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岳西翠蘭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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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岳西翠蘭記》中國當代作家儲勁松寫的散文。

作品欣賞

岳西翠蘭記

肉身本濁,以清茶澆之,胸中山川丘壑歷歷,可抵十年塵夢,造化特別鍾情者,甚至可以羽化而登仙班。

岳西翠蘭記(外一篇)

圖/網絡 文/儲勁松

岳西翠蘭記

無事喝茶,有事也喝茶。清晨喝茶,良夜也喝茶。獨處喝茶,群聚也喝茶。居鄉喝茶,行旅也喝茶。晴天喝茶,陰天喝茶,雨天喝茶,雪天喝茶,夢中逍遙於太虛幻境,離恨天上也不忘喝一杯清香四溢的茶。於嗜茶人而言,茶無日不宜,無時不宜,無地不宜;喝茶是享清福,清香之福,清爽之福,清貴之福。

肉身本濁,以清茶澆之,胸中山川丘壑歷歷,可抵十年塵夢,造化特別鍾情者,甚至可以羽化而登仙班。

喝的多是故鄉茶,岳西翠蘭。

翠蘭說:我從山中來,帶着蘭花香。

天下茶品何其多,綠茶、紅茶、黑茶、白茶、黃茶、烏龍茶,品品有好茶。南方千里峰巒萬里沃野,莫莫高山深谷逶迤,穀穀生嘉木,山山產佳茗。他鄉茶未必不好,只惜多數時候嘴不夠長,夠不着。偶爾得着一點,煮、煎、點、泡自然不得良法,接近暴殄天物。最可恨的是,尚未品咂出幽微妙處,茶筒已然見底也,好不懊惱惆悵。其情態,一如天篷元帥食人參果。家鄉茶則不會,沖泡技藝純熟,也不愁來路。

人人都說故鄉好,人人都說鄉茶香。情結使之然也。故鄉是根,是本,是來處也是歸宿,一個人無論如何高車駟馬富貴榮華,假若厭棄故鄉,必被人所不恥。貓狗尚且不嫌。故鄉風物天生地長,是最親切也最頑固的記憶,無論如何粗陋如何卑微,也無可替代。比記憶更可靠的是舌頭和胃,兒時的一飲一啄,對飲食、味道的偏好伴隨終生。於茶,我最鍾愛的還是岳西翠蘭。

南人居山者,秉性多樸野,多好客,山家待客一杯茶。

昔年家境貧寒,幸而生在茶鄉,茶是有得喝的。母親天麻麻亮時起來,洗了手臉收拾妥帖,頭一件事就是燒水泡茶。水是屋後的山泉水,茶是自家採制的炒青。一大把炒青放到茶瓶中,灌滿開水,蓋上瓶塞,半刻後倒出來,黃而亮,釅而香,喝起來先苦後甜,極是解渴消乏。有客登門,無論貴賤親疏,不管識與不識,哪怕是走江湖的雜耍人、貨郎、匠人、托缽僧、風水先生、逃荒者,父母必以袖抹凳,笑盈盈招呼落坐,隨即從竹碗櫃中取出一隻藍邊粗瓷老海碗,倒上一碗茶,雙手恭恭敬敬遞到客人手中。一碗茶里,有人間最美好最懇切最樸素的情意。

奉茶之外,還留飯。鄉人常說:「大門樓子是筷子撐的。」意思是說,青磚紅牆、石獅旗杆、門當戶對撐不起門戶,但竹筷子可以,填飽客人肚子是最基本的待客之道。上世紀七十年代,山里人家日子過得清苦,日常多以山芋和園蔬為食。客人來了,主婦倒櫃翻壇,把珍藏多時的雞蛋、掛麵和臘肉找出來,做一海碗硬嘟嘟的蔥花瘦肉麵,碗底還臥着兩隻荷包蛋。客人吃得悶飽,嘴唇油滋滋的,頭面熱乎乎的,身上香噴噴的,臨別打着飽嗝,三致意焉。自家孩子也跟着沾光,得着小半碗麵湯,裡面有七八根麵條,三兩朵油花,抹抹嘴巴,歡喜雀躍四處宣揚。這樣的慷慨人家,家道必旺相,後代多出人物。反之,後裔多潦倒於本村,或落魄於他鄉。

多年以後想來,人生並不複雜,茶飯而已。

岳西的茶,其源遠矣,至遲可以追溯到先秦兩漢,唐宋時代譽滿天下,記載見諸《桐君錄》《茶經》諸典籍。宋朝設六榷務十三場,專事東南榷茶,岳西羅源場是十三場之一,足見當時本地茶事之盛。茶香縹緲兩千餘年,綿歷至今,茶業更加光大。上世紀八十年代,本地茶人苦心孤詣創製新品岳西翠蘭,其形如蘭,其色如蘭,其香如蘭,其味也如蘭。仿佛古越國句無苧蘿村的小女子西施初長成,無雙品貌天下羨。仿佛元稹詩「錦江滑膩蛾眉秀,幻出文君與薛濤」,皖西南的青綠山水,幻化出茶中上品岳西翠蘭。以翠蘭為代表的岳西茶,再次飲譽四方,甚至走出國門。

