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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少時曾讀過的那些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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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少時曾讀過的那些書》中國當代作家朱艷紅寫的散文。

作品欣賞

年少時曾讀過的那些書

耀眼的陽光透過屋頂上的三兩片明瓦呈喇叭狀擴散開來,照進一間沒有窗戶的樓房,縷縷光線帶着如水霧般的灰塵依稀在閃爍。一個小女孩蹲在樓板的一紙箱子旁,好奇地翻看裡面的或厚或薄的書籍,有魯迅的《野草》《吶喊》《朝花夕拾》,以及裡面有一篇《勞動的開端》的書……這個小女孩便是上世紀七十年代中期,剛上學識字的我。

上中學後,語文課本中常常有魯迅先生的文章,此時我才知道,原來他是個大文豪。老師常常對課文逐句逐段分析解讀,先生的散文美感獨特,雜文犀利深刻。或許是他的名字特別,那時我便記住了他。三本文集名通俗易懂,花草、夕陽是鄉下小孩每天出門就能看到,哭喊吵鬧是每個小孩的天性,同時也記住了他的那三本書,但裡面的內容我反而一點也想不起了。唯獨那篇《勞動的開端》卻記憶猶新,但文集名和作者我卻未能記住。

後來我才知道,這本書叫《把一切獻給黨》,其作者吳運鐸被譽為「中國保爾」。據說,此書對五、六十年代的中學生影響很大,那時中學生的書包里,差不多都裝着這本珍貴的書,《勞動的開端》便是其中的一篇。

那些書肯定是我父親的,他師範畢業後,不僅教過書,還在縣委和政府部門從事過宣傳工作。我母親初中畢業後還上了會計學校,在解放初期的農村,讀書的男娃少,女娃更少,所以當她響應黨和國家的精簡下放號召,從縣新華書店回農村後不久,又教起了書。雖說她教了一輩子書,但一直從事的是啟蒙教育,購買這種書的可能性不大。

當時我家住在一棟不知有多少年歷史的破舊老屋,聽說這屋走日本時被燒,祖輩們無力修繕,其中的一半便給了族親。此時,家裡只有包括廚房的三間房和一個廳堂。父母的臥室很小,裡面擺放着梁床、書桌和衣櫥,但沒有書櫃。書桌上常常放着在鄉村做教師母親的一黃封皮,白底、格寬、紅箋的備課本,我常常會翻開看看,裡面記載着母親每天上課要教的內容。弟妹們出生後,這房間再放進一架子床,空間更是逼仄,也許正是這樣,這些書才放進紙箱裡搬到了樓上。

樓上的這間房子裡,擺放着好幾個口子或大或小的陶瓷瓦罐,有的是用來裝食用油,有的是用來裝秋天曬乾的蕃薯片,有的是用來裝過年時煎炸的油果子。年幼的我常常跟着外婆上樓取食物,無意中知道紙箱裡藏有這些書。後來,我除了看兒童圖畫書之外,還時常一個人獨自上樓,但並不是去找吃食,而是呆在那裡靜靜地看會兒紙箱裡面的書。

為什麼唯獨這篇《勞動的開端》會留給我這麼深刻的印象,原因很簡單,打開它的方式是我的一次挑煤經歷。大概是我看過這些書不久後,在村小上三年級時,學校曾組織一次高年級學生去村里煤礦給學校食堂挑煤。說是高年級的全體學生,其實學生也不多,當時村小每個年級才一個班,一個班才二十餘人,三個年級加起來人數也不會超過一百。

當老師說要去里山煤礦挑煤給學校食堂做飯時,我很興奮,里山煤礦很遠,需翻越我們村莊後面那座高山,我只聽說過,但從來沒去過。村莊在那裡還有個生產隊,也就是現在的村民小組,我們學校有幾個同學家就住在那裡。他們早上帶着盒飯來,每天在學校吃中飯,家住附近的同學們羨慕得很,我便是其中之一。為此,還纏着家人給我準備過盒飯帶到學校,跟他們一樣在學校吃飯、玩耍。但新鮮勁過後,便覺得無趣,又像往常一樣回家吃了。

當天晚上放學回家,我把要去里山挑煤的重大消息告知家裡人後,外公第一時間為我此次勞動作準備,他給我找來一根稍短的細條軟竹子扁擔和兩隻擔箕,還有一個軍用水壺。那時家裡的扁擔有很多根,既有竹子的,還有木頭的,扁擔的硬度表明它的承載能力。但幾乎每根扁擔都是硬邦邦的,外公拿着這些扁擔長年累月地挑糞、擔柴、挑稻子,這些大大小小的負重扁擔把他的身體累垮了,腰也壓彎了。

第二天,一大早去學校集合,由老師領着一起浩浩蕩蕩向里山煤礦進發。里山煤礦真的很遠,村莊還沒過完,就一路開始上坡。開始的這段路我當然也走過,附近有個叫暗沖嶺的山沖,我們家有很多壠土在那裡,偶爾種過辣椒,我和母親曾一起去施肥,摘辣椒;大多數時候是種紅薯,我和母親一起去下薯灰,挖紅薯。有時候,在縣城工作的父親回了家,也和我們一起去挖紅薯。但那時我太小,只是偶爾去家附近的井邊挑過半鐵皮桶的水,沒有體驗過長途挑擔的艱辛。

