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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學校的變遷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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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學校的變遷》中國當代作家龐全林寫的散文。

作品欣賞

小學校的變遷

一九六四年夏初,美麗多才的女大隊團支部書記通知我,讓我當我們生產隊的耕讀教師。

因為我父親有歷史問題,我連入團的資格都沒有,當兵當工人的好事,我想都不敢想,讓我當老師,我當然願意了。

辦耕讀學校,是當時我們國家為拯救失學兒童採取的應急措施。就我們那個地方而言,周圍五個大隊,十幾個自然村,只有街上一個中學。許多家庭連小學一年級一學期五角錢的學雜費都交不起,加上下雨下雪天路遠泥濘,七八歲的孩子上學不便,有相當一部分適令兒童,不能入學接受教育

團支書要我動員我們生產隊的適令兒童上耕讀學校。在家門口上學,不交學費,孩子多的還可以哥哥姐姐帶弟弟妹妹上學。兩天時間,我就招收了七歲到十二歲的十多名學生,算是一個班。團支部書記是校長,給每個班發了一塊小黑板,一包粉筆,算是全部教具。生產隊有條件的提供房屋作教室,我們隊沒有閒房,晴天在露天上課,上午找西山牆,下午找東山牆,陰天下雨找磨房牲口屋。暫時沒有課本,自己選一些字,從一二三四五,山水石田土起,寫在黑板上,讓學生讀着用樹枝在地上寫。

到了麥天,大人們在前面裝車收麥子,我領着這十幾個孩子在後面跟着用笆子摟,用手拾,一百多畝麥子被收得乾乾淨淨,達到了顆粒還倉。秋天,上午上課,下午到地里摘棉花,小孩摘棉花有優勢,手又快,很濟事的,生產隊幹部和群眾很滿意。古人有「晴耕雨讀」,我們是「忙耕閒讀」。沒有星期天,沒有假期。

還沒有到冬天,四隊,六隊的女老師當會計了,把她們的學生交給了我,八隊的女老師出嫁了,九隊的女老師當記工員了,校長也把她們的學生交給了我,我有了五個生產隊三個自然村的三十多名學生。打游擊不行了,大隊把大隊部東屋的三間房給了我,山牆上還有夜校的一塊大黑板。沒有桌子,我就和大點的學生和泥脫坯壘桌腿,讓學生從家裡拿來葵花杆,高梁杆作桌面,用摻了麥秸的「馬扎泥」一糊,用泥抹一抹,又結實又美觀。「鳥槍換炮」,師生們高興得不得了。冬天,我領着學生到磚窯上揀煤核,拾了一大堆,在教室里壘了個土火爐,燃起了紅通通的爐火,外面寒風剌骨,室內暖氣融融。

上級教育部門,對耕讀學校非常重視。中心小學的校長,負責全公社的耕讀學校,經常組織耕讀老師開會學習,舉辦觀摩教學。我的這個班專門指定一個公辦教師定期察看指導。縣教育部門也對老師進行培訓,舉辦觀摩教學。我曾參加過縣城梅家胡同梅老師和二郎焦店一個女老師的觀摩課。通過學習,我也掌握了耕讀教學知識,根據學生年令層段和學習基礎,把一個班分為一二三年級。上課先給兩個年級布置作業,給一個年級講課,講完課布置作業,再給另一個年級講,以次輪換,當時叫「複式教學」。語文、數學、音樂一肩挑,沒有體育課。那時的孩子很聽話,學習都很專心,儘管還有的帶着小弟弟小妹妹,教室里很安靜

下課了,我坐在院子裡看着孩子們玩,年令小的,有的趴在我的背上,有的坐在我的腿上,我把他們看成是自己的弟弟妹妹。要是有學生上午沒到校,中午我就到他家裡,下午沒到校,晚上到他家裡,生怕學生流失了。有的學生病了,我一天去他家看一次。下雨天,有的年令小沒有膠鞋,我就背他去上學。有一次下大雨,中午放學回家,村中間的橋面上流水有一尺多深,我就把十來個學生一個個背過去。

每天我的心裡裝的都是學生,他們成了我的精神力量。

這個時候,文教局已發下了課本,買課本和作業本以及出差費由各生產隊分攤,開支不多,一學期一個隊只幾元錢。

第二年,縣教育部門提倡「勤工儉學」,給每個班發了一包蠶種。我白天把它夾在腋下,晚上放在被窩裡,不幾天就孵出了像螞蟻一樣的小蠶。這種蠶不吃桑葉,吃椿樹葉和篦麻葉。三眠過後吃得多了,我就領着學生采篦麻葉,先是附近的,後來跑到二三里外的村子裡。西屋的三間房成了桑房,晚上我和幾個大點的學生住在裡面餵蠶。蠶熟了,結了兩大筐繭,我挑着步行進城,賣給了教育局勤工儉學辦公室,得了十六元四角錢,我用這些錢給學生訂了課本,買了作業本和鉛筆。