翠蘭,山里純良人家及笄小女兒的名字,叫起來親切,聽起來悅耳。每每念起,就想起蘇東坡的絕妙好辭:「戲作小詩君莫笑,從來佳茗似佳人。」古今以佳人作喻體的比喻,可裝幾籮筐,大多俗不可耐,引人發笑,蘇子以之比茶,神來之筆也。味之詠之,可抵百年塵,千年塵夢。竊以為,詩中佳茗若是翠蘭,更是絕配。

這也是一點私心作怪,私心誰沒有呢,諸君且寬宥之。

古人遠行,常攜一抔故鄉的泥土,仿佛把井欄和田疇隨時背負在身上。思念鄉園時,捧出來望一望,聞一聞,故鄉的山川屋宇、白衣蒼狗、桃花人面盡在眼前。腸胃不適的時候,拈一指肚泥土,送到舌尖上舔一舔,周身表里頓時通泰。今人如我出遠門,不帶泥土,帶一筒岳西翠蘭。故鄉茶可以止渴,可以怡神,可以慰鄉思,還可以醫治水土不服。故鄉的茶與故鄉的泥土一樣,也有神奇的功效。

若是帶一瓦罐故鄉的山泉水就更妙了。

古代雅士善識水質,所謂「能辨澠淄」。唐人陸羽說,山水上、江水中、井水下,又把天下的水分為二十等。宋人歐陽修、蘇軾、黃庭堅、秦觀最愛無錫惠山泉。明末閔老子與張岱在秦淮河邊的桃葉渡鬥茶,說「諸水到口,實實易辨。」諸賢學問淹博,叫今人有望塵之嘆。這些年我走過一些地方,喝過很多地方的水,沒有辨水之技,但於水質清濁、水味甜澀是約略知道一些的。以為沖泡岳西翠蘭,故家的泠泠山泉是天下第一佳水。這麼說,並不全然是私心,就如湖水煮湖魚,一地風物,相生相剋,相互成就,理之常也。

常飲岳西翠蘭者,享五福:壽,富,康寧,攸好德,考終命。

善品岳西翠蘭者,四者可並:良辰,美景,賞心,樂事。

喝岳西翠蘭而著岳西茶文章,幾近於道。

道在茶里,道在文中。

是為序。

(本文系散文集《岳西翠蘭:佳茗似佳人》序言)

雲上蒲谷記

雲上蒲谷,雅草菖蒲的居所,深藏於古皖國潛山塔畈鄉。

鄉中多高山深澗,溪澗中多石菖蒲,古人謂之堯韭。堯是上古賢帝王,也是神祗化了的原始宗教領袖,菖蒲形似韭菜,堯韭之名,想當然由此來。

壬寅秋七月,我攜新書《草木樸素》穿山越河訪問雲上蒲谷。扉頁題曰:

凌雙全先生性喜菖蒲,雖未一謀面,而心實慕之。以為山林之同道,俗世之知己也。堯世嘉草,蔚茂於塔畈之蒲谷;神仙所珍,集萃於青山之陬隅,良可思戀也。

鈐一閒章:山水清音。

雲上蒲谷的主人凌雙全,自號「江北草痴」,又號「堯韭澗散人」,半生甘作堯韭侍者,痴愛菖蒲甚於性命。我也喜菖蒲風雅,清供有年,曾以《菖蒲月令》為題寫此草萬餘字。凌雙全偶然見到這篇文章,以為正合其心意,由是微信上結緣,且以菖蒲的名義,再三邀請我到雲上蒲谷晤面。

三年大疫,行止處處受限,心間常積悒悒,今夏又兼久旱不雨,酷熱難逃,聞說塔畈山高水涼,人情朴美,與我僅有數山之隔,於是驅車過訪。潛山文化旅遊協會秘書長李五四,瀟灑文士也,是我的舊知,也來趕赴菖蒲之會。

大別山中處處奇花瑤草,溪流亂石之間菖蒲遍生,土著之民習見之,不以為寶。山民所寶者,崖柏、岩松、大別山五針松、幽蘭、石斛、靈芝、美玉、奇石、野菌之類,往往搜山索谷苦苦尋覓,對菖蒲視而無睹。殊不知,草中「四雅」之一的菖蒲,在往古之世,連天上神明也倍加愛重,所謂「菖蒲九節,仙家所珍。」中國古代文人,必置菖蒲於几案之上,與紙筆墨硯同列,有「無菖蒲,不文人」之說。不知也好,人性本貪婪,若知此草風月故實,必竭澤而采之,以為奇貨,以為方物,持之獻媚或求利。世間事物,往往順逆榮枯如此。

