存旺(四)(寶棟)檢視原始碼討論檢視歷史
《存旺(四)》是中國當代作家寶棟寫的散文。
作品欣賞
存旺(四)
要想娶媳婦,先得有個屋。爺爺看着家裡破得透風的寒磣的南屋和北屋,瘦弱的身體只有唉聲嘆氣了。他儘管曾經英雄一世,但是再不可能恢復英雄的元氣。他靠着自己的英雄繁衍了這個家,如今,他甚至 又有點隱隱的後悔了。他覺得存旺之所以個子長成這樣子,是他自己找的存旺的矮個子奶奶造成的。存 旺倒是知道遺傳的因素,但他能想得開。他不僅不埋怨奶奶的遺傳,反而還經常寬慰爺爺,感謝爺爺。這個家已經兩三代人了,幸虧你老人家那時找了奶奶,要是那時你沒找到奶奶,打了光棍,咱這一家子 人哪裡有去?
存旺說這樣的話,也是有點年輕人的底氣,覺得天應該無絕人之路,或許會有轉機的。但是,他的寬慰 到底還是沒有轉變爺爺的唉聲嘆氣。他這個經歷過人生大風大雨如今已風燭殘年的老人,渾濁的老眼似 乎已經洞穿了他家族的命運。孫子對他的寬慰不能解脫他的憂慮,反而使他的憂慮日重一日了。最終他 還是在唉聲嘆氣里撇下存旺走了。
那天夜裡,正是三伏天裡,屋裡太熱,存旺就拉了蓆子躺在院子裡的春樹下睡覺。夜裡起來對着糞坑撒 了一大泡尿。抬頭看看轉到頭上的月亮,那月亮特別亮,他甚至都能分辨出月亮里的桂樹和玉兔來。他 提着大褲衩的褲腰看了一大陣子月亮,周圍非常安靜,只有屋裡老鼠打架的吱吱聲。
正在他提着褲腰對着月亮遐想的時候,忽然空中傳來一聲貓頭鷹的叫聲,這聲音從胡同口外大坑邊的大 梨樹上傳來。這聲音讓存旺猛然升起一種不祥的預感。他忽然把這不祥和爺爺聯繫起來,儘管他非常不 願意這樣想:莫不是……。他趕忙跑到南屋裡去看看爺爺。他連叫了幾聲,都沒有得到爺爺的應答,這 種情況,在他跟着爺爺的這些年裡還是第一次。他趕忙去抓爺爺伸在床沿的手,爺爺的手已經涼了下來 。又拿手在爺爺的鼻前試了試鼻息,確定爺爺真的走了。霎時的悲傷使存旺本能地雙膝跪在爺爺的床前 ,他想起晚飯時老人家喉嚨里像是拉着風箱一樣的斷斷續續的話:「別——絕——戶——了」。他這時 才知道那是爺爺在和他告別,爺爺走了。從未有過的悲哀和孤獨感讓存旺撕心裂肺地哭喊着「爺爺,爺 爺」,這哭聲鑽出破窗傳向院子,又從院子傳向胡同,傳向大坑,傳向大街。可是爺爺他老人家已經漸 漸走遠了,走遠了。一輩子要強的不服輸的爺爺就這樣帶着自責、不甘、不舍和遺憾走了。他走時真的 是像他說過的那樣沒有合上眼睛,就那麼無神地盯着存旺。任存旺怎麼呼喊,他再也沒有回來。最後存 旺悲悽地嗚咽着用他的小手幫爺爺合上了那雙實在不甘心的眼睛。
爺爺走了,存旺環顧着這個曾經人煙興旺的小院,感覺到了未曾有過的孤獨和淒涼。所有的家人都在他 的眼前一一走過來,但是當他真的定睛要呼喊親人撲向親人時,他們卻又一個個全消失了,眼前仍是空 曠的小院。他此時好像真的感覺到了爺爺的擔心了,他也似乎感到爺爺那種頑強不屈的血脈真有延續不 下去的危險了。
這種悲哀,一直在他的心裡盤桓,繚繞不去。送走爺爺三個月之後,他決定開始主動行動了,或者說是 被迫行動了。那天,初六,日子很好,天朗氣清。他從小賣店裡包了一斤紅糖,拿了一包花茶和兩盒香 煙,到了白毛奶奶家裡。白毛爺爺養着一頭壯碩的白公羊,正在給村子西頭華泰家的母羊配種。那母羊 個頭小,公羊好像要把那母羊壓趴下去,但是最終沒有趴下。幾個不懂事的孩子圍在旁邊看公羊母羊配 種的新奇事。
坐在堂屋門口的白毛奶奶首先看到了存旺這位稀客,熱情的讓進屋裡。她一眼就看出了存旺的來意,知道存旺是想托她這個老媒婆操心找媳婦。她先是說了對於存旺爺爺去世的惋惜,說他爺爺是村里人人夸 贊的好人。又說到存旺的事上,說年齡也不小了,是該說個媳婦了。她說你爺爺曾經不止一次提到過你 的事,我正留意着哪裡有合適的人家呢。然後白毛奶奶轉過話題說,孩子啊,現在人有吃的了,這住的 也有講究了,要想娶媳婦,先得有個屋,你得把你家那屋翻蓋一下,太破了,人家相不中,不來呀。先 把房子蓋起來吧,至少三間瓦房一個院,人家打聽起來,也像個人家。
存旺想着房子的事,腦袋懵懵地走出了白毛奶奶的堂屋。
院子裡,公羊母羊已經配完了種,小母羊已經被它的主人華泰牽回家。白公羊正在吃白毛爺爺犒賞它的 豆料,它甩着漂亮的鬃毛,吃得正香。存旺和白毛爺爺打了招呼,繞到公羊背後走出了白毛奶奶的家。[1]
作者簡介
寶棟,高中語文教師,現有一百多篇文章見諸網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