樣,實質上是不存在的。她在這兩個方面的自尊和她的獨立的性格是一致的,因此她在對自己應得的待遇經過仔細思考之後,就從來不再去想她在名分上應該得到的同情和幫助了。她決定由自己的品質來決定自己的成功與失敗,放棄自己對於一個陌生家庭這種法律上的權力,那不過是那個家庭中有一個成員因為一時的感情衝動,在教堂的名冊上把他的名字寫在她名字的旁邊罷了。

但是現在伊茨的故事刺激了她,才使她感到她忍耐的程度是有限度的。她的丈夫為什麼還沒有寫信給她?他曾經明確地告訴過她,他至少要讓她知道他已經去了什麼地方,但是他連一行字的信也沒有寫給她,沒有把他的地址告訴她。他真的對她漠不關心嗎?還是他病倒了?自己是不是應該對他主動一些呢?她一定要把自己渴望的勇氣鼓起來,到牧師住宅去打聽消息,對他的沉默表示自己的悲哀。如果安琪爾的父親果真是他描述的那樣一個好人的話,他一定會理解她的焦渴的心情的。至於她在社會上的艱難,她可以避而不談。

不到周末她是不能離開農場的,所以只有禮拜天才是她拜訪牧師住宅的機會。燧石山地處白堊質高原的中心,直到現在還沒有火車通到這兒,所以她只有靠步行到那兒去。由於來回都是十五英里的路程,所以她得起個大早,用一整天的時間來完成這件事。

兩個禮拜以後,風雪過去了,接着又是一場嚴酷的霜凍,她就利用道路凍住了的時候去進行這次拜訪。禮拜天的早上,她在四點鐘就下了樓,在星光里出門上路了。天氣仍然很好,她走在路上,地面像鐵砧一樣,在她的腳下錚錚直響。

聽說她這趟出門與她的丈夫有關,瑪麗安和伊茨都很關心。她們兩個住的地方和苔絲在一條街上,和苔絲住的地方隔了一段路,在苔絲動身的時候都來幫助她。她們都勸苔絲穿上她最漂亮的衣服,這樣才討她公婆的歡心;但是苔絲知道老克萊爾先生是一個樸素的加爾文派,對這方面並不在乎,所以她就對她們的建議懷疑起來。自從她不幸的婚姻開始以來,已經過去一年了,但是在當時滿滿一櫃新嫁娘衣服里,現在她保存下來的衣服,還是足夠她把自己打扮成一個美麗動人而又不追求時尚的樸素的鄉下姑娘。她穿的是一件淺灰色毛料長袍,在長袍的白色鑲邊的映襯下,她的臉和脖子的粉紅色皮膚更加艷麗了。她在長袍的外面套一件黑色的天鵝絨外套,頭上戴一頂黑色的天鵝絨帽子。

「要是你的丈夫現在看見你,一定要萬分憐愛你了?你的確是一個大美人呀!」伊茨·休特打量着苔絲說,那時苔絲正站在門口,外面是青藍色的星光,屋內是昏黃的燭光。伊茨說這句話時,胸懷寬厚,全然不顧貶低了自己;她在苔絲的面前不能

一個女人的心只要有楱子那樣大就不能——同苔絲作對,苔絲對她自己的這些同類,用她非同一般的熱情和力量影響了她們,把女人那些嫉妒和仇視的卑鄙感情都壓下去了。

她們在她的身上這兒抻一抻,拍一拍,那兒刷一刷,然後才讓她出門,看着她消失在黎明前的晨光里。苔絲邁開大步走了,她們能夠聽見她走在堅硬的路面上的腳步聲。即使是伊茨,她也希望苔絲這次拜訪能獲得成功,她雖然並不注重自己的道德,但是她想到自己一時受到克萊爾的誘惑而沒有做出對不起她朋友的事的時候,心裡就感到高興。

去年克萊爾同苔絲結婚時到現在整整一年了,只不過差了一天的日子,也就差了幾天,克萊爾離開她就一年了。在一個乾燥晴朗的冬季早晨,在白堊質山脊上清爽稀薄的空氣里,她邁着輕快的步伐趕路;她去完成自己的這樣一項任務,心裡並沒有感到氣餒。毫無疑問,她在動身時的夢想就是要討她婆婆的歡心,把自己的全部歷史告訴那位夫人,爭取她站到自己一邊來,這樣她就能把那位逃走了的人弄回來了。