初見凌雙全,他剛從地里翻山芋藤歸來,滿頭滿身汗水。怕我不懂,他弓腰垂臂比劃勞作姿勢。其實我生于山中蓬門,豈有不明白之理。山芋藤匍匐於地上,沿藤生根結實,若不適時翻檢一遍,結出的山芋比蝸牛大不了多少。年少時,我也曾跟着家祖父,在雨後驕陽下翻過山芋藤。其時山芋初花,紫艷可愛。

「江北草痴」是真痴,「堯韭澗散人」未必真蕭散。

常年在田地里勞作,凌雙全的臉膛曬得紅黑。與菖蒲為伍多年,他的心間一片碧綠。農作是根本,菖蒲是雅好,二者難兼而他兼之。這個外貌粗獷的山裡漢子,骨子裡是雅的,就像他抄寫古今菖蒲詩詞文章的字。大先生魯迅曾說:「雅要地位,也要錢,古今並不兩樣的。」顯然,地位和錢,凌雙全暫時都還沒有。事實上他正面臨着生存的困境,菖蒲和農活一左一右把他扯得生疼。如他自己所言,一個起早摸黑興田種地,整日為柴米油鹽操心的人,連坐在工作檯前的時間都難得,焉能安心從事菖蒲文創?

凌雙全在蘇州待過多年,以創作菖蒲盆景為業,六年前攜原籍蘇北的妻子回到故鄉,志在建設菖蒲盆景園。鼎盛時,其菖蒲文創作品有兩千餘件,但凡山石、古青磚、陶罐、瓦片、油燈、硯台、粗瓷大碗、樹樁、竹根、炭蔸、筷子籮之屬,信手拈來,皆成創作素材。一叢菖蒲數寸青苔點綴其間,作品又古樸又清幽,深得古人遺意。他的藝術感覺是很好的,參品物,法自然,心手相契,頗多佳作。作品在網上一展示,隨即被菖蒲愛好者搶去。這一兩年,受疫情和諸多因素影響,文創產品市場不太景氣,他為生計所迫,農務之餘,與鄰里人家合作開辦雲上蒲谷民宿,作品數量有所減少,加上菖蒲盆景園的建設用地遲遲未批下來,信心也稍稍受挫。此次他邀我和五四兄來,也是想聽聽我們的意見。

理想又高又遠,是輕盈的;生活又低又重,是實沉的。我並無高見,無非勸其堅持、忍耐、等待時機。勸勉之語貌似無用,甚至輕飄,但古今以藝名家者,無不歷經百千磨難,矢志不渝,窮而後工,這也是事實。痴迷於物者固然為物所役,卻是心甘情願的,不畏道途艱難的追夢者,最終又必然得到神靈的護佑和加持。有慧根又痴迷於蒲藝的凌雙全,其實根本無須相勸,他是不可能捨棄菖蒲的,那是他生命的意義所在。

茶敘之後,凌雙全領我和五四兄欣賞他的作品,參觀他選中作菖蒲盆景園的那片竹林,談他設想中的園中仙景,手指腳劃,言語滔滔。這樣的人,需要勸麼?他的執,怕是九頭象也拉不回來吧。久執必破,破的是藝術之局,也是生存之局,這是道理之常。

是夜,田蛙擊鼓,草蟲作歌,山風搖松竹,溪水奏清曲,與李五四、凌雙全夫妻和村中幾位老婦人,團團坐在凌家老屋裡喝高粱醇酒。先賢說:「酒為歡伯,除憂來樂。」豈不然乎?幾杯老酒下肚,凌雙全全然忘卻俗世之憂,敞開心扉,暢談屋後的白崖古寨,談村中峽谷里殘存的宋代黃廬古道,談鄉村旅遊,談理想中集菖蒲藝術、康養、民宿為一體的雲上蒲谷康養藝術村,眸如星轉,話如急雨,意氣風發似少年。

酒後,幾個人在鄉野中漫步。溪中的月影星光、路旁的瓜架豆棚、半空里提燈飛舞的螢火蟲也似酒醉,趔趄踉蹌,東歪西倒。斜眼望天上月,如藤上扁豆,被風吹得來回晃蕩。它是紫色的,如山芋的繁花。

進入塔畈鄉以來,我一直在想:塔畈塔畈,有塔之畈,以塔為名的畈,怎麼能沒有塔呢?據說原先是有古塔的,塔名大聖,數十年前毀於人禍。真是可惜

迴轉途中,忽然望見溪流中的巨大青石,一塊接一塊地飛起來,在凌家老屋前方的田畈上一層層無聲而迅速地累積,幾秒鐘後,一座高塔聳然屹立,直指明月蒼天。塔頂之上,簇生一蓬巨大的石菖蒲,葉片崚嶒如劍叢,又蕭疏如圖畫。[1]

作者簡介

儲勁松,安徽西人,中國作家協會會員,安徽省「江淮文化名家」引育工程領軍人才。

參考資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