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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韓桂芝)檢視原始碼討論檢視歷史

事實揭露 揭密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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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中國當代作家韓桂芝寫的散文。

作品欣賞

周末的早晨,窗外淅淅瀝瀝地下着小雨,深秋的涼意一陣陣襲來,我的心如正在啜泣的蒼天,灰暗陰沉,不由地閃過那個讓我撕心裂肺、痛徹心扉的日子,二零一七年十月十一日農曆八月二十二日十七點三十五分,娘走完了她八十三年的人生歷程,緩緩地閉上了眼睛,心臟永遠地停止了跳動。娘或許累了,我相信,娘去了沒有病痛折磨的天堂,跟走了十七年的父親團聚了。親愛的爸爸媽媽,失去了子女的照顧,你們可否安好?

很早就想寫些關於娘的文字,可是總感覺自己的文筆跟娘的平凡而偉大相比,太遜色了,現在娘走了,顧不上這些了,恨不得一下子把跟娘有關的事情都用文字的方式記錄下來,生怕隨着時間的流逝慢慢淡忘了,更希望空閒時讀讀有關娘的文字,減輕思念的苦痛。

娘安靜地走了,那些聽娘說過的事情和跟娘共同生活的點點滴滴卻不時地在我眼前跳躍,無論何時何地。尤其獨自一人在家或夜深人靜的時候,那些畫面愈加清晰,仿佛就在昨天。

娘生於一九三四年,童年趕上了抗日戰爭時期,解放戰爭時期,娘經常給我們講小時候日本鬼子來村上掃蕩的事情,外婆家村子是當時的鬼子據點,因此經常有鬼子到村上掃蕩。娘講這些事情的時候很激動,說那時的孩子們非常懂事,一聽說鬼子來了,都嚇得不敢說話,趕上鬼子的飛機來轟炸,就拚命地跟着大人們逃跑。後來八路軍來了,經常採取地道戰、晚上襲擊的辦法把鬼子打得措手不及。娘還跟我們講,日本鬼子能在中國侵略這麼多年,村上的漢奸起的破壞作用最大了,她痛恨漢奸,說中國能有今天的獨立富強,多虧了毛主席和共產黨,每次講得很激動時總不忘教育我們,要記住國家的好,有了大家才有老百姓小家的安康。要認真干好本職工作,對得起黨和國家。

娘一生勤勞善良。聽娘說,在外婆家時,家境比較富裕,娘姐四個排行老大,也是外婆外公的嬌嬌女。娘從小溫柔漂亮,外婆外公也不捨得讓娘干體力活,十幾歲時大姥姥(外婆的妯娌,膝下無子,常年跟外婆一家一起生活。)還經常寵愛地給娘梳小辮兒。但是,娘的命運就從婚姻的到來發生了質的改變。那個年代都是父母包辦婚姻,娘十八歲嫁給父親,也是第一次跟父親見面。後來經常聽村里人說起,花季年紀的娘年輕貌美,溫柔賢惠,而父親黝黑而瘦小,很不細心,只有奶奶領着父親和年幼的三個姑姑過日子,非常困難。但從未乾過體力活的娘來我們家後,很能幹,把日子打理得井井有條。雖拮据但不乏溫馨。

記得娘每天晚上都在燈下做針線活到深夜。我們姐弟六個,活很多,吃的、穿的、戴的,都要經過娘的手一道道來完成。記不清多少次了,我睡了半天醒來,估計已經深夜了,娘還在燈下縫縫補補。我說,娘睡覺歇歇吧,娘總是微笑着說,小不點,乖乖睡吧,你姐明天還等着穿這條褲子呢,我不困,做完再睡。再睡了一覺醒來,娘還在做活。娘說,經常不知不覺做到了天亮,感覺時間太短,遠遠不夠用呢。娘的勤奮影響了她的每一個子女,每次想偷偷懶時,總想到娘勤奮的身影,心裡充滿力量,於是不再懶惰。

娘為人善良,從不勢利,關心同情窮苦鄉親。我們小時候家裡很窮,記得每年過年時,老爸總愛殺頭家裡養的豬,把好的肉趕集賣掉,貼補家裡過年用,留下些腸犢、豬蹄、豬頭之類的煮了過年自己吃,待客用。說是自己吃,其實就是煮完肉的第一頓讓我們吃個飽,以後剩下的主要留給奶奶跟客人吃。所以每年的第一次煮肉便成了我們期盼已久的大事。記得每次殺豬洗肉、燉肉,娘都很辛苦,老爸負責殺完豬後,剩下的活都由娘一個人包攬。一遍又一遍地把肉洗乾淨後,一樣一樣地燉在大鐵鍋里,得燉上整整一宿。等豬肉誘人的香味瀰漫了整間屋子時,差不多清晨時候,就是我們一年當中最期盼的吃肉的時候了。為了每年的這一天,娘每次都是幾乎一夜不睡。為了孩子們能吃頓肉,娘說再累也願意。

