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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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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城》中國當代作家小豬的散文。

作品欣賞

小城

不過,在走過許許多多地方,又回到小城的時候,我還是心生埋怨,埋怨它的小氣,怎麼沒人家大氣;埋怨它的貧瘠,怎麼沒人家富裕;埋怨它的平坦,怎麼沒有起伏;埋怨它的單調,怎麼也不壯觀……可是眼下,這些都不存在。 二大爺 陽光很好,燦爛得我無論如何總也蓄不住滿池的淚水。這當兒我走進二大爺的院子,院子裡只有一隻鞋,半躺着。鄰居說早搬新家了。我相繼來到二大爺的新家。 二大爺面對着一片菜地,菜地蔥蘢成一首流淌的綠色小詩,那詩正有板有眼、抑揚頓挫在老人面前釋放着動人的韻律。綑紮結實的大白菜蹲在那裡儼然入定的老僧,一棵竟能站上一個人而威武不屈;早已封根的大蔥倔強地把一支支綠箭射向蔚藍的天空;韭菜則在一層羊糞的護衛下積蓄着來年一搏的力量,粉紅色的嫩芽芽時不時的朝我伸着調皮的舌頭…… 此時的晾衣繩則失去了本有的功能,掛着十來串噴火的辣椒,五嘟嚕干莧菜,三把老煙葉,繩子一端還掛着三籠鵪鶉。好像歡迎我的到來,鵪鶉們啾唚啾唚、咳咳擦咳咳擦使勁叫。只有,也只有家裡才能有這麼溫馨的畫面,試想你在其它什麼地方見到過沒有?是的,這畫面只能也只能發生在家裡。這是一個家,一個大寫的家!這是一個及其普通的養老服務中心。 在鵪鶉們啾唚啾唚、咳咳擦咳咳擦音樂般的叫聲里,二大爺的目光捉住了我。寒暄是免不了的,我們很快切入正題。 二大爺全名叫盛成喜,94歲,抗美援朝老兵。我蹲下跟二大爺打招呼:你老就吸這個,咋不吸紙煙? 沒馬上回答我,裂開嘴先笑。沒想到他的笑,把他滿嘴齊整的大黃牙給無情出賣了。我頓時驚愕:你老鑲的金牙? 啥話?咱哪有錢往那撂,都是它幹的好事。二大爺手指指提溜在面前晾衣繩上的幾把老煙葉風趣的說。這正好接上了剛才的話茬子。 紙煙?我一斤老煙葉能吸三個月,要是吸紙煙一天得一包,一包五塊錢,一斤老煙葉只要四塊錢,你算算我這一個月能省多少?煙葉我栽的,煙秧子我下的,不就餵點功夫,種幾把汗珠子麼…… 二大爺的話很文學,這時候的我真真的懷疑他就是李白轉世。 二大爺一下子吸引了我。是他的笑,是他焦黃焦黃齊整整的牙,還是他整個的這個人有特別的感染力?一時還真說不清楚。 古銅色臉上起伏着縱橫的溝壑,思維清晰,聽力甚好,目光如一潭秋水澄明深邃,牙齒雖黃卻也齊整精神,恰如他當年的列兵。再看穿着,一身才配發的乾淨的冬裝,板正挺拔。整個的人給你的整個印象,儼然一個即將步入花甲之年的人,怎麼看怎麼瞧,也不能與超越鮐背之年的二大爺畫上等號。 二大爺領着我,邁開小碎步,款款走進他的往昔。一路風景一路歌,正在欣賞一路景致,一位矍鑠的老嫲打二大爺屋裡出來加入了我們的行列。 在我的記憶里,二大爺一輩子沒有家室,難道—— 沒等我問,二大爺就介紹說這是他老伴,叫儲雲英,吃了87太陽,欠他7個月亮…… 馳騁我思想的駿馬,放飛我想象的鴿鳥,都把頭想成笆鬥了,到底沒弄清這話的含義。聽了二大爺的解釋,原來這是高度凝縮的比喻,是自成一體的修辭,這風格只屬於他自己,誰也甭想模仿借鑑。 吃了87太陽,就是活了87年,意思是二奶奶87歲了,欠他7個月亮就是二奶奶比他小7歲。他把一年說成是一個太陽,真是高度凝練概括,這種語言的莊稼只能在二大爺經營的地里,才能生長出來,也只有在二大爺經營的地里,才會結出豐饒地果實。 二大爺滔滔不絕介紹老伴儲雲英,我打斷他說,還是先說說你自己吧,沒想到他把眼一立睖,嚴肅成將軍: 啥話!沒有她哪有我?不說她咋能說我? 我又陷進了迷魂陣:這二大爺怎麼還恁大的火氣?繼而,我又似乎明白了什麼,難道二大爺和二奶奶是經過血與火洗禮的生死戰友,一直瞞到今天,要不就是鐵杆的結髮,不然的話——想象的翅膀一下子就唿扇起來了。 瞬間,有這麼一副感人的畫面,打我的腦海里清晰地呈現出來: 抗美援朝戰場。慘烈的戰況,年輕的志願軍戰士二大爺受了重傷昏死過去,衛生員儲雲英立即實施了戰地緊急救護,接着二大爺被抬下了戰場,在救護戰友過程中,儲雲英也受了傷。由於二大爺是重傷,幾成植物人,就是現在的老伴,當年的衛生員儲雲英服侍伺候二大爺,一伺候就是兩個多月。期間自然擦出愛的火花,於是二人順理成章又瓜熟蒂落走到一起,繼而從慘烈的戰場手牽手走到和平年代,從春走到夏,期間由於某種原因,二人分手了,再後來又由於某種原因…… 這是一幅多麼溫馨的畫面,這是一個多麼感人的故事? 不曾想,二大爺一下子搉斷我想象的翅膀,直爽爽地告訴我說,不是你想的那塊餅,沒恁神乎,俺倆是大前年湊合的,老伴是苦命人…… 恰如從雲頭一下的跌進了深淵,二大爺一句話顛覆了我所有的想象。 沒待我往下問,二大爺就猴急猴急引領我跟着他的思路走。不得不說明的是二大爺接下來犯了一個錯誤,真正的喧賓奪主了,不去說老伴儲雲英倒依照我的思路說起自己。 一聽說美國人挑頭打朝鮮,我就抱不住火,也不知是哪根筋擰了,成天想着抗美援朝保家衛國,做夢都想着,跟上級死纏爛磨申請多次才參加了中國人民志願軍。當時20郎當歲,年輕氣盛,一副包打天下的模樣。臨走前有個姓葛的半拉橛子親自給我逮馬牽馬,一直牽了一里多路的馬,騎馬戴花比娶媳婦還風光。誰知風水輪流轉,一轉轉到葛姓家,醜媳婦熬成婆,當年姓葛的逮馬小後來當上了縣計生委的主任。後來,我還找他辦過事。 1950年10月,部隊開走了,在朝鮮打了三年仗,身上穿了7個眼。我所在的軍打到三八線附近,我是第15軍45師,軍長是秦基偉咱安徽老鄉,就是後來當過國防部長的那個秦基偉,師長是向守志。我當了一年多步槍手後轉為機槍手,7個窟窿眼他娘的勻溜溜的,這頭上、脖子上、腰窩裡、腚蛋子上、大腿根、小肚子都有傷,一場接一場戰鬥,一鋪接一鋪倒下的戰友,你看着都哭,想想都寒心,好好的大活人一蹦三跳的,就這樣一轉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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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簡介

小豬,散文在線網簽約作家。

參考資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