不久,她走到了那片寬大的斜坡邊緣,斜坡下面就是黑荒原谷的大片沃土,現在還隱匿在霧靄里,沉睡在黎明中。這兒和高地無色的空氣不同,在山谷里,那兒的大氣是一種深藍色。和她在高地上勞作的田地也不一樣,高地上的田地是一百畝一塊,而谷里的田地要小得多,不過五六畝一塊,這無數塊土地從山上望去,就好像網羅一樣。這兒風景的顏色是一種淺褐色;再往下就和佛盧姆谷一樣了,差不多成了青綠色。可是,她的悲傷就是在那個山谷里形成的,所以她不像以前那樣喜歡它了。美在她看來,正如許多深有感觸的人一樣,並不在美的事物本身,而是在它的象徵。

她沿着山谷的左邊堅定地向西走去;從那些欣托克村莊的上方經過,在從謝爾屯通向卡斯特橋的那條大路那兒向右轉彎的地方穿過去,又沿着道格布利山和高斯托利走,在道格布利山和高斯托利之間,有一個被稱作魔廚的小山谷。她沿着那段上坡路走到手形十字柱那兒,那根石頭柱子孤零零地、靜悄悄地聳立在那兒,表示一件奇事,或者兇殺案,或者兩者都有的發生地點。她再往前走了三英里,從一條小路上穿過那條筆直的、荒涼的叫做長槐路的羅馬古道;她一走到古道那兒,就立即從一條岔路上往下走,下了山就進了艾維斯黑德鎮或者村,到了那兒,她就走了一半的路了。她在艾維斯黑德休息了一會兒,又吃了一次早飯,吃得又香又甜——她不是在母豬與橡實客棧吃的飯,為了避開客棧,她是在教堂旁邊的一家農舍里吃的飯。

苔絲剩下的後一半路是取道本維爾路,從較為平緩的地區走過去。不過,隨着她和她這次要拜訪的地點之間距離的縮短,她拜訪成功的信心卻越來越小了,要實現這次拜訪的任務也越來越難了。她的目的如此明確,四周的景物卻是如此朦朧,她甚至有時候還有迷路的危險。大約到了中午,她在一處低地邊上的柵欄門旁歇了下來,愛敏寺和牧師住宅就在下面的低地里。

她看見了教堂的四方形塔樓,她知道這個時候牧師和他的教民正聚集在塔樓的下面,因此在她的眼裡是一種肅穆的神氣。她心裡想,要是設法在平時到這兒來就好了。像牧師這種好人,也許對選擇在禮拜天到這兒來的女人有一些偏見,而不知道她的情形的緊迫性。事到如今,她也不能不往前走了。她已經走了這樣遠的路,穿的是一雙笨重的靴子,於是就把腳上的靴子脫下來,換上一雙漂亮的黑漆輕便靴子,把脫下來的靴子塞到門柱旁邊回來時容易找到的樹籬里,這才往山下走去;在她走近那座牧師住宅的時候,她的臉剛才被冷空氣凍紅了的顏色也慢慢地消褪了。

苔絲希望能出現一件有利於她的事情,但是什麼事情也沒有發生。牧師住宅草坪上的灌木,在寒風中瑟瑟發抖;她用盡了自己的想象,而且也儘可能把自己打扮漂亮了,但是想象不出那就是他的近親住的屋子;可是無論在天性還是在感情方面,都沒有什麼本質上的東西把她和他們分開,他們在痛苦、快樂、思想、出生、死前和死後都是一樣的。

她鼓起勇氣走進牧師住宅的柵欄門,按了門鈴。事情已經做了,就不能後退了。不,事情還沒有做完,沒有人出來為她開門。她得鼓起勇氣再做一次。她又第二次按了門鈴。她按門鈴引起的激動,加上走了十五英里路後的勞累,因此她在等人開門的時候,不得不一手撐着腰,用胳膊肘撐着門廊的牆壁歇着。寒風刺骨,長春藤的葉子被風吹得枯萎了、枯黃了,不停地互相拍打着,把她的神經刺激得煩躁不安。一張帶有血跡的紙,被風從一戶買肉人家的垃圾堆里吹了起來,在門外的路上飛舞着;要落下來又顯得太輕,要飛走又顯得太重;陪着它一起飛舞的還有幾根枯草。