每次盛到肉,我們總是狼吞虎咽,娘看我們吃肉的樣子非常開心。我們也催着娘趕緊吃,娘每次都說:「不着急,你們先吃,我歇會兒再吃。」我那時候小,就想不明白,娘為什麼就不饞得慌呢?後來長大了才明白,娘是怕我們吃不夠,不捨得吃。後來娘經常跟我說起,她先不吃肉還有一個小秘密,遠房嫂子家孩子多,日子更困難,每年不捨得煮肉,住在一個大胡同里,每次我家煮肉時嫂子家的二侄子總能聞到香味,每次都背着哥哥嫂子偷偷跑到我家來,娘每次都給他盛一碗肉吃,有時吃不夠還不走,娘就問侄兒:「還吃嗎?」,侄兒總是怯怯地說:「奶奶,我還想吃」,娘每次都再給侄子盛一些,懂事的侄子總是反覆地問:「奶奶,真還讓我吃嗎?」。娘說每次聽到侄子這樣的問話心裡總是很難受,總說孩子們太可憐了,都是日子窮吃不飽給餓的。娘每次也會認真地對侄子說:「今天真讓你吃飽了,不過明天就不讓吃了,趁熱快吃吧。」侄子便會端起碗一掃而光。聽娘說,每次自己只吃一點肉嘗嘗,因為自己的那份省給侄子吃了,再多吃了,奶奶會不高興的,客人來了就不夠吃了。如果是現在,吃碗肉實在算不上什麼,但是在那個吃不飽穿不暖的年代,一碗肉的價值跟情分,說是無價一點也不誇張。侄子現在四十多歲了,在娘去世之前還常常提起這件事,每次都是眼裡含着淚水。他說,奶奶給吃的肉是這輩子吃過最香的肉,到現在都記憶猶新。侄子很懂事,說奶奶還經常偷偷地送給他吃的,連我們都不知道。逢年過節,侄子總要給娘買好吃的,娘在生命的最後一段時間,正趕上秋季農忙,但是,這個遠房侄子帶着妻兒幾乎日夜守護在娘的身邊,直到娘走完最後一程。侄子跟娘的感情很深,總是念叨娘很疼他,那些事,那些情,讓他終生難忘。

後來日子富裕了,過年就多煮些肉,娘說每年第一次煮完肉,一頓能吃三碗,後來我才明白,娘其實特別愛吃肉,可讓我們先吃時總是說自己累了,不太喜歡吃肉。每每想到這些,我心裡總是很難過。終年的勞作使娘變得很瘦弱,如此單薄的娘一頓能吃三大碗肉,意味着什麼?肯定是平日裡不捨得吃好東西,都省給孩子老人吃,生活太艱難所致。現在生活條件好了,肉不再是人們可望不可及的美餐了,但是娘老了,尤其近幾年,幾乎不吃肉,說是吃了消化不了了。每次我們吃肉時,總是不自覺的閃過娘勞累過後,狼吞虎咽一氣吃三碗肉的畫面,那麼愛吃肉的娘,現在卻老的不吃了,如果時光能夠倒流,一定讓娘吃個夠。

