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豁耳朵(許蘇)檢視原始碼討論檢視歷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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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孫豁耳朵》是中國當代作家許蘇寫的散文。
作品欣賞
孫豁耳朵
一天，孫豁耳朵頭剃到一半，在場看熱鬧的小孩子想看又不敢看，擠擠抗抗朝前擁，出出溜溜往邊讓。老表爹突發奇想說，乖！給豁耳朵這邊頭髮剃短點，還能嚇唬小孩嘞！正準備光鬍子的生產隊長頓受啟發，捂在臉上的濕毛巾一揭，縱起身來，擦擦腮幫上的肥皂沫說，好！我正劃拉合適人選看青呢。老表爹多少也是半個吃「公家」飯的，服從是必須的，找理由迎合領導還沒機會呢，笑笑說，這能費多大事囁？咔嚓咔嚓，老表爹手上的剃頭刀子一個猛子扎到頭髮根，恨不得斬草除根，連毛囊都給端了。孫豁耳朵連躲帶讓兩手捂耳門。已經來不及了，老表爹的刀頭已經紮下去了，黑棉花樣的一團挑落在地。孫豁耳朵嘴跟告機子似的，連三哀求隊長：表叔表叔，我還沒成家呢，能不能讓我考慮一段時間？生產隊長驢臉一呱嗒，老半天不來氣：批鬥會好長時間沒開了吧？！孫豁耳朵龜孫子似地告饒：我服從……服從……說着把豁耳朵這邊臉主動往剃頭刀子這邊調整，好讓老表爹掌推子這邊膀子得式子用力。孫豁耳朵試圖用眼神哀求老表爹刀下留髮。老表爹奸笑笑，眼皮耷拉着，假裝沒看見。天賜良機，哪天有這表現機會？老表爹毫不含糊，立場堅定地落實了老隊長的意圖。
老表爹大刀闊斧，修理一番，光天化日之下的孫豁耳朵怪模怪樣，半邊臉有耳沒朵，無遮無擋，關鍵部位圓溜溜，空蕩蕩，皺巴巴，滑淋淋，明嘰嘰，亮晃晃，人不怒自威。
孫豁耳朵被上崗了，多少有點不好意思，背着屎糞箕到莊稼地頭轉轉，哪不承想，小孩子就跟燕子飛似的，老半天不敢沾邊。真有這麼高威信？孫豁耳朵自己也沒想到。不幾天，有群眾擔心說，悶撲通從大黍地里鑽出來，不要說孩子，膽子不大的小婦女，不死也掉魂。凡事適可而止，是不是威力太大了？老隊長考慮到下半夜，心底也有點後怕，萬一嚇死人怎麼辦?於是，趁着廣播會，在大喇叭里公開告誡說，看青力度不能再加大了，凡事要走群眾路線，注意工作方法。老隊長話裡有話，嘴上說是防止出事，其實多少有點推卸責任，給自己留後路的意思。孫豁耳朵也不是蠢人，討好賣乖說，我表叔我表叔，我有數囁，你看我整天裝瘋賣傻的嚎？不憨不愣，一心數。——輕鬆自在，旱澇保收，看青這份美差，來之不易啊！就是毀容也值了。
據說，孫豁耳朵小時候，家裡出名的「肉頭戶」，方圓十里八里都知道。
解放初，新生的人民政府加強了剿匪力度，洪澤湖匪首老魏三等殘匪勢力飢腸轆轆，惶惶不安，度日如年，不得不龜縮在洪澤湖上隨處流蕩。一天，狗急跳牆的老魏三遣派手下干將，趁着月黑風高之夜，悄悄潛入我們村，偷偷抱走了熟睡中的孫豁耳朵。
半夜三更，孩子哪去了呢？一家人急瘋了。惶恐之際，老魏三捎書一封：限三日內送三百大洋到湖邊小船上贖人，不得報官，否則性命不保。按理說，孩子有了下落，問題不是太大，無非花錢消災，財去人安，偏偏孫豁耳朵父親視錢如命，奇摳無比。老頭子思來想去，游移不定，一時捨不得三百大洋。聽說有一年午收，老頭子半夜三更燒了一大鍋稀飯，照人影子，落落大方地對長工們說，盡飽喝，喝飽有勁好幹活。夥計們暈頭耷腦起了床，也沒說什麼，肚子個個喝跟牢盆似的，粗布褲帶松不再松。到田裡，大家你來我去，到處找地方小便。眼看就要梅雨了，一上午活都被耽誤，老頭子後悔莫及。
老太婆恨不得一下子給兒子贖回來，呱呱啦啦說，摳出人命，就安心了。正當孫豁耳朵家四處托親拜友找人說情時，站井沿等水喝的老魏三殘忍地割下了孩子的一隻耳朵，包在荷葉里派人送來，說：一天增加十塊大洋，缺一不可。孫豁耳朵母親一見兒子的耳朵還帶着體溫，嚎啕大哭：老和尚唉，錢是你親爹嗎？一家人慌了手腳。大洋抓在手上，擰來擰去擰出水來，老頭子最終桌子一拍，忍疼割愛，把錢包在破被套里，又把被套裹在爛草捆里，自己親自背着，再派一貼心夥計遠遠跟着，乖乖送去。萬一三百大洋有什麼閃失，老頭子一惱二氣，也就一頭栽洪澤湖里，跟錢去了。孩子抱到家，老頭子氣不打一處來，好像是孩子故意跟土匪跑了似的，晚上，心裡還在崴窩：是不是還能講點價？老太婆罵道：再講價，兩邊耳朵都沒有啦，怎沒給你老日的耳朵割去的囁！正說着郎中到了，扒扒眼，搭脈一試說，此孩無大礙，日後有沖首，好好餵養；另，每日取桑葉七片燒水沖洗患處，用艾草燒灰敷之。郎中不但分文不取，還倒貼十兩銀子，以示祝賀。老頭子大喜過望。孫豁耳朵從此留下半邊耳朵和一生傳奇。
作者簡介
許蘇，市作家協會會員，江蘇泗洪人。愛好讀書寫作，有多篇散文、小說發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