她把第二次門鈴按得更響,但仍然沒人出來開門。於是她就走出門廊,打開柵欄門走了出來。儘管她心有不甘地盯着房子的前面,仿佛要回去似的,但還是把柵欄門關上了,這時才鬆了一口氣。有一種感覺在她的心裡反覆出現,他們也許認出她了(但是她不知道是怎樣認出來的),所以才吩咐不要為她開門。

苔絲走到拐角的地方,能做的她都做了;但是她決心不要因為自己一時的動搖而給將來留下悔恨,所以就又走回屋前,把所有的窗戶都看了一遍。

啊——原來是他們都去了教堂,所有的人都去了。她記得她的丈夫說過,他的父親堅持要全家人,包括所有的僕人在內,都要去教堂作禮拜晨禱,回家時總是吃冷飯。因此,她必須等到晨禱結束他們才能回來。她不願等在屋子的前面,免得引起別人注意,所以就繞過教堂,向一條籬路里走去。但是就在她走到教堂院子門口時,教堂裡面的人已經開始湧出來,苔絲自己也裹在了人群當中。

她在愛敏寺的教民眼裡,就和在一個信步回家的鄉村小鎮的教民眼裡一樣,是一個外來的女人,是一個他們不認識的人。她加快了自己走路的步伐,走上了她剛才來的那條籬路,想在樹籬中間找一個躲藏的地點,等到牧師一家人吃完了飯,在他們方便接見她的時候再出來。不久她就同從教堂裡面出來的人隔得遠了,只有兩個年輕的男子胳膊挽着胳膊,快步從後面跟了上來。

在他們走近了的時候,她聽出他們正在用最熱切的語氣說話,一個女人在這種情形里是十分敏感的,因此她聽出來他們說話的聲音和她丈夫說話的聲音有相同的特點。那兩個走路的人正是她丈夫的兩個哥哥。苔絲把她的一切計劃都忘掉了,心裡唯恐在這種混亂的時刻,在她還沒有準備好同他們見面之前,讓他們給追上了;雖然她覺得他們不會認出她來,但是她在本能上害怕他們注意她。她在前面走得越急,他們在後面追得越快。他們顯然是要在回家吃午飯之前,先作一次短時間的快速散步,把他們坐在教堂里作禮拜凍了半天的腳暖和過來。

在上山的路上,只有一個人走在苔絲的前面——一位小姐模樣的姑娘,雖然她也許有一種故作高傲和過分拘謹的樣子,但還是有幾分惹人注意。苔絲在差不多趕上那位小姐的時候,她的兩位大伯子也差不多追到了她的背後,近得她都能把他們說話的每一個字聽清楚了。但直到那時,他們說的話都沒有什麼引起她的特別注意。他們注意到前面走着的那位小姐,其中有一個說,「那不是梅茜·羌特嗎,我們追她去吧。」

苔絲知道這個名字。正是這個女人,她的父母和克萊爾的父母要把她選作克萊爾的終身伴侶,要不是她自己從中插了進去,大概她已經和克萊爾結婚了。要是她再等一會兒,即使她以前不知道,她現在也會明白的,因為那兩個哥哥中有一個說:「唉!可憐的安琪爾,可憐的安琪爾!我一看見這個漂亮的姑娘,我就要埋怨安琪爾太輕率,不娶這個漂亮小姐,而要去找一個擠牛奶的姑娘,或是一個干其它什麼活兒的人。那分明是一件怪事。也不知道現在她是不是找到他了;幾個月前我聽到過安琪爾的消息,她還沒有去找他。」

「我也不知道。現在他什麼也不告訴我了。他那場不幸的婚姻似乎完全使他和我們疏遠了,自從他有了那些離奇的思想後,這種疏遠就開始了。」

苔絲加快了腳步,向漫長的山上走去;但是她硬要走在他們的前面,就難免不引起他們的注意。後來,他們趕上了她,從她的身邊走過去。遠遠走在前面的那位年輕小姐聽見了他們的腳步聲,轉過身來。接着,他們互相打了招呼,握了手,就一塊往前走。

他們很快就走到了小山的頂上。顯然,看他們的意思這個地點是他們散步的終點,所以他們就放慢了腳步,三個人一起拐到了柵欄門的旁邊,就在一個小時以前,苔絲在還沒有下山進鎮的時候,也曾經在那個柵欄旁休息過。在他們談話的時候,兩位牧師兄弟中有一個用他的雨傘在樹籬中仔細地搜尋着,撥拉出來一樣什麼東西。