印象很深的還有娘幫助鄰居的馬叔和馬嬸。記得那時我已經上班掙錢了,家裡日子也富裕些了,而馬叔馬嬸帶着兩個孩子,大的三歲,小的一歲,公婆歲數大了,帶不了孩子,農忙時兩個人帶着孩子上地,吃飯都困難,日子相當拮据。經常吃了上頓沒下頓,倆人也經常因此吵架。鄰居們大多都瞧不起他們,躲得遠遠的,生怕馬叔馬嬸求助。他們的日子過起來更加艱難。娘對他們很是同情,總說讓我們多幫助馬嬸一家。娘說他們家底子窮,孩子小,正是最難的時候,應該幫她們一把。我當時很不明白,別人都躲他們還來不及,娘為什麼總要幫他們。記得娘農忙時喜歡蒸包子,可以不用炒菜,既好吃又節省時間。每當天黑包子出鍋時,總能看見馬嬸帶兩個孩子才剛從地里回來,孩子餓得娃娃只哭。娘聽見後急忙跑到院子裡招呼馬嬸來家裡,拿過晾好的包子讓馬嬸把兩個孩子餵飽,孩子們有包子吃不哭了,吃飽後也很乖。娘對馬嬸說:「我帶着小孫女蒸的包子也不是很多,我們家裡勞動力也挺多的,大人就不留你們在這吃了,孩子吃飽不鬧了,你趕緊帶孩子回家做飯吧!」還不忘囑咐兩個孩子一定要聽媽媽話,讓媽媽好好做飯。孩子們懂事地點點頭。馬叔馬嬸都很感動,有時還落淚,說多虧了娘。娘很誠懇地說:「誰都有孩子小困難的時候,這不算什麼,比起我們年輕時候三年自然災害時,你們日子好多了,以後每天上地回來,你就在我這把孩子餵飽再回家做飯,我只管孩子不管大人,你們不用謝我,我是心疼孩子。」馬叔馬嬸說:「這已經夠麻煩了,你自己也帶着孩子做一大家子人的飯,夠不容易的。」娘總是笑笑說沒什麼,比起她們那個年代來,日子這麼好,很知足。還不忘跟馬叔馬嬸念叨,一定要爭氣過日子,等你過好了,沒人敢瞧不起你。娘還經常說,人的境遇,十年河東,十年河西,富裕不會紮根,貧窮不會到老,誰也不用瞧不起別人,但是自己一定要勤奮過日子。還不時地跟他們兩口子開個玩笑:「說不準幾年後你們就發財了呢!」一向臉上寫滿憂愁的馬叔馬嬸也會開心地大笑起來。

後來,馬叔馬嬸孩子大了,一家人搬到縣城去打工,日子富裕了,回家蓋了新房子,逢年過節,都專門買了娘愛吃的東西來看娘,如果我們家有重體力活,馬叔總是主動過來幫忙。用他們兩口子的話,就是人在難處幫一把,恩情終生難忘。

這樣的事情還有很多很多,嫂子的哥哥說起娘的去世來竟然泣不成聲。他說娘的好他要記一輩子。當年嫂子的哥哥娶了廣東的媳婦,日子困難,想回趟娘家湊不夠路費,媳婦老是因為想家以淚洗面,於是哥哥決定再難也要湊夠路費陪媳婦回趟娘家。娘聽說了這件事情,在沒有經過我允許的情況下,把我上班後新買的一件風衣和二百元錢送給他們。記得當時我一個月工資一百二十元,狠狠心花四十元買了件風衣還沒捨得穿。周末回家,娘早把衣服和錢送出去了,心疼得我呀,現在記起來都歷歷在目。我從小怕娘,因為娘對子女疼愛卻嚴厲,原則性的問題我們不能違反。我沒敢說什麼,只是問娘為什麼不事先跟我商量一下,再說我剛上班,日子也不是很寬裕,二百元也不是個小數目。娘說:「他們着急用,那時也沒有電話,你不回家怎麼商量,等到周末就來不及了。你想想,一個二十歲的女孩子,出來這麼遠,幾年見不到父母,多可憐呀!你們守在父母身邊,體會不到這種思念之痛,等你們將來結婚有了兒女,就明白了。」我雖然沒敢說什麼,但心裡彆扭了好長時間,暗暗怪娘這麼愛多管閒事,怎麼就不考慮一下我的感受呢!幾年後,自己為人之母,深切地理解了這種思念之痛,也不再怪罪娘,反而覺得娘做得很對,圓了一個他鄉女子的回家,這是母性的偉大,對娘來說,這是自發的,值得我們用一輩子的時間去學習的。

