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寺春夜醉聽雪(楊進榮)檢視原始碼討論檢視歷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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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寺春夜醉聽雪》是中國當代作家楊進榮寫的散文。
作品欣賞
山寺春夜醉聽雪
趁着春意的柔暖，攀援久違的老寺，早晨還溫和的天氣，突然被一陣狂風和黃沙攪得烏煙瘴氣，乾枯的大西北，原本春天就沒有南國的濃墨重彩，這非常的天氣，不知我要尋的春啥時才能入我眼眸？
沙塵漫天，老寺的風鈴之聲與狂風的怒號，不那麼悅耳和諧。主持邀我夜住，初堅辭欲歸，後因這鋪天蓋地的雪飛來，不得不停留一宿。與我同朝靈山的吳君、馬君、謝君不時埋怨嘮叨。
雪天的老寺，聽一山的風如馬似虎地吼嘯，大如麻錢的雪花橫七豎八地亂撞斜飛。老張又把幾天的不痛快像竹筒倒豆子一樣地說了開來：貸款買了一間商鋪，因為轉接有他商鋪一條街的老闆貪大求樣，把好端端的一條商業街，改造得凋落殘敗。沒有生意的商家搬的搬，走的走，鋪面一排排如深宮的怨女，滿面愁雲地立在那兒。偶爾的承租客，給的租金低廉得有點寒磣，七八十平米的房子，每月才得租金幾百塊錢。照這樣下去，百年，成本都無法收回。老張是企業退休的員工，月三千元的退休金，扣去銀行貸款，所剩只能勉強維持夫婦二人生活。前幾天，房子租期快到，他提前給承租者打電話，讓其準備上年租金。誰知承租方說讓他到現在辦小飯桌的老闆跟前去要，他沒錢，早已不幹了……老張才跑到新租者跟前討要房租，新租者拿出轉讓合同，他一看，轉讓金三萬被和他簽合同者早已拿走，人家根本不認帳。無奈，他又找承租者，承租者老婆是教師，本人是政法大學畢業，招至地方法院工作。滿口法令政策，並手一揚，你去法院告去……老張老兩口都有點崩潰，自己好心讓年輕人掙上錢了給房租，現在不但沒有得到房租，他還把商鋪私自做主轉讓給了他人，並且態度囂張蠻橫，雙方互相推諉扯皮，目的就是不付房租。這哪像受過高等教育的大學生呀，不如農村的潑婦和死狗。讓這樣的人，當公務員當法官，一旦大權在握，咋能給老百姓干好事呢？好不容易協調解決了房租，在檢查商鋪設施時，又發現，先期承租的那傢伙為了省錢圖方便，直接砸開地下管網通道，把殘湯剩飯和洗鍋碗的水都倒入了其中……這可氣炸了老張……
馬君是位老高中生，悶頭抽煙，這時有感而發，唉，這多少年，人都關注誰家的孩子考上了211或者985院校，各種惡補，但沒有幾個人關心我們培養了些什麼品質的人？當過小學老師的老謝則慢悠悠地插話說，啥文憑都是閒滴，人不成，有文憑更會害人。這樣的事情我見多了，沒幾個好人。反正你不能太善良，善良就是吃虧。別聽老楊說，聽他的，你就受委屈。他的所謂一些親朋還沒把他氣個半死？幫了人吃了虧。好處在哪裡？……
不知聊天過程中，誰又扯出了親戚姊妹。老馬姊妹多，轉業到工廠，兩半戸，苦和累同行者中感觸最深，他說兒子養了個女孫子，人家再不生了，我們老兩口默許了，生的多，付出多，老了誰能依靠還不好說，我拉扯侄男子弟那麼多，求人花錢，三十歲前自己連一盒八四蘭州煙都沒抽過，侄男子弟讀大學工作後，像自己子女一樣管教，擔心他們犯錯，更考慮苦了數代人的家庭終於有了希望可以寄託，誰知越管越說，仇孽越大，由初默不作聲，到了張口頂撞，逐漸行同佰路……他氣憤的聲態仿佛吃了炸藥。
不知說什麼好，也不知說什麼對。一個令人人都不敢相信彼此的周遭，一個讓人容易把善良誤解的世態，所有光鮮的語言，都無法掃去擱在心頭的陰霾。