「一雙舊靴子!」他說。「我想是某個騙子或者什麼人扔掉的。」

「也許是某個想赤着腳到鎮上去的騙子,想用這種方法引起我們的同情,」梅茜小姐說。「不錯,一定是的,因為這是很好的走路穿的靴子——一點兒也沒有磨破。幹這種事的人真壞呀!我們把靴子拿回家去送給窮人吧。」

找到靴子的那個人是卡斯伯特·克萊爾,他用手中的傘把勾起靴子,遞給梅茜小姐,苔絲的靴子就這樣被別人拿走了。

這些話苔絲都聽見了,她戴着毛織的面紗從他們身邊走過去,又立即回頭去看,看見那一行教民帶着她的靴子離開了柵欄門,又走回山下去了。

因此我們這位女主角又開始了她的行程。眼淚,使她雙眼感到模糊的眼淚,從她的臉上流淌下來。她也知道,完全是她的多愁善感和毫無根據的敏感,才導致她把看見的一幕當成對自己的譴責;儘管如此,她還是無法從中擺脫出來。她是一個不能保護自己的人,不能違背所有這些對她不利的預兆。再想回到牧師住宅是不可能了。安棋爾的妻子差不多感到,她仿佛是一個被侮弄的東西,被那些在她看來極其高雅的牧師趕到了山上。她是在無意中受到傷害的,她的運氣也有些不好,她遇到的不是那個父親,而是他的兒子,父親儘管狹隘,但不似兒子們嚴厲刻薄,並且天性慈愛。她又想起了她的那些帶着泥土的靴子,這雙靴子無故受了一番嘲弄,她不僅可憐它們,而且她還感到,靴子主人的命運是多麼絕望啊。

「唉!」她自卑自憐地嘆氣說,「他們一點兒也不知道,為了把他為我買的這雙漂亮靴子省着穿,最粗糙的一段路是我穿着那雙舊靴子走的啊——不——他們是不會知道的!他們也不會想到,我穿的這件袍子的顏色還是他挑選的呢——不——他們哪裡會知道呢?即使他們知道,他們也不會放在心上的,因為他們並不太關心他呀,可憐的人啊!」

她接着又可憐起她心愛的人來,其實她所有的這些苦惱,都是由他判斷事物的傳統標準引起的;她在路上走着,卻不知道她一生中最大的不幸,就是因為她在最後的關鍵時刻,用她看見的兒子去判斷他們的父親,喪失了婦女的勇氣。她現在的情形,正好可以引起克萊爾先生和克萊爾太太的同情心。他們遇見特別的事情,就最容易引發他們的惻隱之心,而那些未曾陷入絕境的人,他們輕微的精神苦惱卻很難引起他們的關切和關注。他們在拯救稅吏和罪人的時候,實在不該忘記為文士和法利賽人的痛苦說幾句話①;他們這種見解狹隘的缺點,在這個時候倒應該運用到他們的兒媳身上,把她完全當成一個落難的人,向她表示他們的愛心。

①見《聖經·馬太福音》第九章、第二十一章;《聖經·馬可福音》第二章。

因此,她又開始沿着來路往回跋涉,她來的時候本來就沒有抱太大的希望,而只是深信在她的人生中又出現了一次危機。顯然,什麼危機也沒有發生;現在她只好再回到那塊飢餓的土地上的農場裡去謀生了,去等待她再次聚集勇氣面對牧師住宅的時候了,除此而外,她已經沒有什麼好做的了,在回家的路上,她確實對自己產生了足夠的興趣,掀開了臉上的面紗,仿佛是要讓世界看一看,她至少可以展示出梅茜·羌特展示不出來的容貌。但是她在掀開臉上的面紗的時候,又難過地搖了搖頭。「這不算什麼——這不算什麼!」她說。「誰還愛這副容貌呢,誰還看這副容貌呢。像我這樣一個被遺棄的人,還有誰在乎她的容貌啊!」