後來耕讀學校取消了,變成了民辦學校,大隊部的四所房子都做了教室,老師們還有一大間辦公室。

七十年代中期,上級號召各大隊辦學校,有條件的還可以辦「戴帽初中」。大隊抽調各生產隊的財力和人力,在村前蓋了兩排磚瓦結構的房子,作為新學校。

老師們都很興奮,忙着布置校園,栽樹,鋪道路,還要拉院牆。拉磚院牆,那是很奢侈的,我們根本沒有力量。那就垛土牆,師生們自己動手就地用土,和泥垛院牆,不到兩個月,一圍高高的院牆築了起來。

後來,我們又提出了新問題,學生上課坐的是土坯桌,桌面坑坑窪窪,坐那伸不開腿,既不利學習又影響健康。做木桌太不現實,那時木料奇缺,大隊辦不到,我們更沒有錢。怎麼辦?有人提出做水泥板,用水泥板做桌面。制水泥板的材料是水泥,小石子和沙子,買不起鋼筋就不用。水泥和小石子用錢買,沙子自己拉。星期天,從生產隊借了一輛馬車,校長帶頭,男老師體壯的換着駕轅,其他男女老師用繩子拉梢,自帶乾糧,浩浩蕩蕩地向四十里外的遂平縣沙河奔去。我們把沙子小半袋小半袋地從河底背上岸,裝滿了車,在路邊的茶攤喝茶吃乾糧。往回返雖然拉的是重車,但走的全是公路,十多個人,有說有笑,速度不比來時慢,下午半晌就到了家。這樣拉了三趟,沙夠了。署期一放假,七八個男老師就開始在校園的樹陰下制水泥板。開學前,我們把七所教室全換上了磚腿水泥面的課桌。桌子有了,凳子還是學生自己帶,自帶凳子可能是「老傳統」,我上小學的時候就是自已帶凳子。可是,不是所有人家的孩子都有凳子,沒有凳子他們就自己動手壘幾塊磚頭什麼的。有一天上課時間,我從各班的教室後窗往教室里看。走到三年級的教室時,忽然一個女生用磚頭壘的「坐凳」倒了,她身子往後一仰,頭重重地磕在了後面的水泥板稜子上。她沒有哭,趕緊直起身子,把「凳子」壘好,繼續聽課。這一幕,講課的老師沒有看見,只有窗外的我看見了。我一陣心酸。什麼時候,學校的這種狀況才能改變呢!

恢復高考後,高中要通過考試招生。這是十多年來沒有的事。我帶的這個初中班,明年將參加升學考試。這是一件大事,為了打一個漂亮仗,新學期還沒開學,我們幾個老師就跟校長商量,先得把各科老師配備好。其他科的老師沒問題,就差一個數學老師,數學重要,大家都知道,可我們學校沒有人。我想到了一個人,他上過師範,當過民中的老師,數學特別棒,只是因為出身地主。六十年代初民中停辦後一直在生產隊勞動。就提議去找他的生產隊長。一天晚上,校長領着我們幾個找到了隊長,跟他說學校缺數學老師,學生明年要考高中,咱大隊沒有別的人能勝任,請他對學校支援一下。他見我們說得懇切,也就答應了。要知道,從生產隊抽出來一個人,就少一個勞動力,還得照樣給他記工分,分糧食。

這個老師的本領是,他會的題,也能讓學生會。由於荒廢的時間長了,有些題他一下子解不出來,有時他會解到深夜十二點,第二天上課,照樣把他的解法全盤教給學生,學生能夠掌握住。用他的話說,他會多少,也能讓學生會多少。他的課很快受到了學生的歡迎,有了好數學老師,學習精神大振。我是這個班的班主任,教語文課,初一已經教了一年,語文基礎比較好。為了奪高分,我特別加強了作文訓練,作文占一百分的四十分,能給語文總分添大堆。本來兩周一堂作文課,我改成一周一堂,一個作文題目寫三遍,寫一次改一次,改後再寫,三遍下來,大部分學生的作文都能達到優秀,個別其他科好,寫作差的,就當面批改。我還加強了班級紀律教育,鼓勵和激勵學生的學習積極性和學習熱情,樹立高考中上大學的學習目標。農村孩子的唯一出路是上大學,學生的學習勁頭很足,白天正課之外,還有一節早讀,兩節晚自習,老師在不在教室,他們都能埋頭苦學,教室里經常很安靜,學習氣氛很濃。經過一年的備戰,各科的知識都學得很紮實。我們充滿了自信,叫我們這支隊伍是「異軍突起」。