那天風和日麗,路邊上都是茶山,茶樹遍嶺。同學們每人挑着一擔空擔箕,左右搖晃,一路上嘰嘰喳喳,你追我趕。除了霜降時節摘茶籽,山上估計從來也沒有這麼熱鬧過。或許是村民出入多的緣故,這裡的路很寬,但有的地方被山上的雨水沖刷,中間有一條較深的溝,否則的話,還可以幾個人並排着走。

走到大坳里的山頂上,一縷清風襲來,神清氣爽,心情甚為舒暢。登高望遠,回看來時路,俯瞰,眼皮底下的暗沖嶺,一壟壟梯形的土塊,層層疊疊的綠。遠眺,一片片的村莊,最近的是我們村,遠處還有鄰近的村,紅磚黑瓦盡收眼底;319國道逶迤着從中穿行而過,公路旁邊的兩排垂柳似一條綠色的彩帶在飛舞。

然後,一路下坡,路邊長有雜草和雜柴,此時的路比之前的也窄了好多,大家只能排成隊行走。也不知走了多久,走了多遠,眼前出現一道流水潺潺的小溪,大家紛紛放下擔箕,手掬清冽的溪水,如饑似渴地地喝下去,然後又將各自的水壺灌滿。

淌過小溪,旁邊就是里山煤礦。煤礦的不遠處,有四五棟民房,里山村就在這裡,四面青山環抱,這時,我才明白,家住在這裡的同學每天起早貪黑到學校上課的不易。不過,後來聽說這些農戶在國家實施新農村建設後,現在全部移民,搬遷到離村莊不遠處的鎮上居住了。

煤礦的煤在外面堆成一大堆,似黑金石般烏黑髮亮。剛工作時我在火電廠做生產統計,知道里山煤礦的煤質很好,化驗室出的該礦每張化驗單顯示的發熱量都在4500大卡以上。煤礦在一山腳下,旁邊有個坑口進去,我好奇地頭往前一探,裡面烏漆抹黑的,不知深淺。

這一天,一群小學生的到來,給煤礦增添了不少聲色。聞訊趕來的礦上師傅們給我們每個人的挑箕中揀塊煤,師傅眼瞅着我個子矮小,裝了不到半擔。這半擔箕的煤剛挑上肩時,勉強還能應付。磕磕絆絆,沒走多遠,開始走上坡路。一會兒,頭上、身上直冒汗,這腿好像灌了鉛,根本就邁不開。放下擔箕,休息一下,喝上幾口水,開始走。走上一段,又放下擔箕,休息會兒,喝上幾口水,開始走。這時,不由地讓我想起那篇《勞動的開端》「哪知挑東西走路,越歇越想歇,越歇越覺得擔子重。不一會兒又要爬山。這山原來沒有路,那些人踩出來的小路滑極了,一步三滑,肩上的煤筐來回晃蕩,像是打鞦韆」。

眼看和我在一塊的小夥伴們離大部隊越來越遠,於是,有人提議,將擔箕中的煤拿出一點來,藏在路邊的柴垛里。但即便如此,後來,不僅腿邁不開,扁擔壓得肩也生痛,一根扁擔一會兒從左肩換到了右肩,一會兒又從右肩換到了左肩。我們猶如猴子掰苞谷,一路走,一路忐忑不安地將擔箕中的煤塊拿到外面藏起來。跌跌撞撞,汗流浹背地好不容易才爬到大坳里,這時,擔箕里的煤只剩一半。說實話,小小年紀的我從心裡內疚,深埋在地下的這些上億年的煤塊,被礦工們辛苦挖掘出來後還沒有發揮作用,就被我們這樣扔棄,重新回到地下。但在當時卻沒有選擇,只有放棄,才能繼續前行。

最後,又是一路下坡,雖說腿沒這麼累了,但雙肩卻更是疼得厲害,我還是咬緊牙關將擔箕里的煤塊全部挑到了學校。放下扁擔,將煤塊倒進學校食堂的煤堆里,看上去,煤堆里的煤似乎不多,我們幾個應該是最後才回到學校的,估計大多數同學跟我們一樣肩膀太嫩,力氣有限,並沒有將煤全部挑回來,我一直內疚的心此時才有所緩解。

或許是成效不好,此後學校再也沒有組織過我們去挑煤了,這是我第一次,也是唯一的一次挑煤經歷。回家後,我的腿肚子一陣陣抽搐,肩膀火辣辣地痛,這是勞動的開端,也是我人生的第一課。

現在,當時光的列車呼嘯着飛逝而過,回想往事,或許正是因為年少時讀過的這些書,讓我在歷經了生活的艱辛和磨難後,兜兜轉轉中走上了文字工作崗位,又孕育了現在的文學夢想。[1]

作者簡介

朱艷紅,中共黨員,高級政工師,江西蓮花人,愛好閱讀和寫作

參考資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