她在回去的路上,與其說是在毫目的地前進,不如說是在毫無目的地飄蕩。她沒有活力,沒有目的;只有一種傾向。她沿着漫長乏味的本維爾路走着,漸漸感到疲乏了,就靠在柵欄門上或是里程碑上歇一歇。她又走了七八英里的路,沿着一座又陡又長的小山走下去,山下有一個叫做艾維斯黑德的村莊,也可以說是小鎮,這時候她才走進一所屋子。就在這個小鎮裡,她早晨在這兒吃過早飯,心裡滿懷着希望。這座小屋在教堂的旁邊,差不多是村子盡頭的第一家,在這所屋子的主婦到食品間為苔絲拿牛奶的時候,她向街上看去,發現街上似乎空蕩蕩的。

「所有的人都作晚禱去了吧,是不是?」她說。

「不,親愛的,」那個年老的婦人說。「現在作晚禱還早了些;作晚禱的鐘聲現在還沒有敲響吶。人們都到麥倉那邊聽人講道去了。晨禱和晚禱之間,有一個衛理公會牧師在那兒講道——他們說他是一個傑出的、火熱的基督徒。可是,天啦,我是不去聽他講道的!在那邊教堂里的定期講道對我已經夠多的了。」

苔絲不久走進了村子,她的腳步聲傳到兩邊房子的牆上再反射回來,仿佛這兒是一個死人的國度。靠近村子正中的地方,她的腳步的回聲摻雜了一些其它的聲音;她看見路邊不遠處有一個麥倉,就猜想那些聲音是講道人的聲音了。

在寂靜晴朗的天氣里,講道人的聲音十分清楚,雖然苔絲還在麥倉的另一邊,但是不久她就能把他講的每一句話都聽清楚了。正如可以想象得到的那樣,那篇講演詞是極端唯信仰論那一類的;這在聖保羅的神學理論中已經得到闡述:只要信仰基督就可以釋罪。那位狂熱講道人的一成不變的理論,是用狂熱的情緒講出來的,講道的態度完全是一種慷慨激昂的態度,很明顯完全不懂得辯證的技巧。苔絲雖然沒有聽到開頭的講道,她也能從他不斷反覆的念叨中聽出那一篇講道詞是什麼——

無知的加太人哪,耶穌基督釘死在十字架上的時候,已經活畫在你們眼前,誰又迷惑了你們,叫你們

不信真理呢?①

①見《聖經·加拉太書》第三章第一節。

苔絲站在後面聽着,越來越感興趣了,因為她發現那個講道人的主義,和安琪爾的父親是一派的,屬於形式熱烈的一種,當講道人開始細講他信仰這些觀點的精神歷程時,苔絲的興趣更濃了。他說他是一個罪惡深重的人。他曾經嘲笑過宗教,結交過放蕩婬穢的人。但是後來有一天他醒悟了,他之所以能夠醒悟,主要是受到當初曾被他粗暴地侮辱過的一個牧師的影響;那位牧師在離開時說了幾句話,那幾句話刻在了他的心裡,叫他永遠不忘,後來憑藉上帝的恩惠,他就轉變過來了,變成了他們現在看見的樣子了。

還有比那種主義更讓苔絲吃驚的了,那就是講道人的聲音,儘管似乎不可能,那聲音居然和阿歷克·德貝維爾的聲音一模一樣。她一陣痛苦疑惑,臉也變得呆滯起來;她轉到麥倉的前門那兒,從那兒走過去。低沉的冬日直射着這邊有着雙層大門的入口處;一扇大門已經打開,外面的陽光照進裡面的打麥場,落在講道人的身上,也落在聽講道的人身上,他們都暖暖和和地站在麥倉里,麥倉擋住了北邊的寒風。在那兒聽講道的人全是村裡的村民,在那些村民中間,有一個是她在從前那個難忘的時刻見過的提着紅油漆桶寫格言的人。不過她注意的還是站在麥倉中間的那個人,他站在幾個麥袋子上面,面對着聽講的人和麥倉的大門。三點鐘的太陽照在他的身上,把他照得清清楚楚;誘姦她的人就站在她的面前,自從清楚地聽見他的聲音以來,她就感到奇怪,感到沮喪,現在不能不相信了,不錯,事實終於得到了確認。[2]

作者簡介

托馬斯·哈代,英國詩人、小說家。他是橫跨兩個世紀的作家,早期和中期的創作以小說為主,繼承和發揚了維多利亞時代文學傳統;晚年以其出色的詩歌開拓了英國20世紀的文學。[3]

參考資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