果然,一九七九年參加中招的二十七名學生,有四名考上了省重點楊莊高中,六名考上了縣重點西平高中,十三名考上了金剛普通高中,一個考上了駐馬店師範。其中有一個學生在考前三天突然沒有到校,我趕緊到他家去看,他大腿上長了一個瘡,紅腫發亮,我要他家長馬上找醫生打針輸水,爭取三天內把腫消下去,不能耽誤考試。他家經濟比較困難,我不放心,一天往他家跑一趟。考試那天,他父親用架子車把他送進考場,結果他考上了省重點。考試結果一出來,我們學校轟動了,全大隊轟動了,全公社的初中轟動了。街上的「聯中」沒有一個考上省重點的,就連縣「完中」也比我們差得遠。以後幾年我們仍然突出。初中停辦了,小學多少年都名列前茅,現在仍然是先進學校。

當耕讀教師一季度發四元工資,當民師一月三元工資,後來慢慢長,到一九八一年長到每月十七元。我沒有嫌工資低過,第一次拿到那四元錢,心想這比社員們強,很高興地交給了母親。

在學校我一直沒有放棄過讀書學習。找書讀,借書讀,讀報紙雜誌,《人民文學》復刊,我就定了全年。上課備課批改作業之外,沒荒廢過一節課的時間。和學生一樣上早讀,上晚自習。我的煤油燈罩總是擦得亮亮的。夏晚,燈光炙臉,汗流滿面;冬夜,飛雪敲窗,寒氣襲人。我經常是離開辦公室最晚的。一九八九年開封師院(現在的河南大學)招收函授學員,主要面對高中教師,我也報考被錄取了。免費的大學課本一捆一捆地寄來。《現代文學》《古代文學》《現代漢語》《古代漢語》《寫作》等,這些新知識深深地吸引了 我,我如饑似渴地閱讀,按時按量完成規定的作業。假期中到縣城、上蔡、駐馬店聽大學老師講課,聽課記筆記,貪婪地享受着文化知識的大餐。

值得一提的是,不僅函授教材免費,我們每次出外學習的伙食、住宿、來往車費全由公家負擔。

一九八一年國家高招,從民師中招生,我報考了,報名費五角,結果被駐馬店師專錄取。從此我走出了這所學校。

以後,不知道哪一年,由政府出資,把學校的兩排磚瓦房換成了兩層樓的教學樓,教室里配備了全新的桌凳,土院牆變成了紅磚牆,安上了鋼絲網大門。

民辦教師先是通過考試,有幾個轉為公辦教師,最後全部轉為公辦教師。

接着國家又實行了九年義務教育,學生上學,破天荒地不交學費。

離開這所學校後的幾十年,我沒有進去過。直到二0一三年,我的文章結書成為《新竹集》,我想起了當年那些同事,有幾個還沒有退休,準備每個人送一本。我拿着書來到學校門口,大門緊鎖,學生正在上課。我拍拍門,等了許久,從辦公室走出一個三四十歲的年輕人,問我找誰,幹啥的,我說了,他審視了我好一會兒,開了門。走進校園,我感到既親切又陌生。問了同事,知道開門的是校長。

五十多年來,從這所學校走出來的學生無以數計,其中有一部分考上了大學,考上了研究生,考上了博士,他們都在對社會作出回報,為國家作着貢獻。

不知道當年上過耕讀的學生,現在面對這所學校作何感想,不知道那個後腦磕在水泥板桌棱上的小女孩,現在面對這所學校作何感想。

這所學校見證了時代的進步,社會的發展,國家的富強。

這所學校見證了我們國家對教育的重視,對民生的關注。

這所學校更體現了我們黨不忘初心,全心全意為人民的偉大宗旨。

這所學校,我為它流下了汗水,傾注了心血,奉獻了青春。然而,它又培養了我,成就了我,讓我走向更廣闊的天地。想到此,我不由感慨;「人間正道是滄桑!」

二0一九年七月[1]

作者簡介

龐全林,西平縣楊莊高中退休教師,出版有散文集《新竹集》。

參考資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