出得僧房，看主持在大店打坐做功課。雪堵山門，風掃寺雪。百年蒼柏默然沉浸，幾百年的聖像端坐威嚴。它們好像什麼事情從來都沒有發生過，依舊安然無恙地存在着各自的存在。這讓我繁忙的心有了獲取寧靜的理由。好多的時候，我們的活着都是需借一束光，然後給這道光起一個名諱，才能勉強地為自我救贖找上合適的藉口。也許只有這樣，才會換來心安理得的瞌睡。
去寺院的人很多，但逛寺院的人很少。為一時己之便去的人多，長期秉持一念去的人則少。逛寺院要騰空自己的心，讓佛有一處安靜的寄居之地。逛寺院要點亮一盞心燈，讓婆煩和瑣碎都在燈光下失色。逛字是一個狂字，加上一個走字底，狂的意思很多，但我要說對寺廟的愛需有一股狂熱勁，並需用自己的腳步丈量來去的路，寺院的深，佛與我的遠。學出成果，沒偏執的狂熱，只能生葉開花。有不達目的誓不罷休的執固，才有瓜熟蒂落的累累碩果。於是我想起了李叔同，那個妝誰像誰的人，才高八斗，情意滿懷，棋琴書畫，文學藝術，他都學到了極致。三十多歲，執念三寶，再不回頭。一個把嚴酷修行演繹到了絕訣的人，除了他，還能有誰？六祖慧能，那個一字不識，心意佛龕的他，只能給寺灶擔水劈柴，誰知接替主持的僧侶中，唯有他只會口吟，央人在牆壁上寫下：菩提本非樹，明鏡亦無台，本身無一物，何處染塵埃。妒忌者一路追殺，他有幸渡江而去，隱入煙塵，終了弘法護佛，成就一代宗師。歷史上，有成就的大德高僧大和尚，屈指不過十人，可謂寥若星辰。但他們在佛學上的造詣和楷模的巨大作用，永遠望塵莫及！
身居廟堂的得道之人，比如那位陳摶老祖，雁盪山＂天根月窟＂的四個蒼古石刻大字，以及＂山高人為峰，開關兩岸馬＂的自負楹聯，他那昏睡不起，雖然不是傳說中＂活了八百年＂，但至少活了一百四十歲應是不虛。很多道學思想，一直影響中國道教文化的傳承。騎青牛過函谷關的老子更是了得，讓張道陵及其門徒們托胎成了道教鼻祖，以正其源。崇拜老子，更多的則是讓我欽佩那位守關的幫主尹喜，別人要麼守關隘護國為帝，要麼貪財劫色，唯獨他，截流了一位騎青牛的老者，並軟硬兼施，讓他寫下了《道德經》的宏篇思想巨著。世界這麼多有哲科思維的大家，偌大的中國，能占有一席之地的，唯有老子。孔聖人則只能算半個。一個半哲學家，給國人留下了天大的面子，給世界哲學史塗染了中國人的一筆，這一筆足夠國人數代研鑽，弘道求是，彰法明道。至於尹喜是得《道德經》後留關為官，還是追隨老子而去，顯得並不那麼重要了，重要的是尹喜為中國哲學挖出了一窖金子。
思在此處，寺廟沒有白來。聽同行者的所遇，則更能理解他們的苦衷與擔憂。世界上百分之九十九的凡夫俗子，都沒法跳出為活着而活着的苦海，應了那句奮鬥者就是幸福者的近乎標語口號的語言華麗。
做不了大德高僧，得道高人，就做一個遇雪掃雪，逢雨避雨，能走羊腸小徑，可跨江河湖海的有趣之人。得之有幸，失之不怨。逢您是緣，辭我是便。懷着一身塵土，豈是不識高端大氣之人；語出喜笑怒罵，焉知不是揮毫吟詩之士？蓮出泥不塗，雲成軸不髒。竹杆雖空，有節則有骨；牡丹也艷，無花就無麗。與識者處，結根粗茶，皆為山珍海味。和趣者混，窯洞土炕，都是七賢相逢之地。
這雪沒有停的意思，風鈴在曠風中鳴響不停。這個春天是寒了，寒的花兒都不敢開，冷的秧苗都不願意長。百無聊賴之中，我拿起一本書《歷代佛詩集成》看了起來，以支付山寺一夜春雪寒的所聽所見！讀到寅時，東方欲曉。像王維一樣的詩佛很多，他們之中，寫出如佛一樣詩詞的人不計其數，但做到如六祖禪師一樣的人極少。如果佛詩是我春寒醉聽雪的一首禪樂，那麼弘一法師們則是敲響曠鐘的人。只是我們的愚鈍很少能被他們的精神打動，不光活得不像人，做得更不像人。修飾過的言行遮不住思想的蒼白，靈魂的無趣，人格的對立，信仰的空無。心靈的垢痂正在塗鴉一頁頁嶄新的日曆。
這，恐怕春天寒夜風雪中，是我折一枝柏枝，譜寫出的一首心靈散曲，勾兌成一壺醉人的淳釀，讓我知道活着還有很多有意思的事情需要去想去做！[1]
作者簡介
楊進榮，曾用名綠雲、羅巴、走天涯、西北星，隴上田園詩人，作家，中國傳統文化的愛好者和鄉土文化的資深研究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