我是娘最小的女兒,娘比我大了整整四十歲。在我六歲那年,娘由於常年勞作,營養不良,病倒了。那場病很嚴重,重到一向勤勞堅強的娘全身無力站不穩,連一個洗臉盆都端不動。醫院里也查不出別的大病,娘就是每天都感覺四肢無力,起不來床。娘這一病,我們家簡直塌了天,全家老小的吃喝生活都靠娘支撐呢,父親經常出去做點小買賣,顧不上家裡。那時大姐已經結婚,二姐三姐才十幾歲,哥哥,四姐跟我都還小。娘的病痛使我們這個原本困難的家庭愈加雪上加霜。記得那時候我經常跟着姐姐去給娘包藥,回家放在藥鍋子裡熬,然後給娘餵着喝。還跟着姐姐們去求神保佑娘趕快好起來。可是我們家終歸孩子太多了,姐姐年齡還小,家裡又窮,做飯都成問題,更不用說給娘做營養品了。經常吃完上頓不知道下頓在哪裡。這時大姐主動承擔起家庭重任,把娘接到她們家,細心侍候娘,讓娘離開家,少操心靜心養病。家裡十幾歲的姐姐也是接過娘的重擔,上地,做飯,照顧弟弟妹妹,一一包攬。我不知道那兩年,姐姐們跟娘怎麼挺過來的,只記得娘有着驚人的毅力和樂觀,教育我們要好好過日子,不久自己就會好起來的。記不清娘吃了多少副中藥,也記不清娘扎了多少排針灸,只記得一提起娘的病,我們都會心驚膽戰,每次去看娘時都不敢大聲講話,都盼着娘快快好起來。記得有一次,熬藥的鍋子讓鄰居給借去了,中午時分叫我跟姐姐去拿回。姐姐端着藥鍋子邊走邊跟我說話,突然腳下被絆了一下,只聽姐姐啊呀一聲趴在地上,藥鍋滾出很遠,碎成了好幾半。我和姐姐嚇哭了,娘的藥鍋子摔爛了,怎麼煎藥呢?我們垂頭喪氣地回到家,等待娘的嚴厲批評。出乎我們意料的是,娘不但沒有打罵我們,而且溫和地說:「你們又不是故意摔的,藥鍋子爛就爛了吧,你們都還這么小,本該是無憂無慮的年齡,卻每天要給我煎藥,苦了我的孩子們了。藥鍋子摔爛了正好,我以後再也不用吃藥了,病沒準就從此好了呢!」說來也奇怪,從那以後,娘不再煎藥,吃藥,身體竟然一天天好起來了。我們全家都很高興,娘從姐姐家住了兩年,終於回家來了,小土屋裡又恢復了以前的溫馨。也是從那時候起,我和哥哥姐姐都特別懂事,兩年時間三姐鍛煉得挑起整個家庭重擔,不再讓娘乾重體力活,不再讓娘過度勞累,生怕娘再生病。娘常常摟着我落淚,說都是自己身體不爭氣,讓姐姐們受累了,小女兒才幾歲,就離開娘跟姐姐生活。童年的我時常跟着娘一塊兒落淚,從小我就見不得娘哭,娘一哭,小小年紀的我也會痛到心底,我不知道這種血緣反應是否能 用科學來解釋。

娘雖然沒有文化,但是對子女的教育開明、寬容又不乏嚴格。在娘潛移默化的影響下,我們姐弟六個從不吵架,待人禮貌大方,凡事多替別人着想,彼此之間包容、體貼,這也是娘一生都引以為豪的。閒來沒事時,娘總愛跟我嘮叨:「也不是自誇,你看我的兒女們多好多懂事!」說話間娘流露出滿足、自豪的眼神。我也開玩笑地跟娘說:「娘,你這不就是在自誇嗎?」娘會孩子般開心地笑起來。

娘很注重健康的生活方式。年紀大了之後,生活條件好了,不用再為家庭操心了,娘把日子過得舒適溫暖,悠閒而不單調。娘喜歡每天喝少量白酒,但從不貪杯,她說喝點酒晚上不會失眠,有點勞累、疼痛或是身體不舒服的話,喝點白酒都能解乏。白天娘喜歡喝茶,鐵觀音茶是娘的最愛。有一次,我去給娘買茶葉,賣茶葉的大姐給推薦了碧螺春,說這款茶不錯,你給老太太換個口味試試,我買了少量茶葉,說讓娘先嘗嘗試試。回來悄悄地泡好茶水給娘喝,問娘味道怎麼樣,娘說這茶不行,比起鐵觀音來差遠了。我笑着說:「娘每天都喝茶還真是管用,都能品嘗出種類來了。」娘也會自豪地說:「那當然了,你以為我每天亂喝啊,喝茶是有講究的,要慢慢喝,細細品,才能喝出茶的味道。」我從不喝茶,還真是從心底暗暗佩服娘,幾十年如一日,始終堅持飲茶,從來不怕麻煩,將茶水泡幾遍,慢慢品嘗。從那以後,我只給娘買她喜歡喝的鐵觀音茶,並且一直都在百貨大樓茶葉專櫃那買。跟賣茶葉的大姐熟悉了,只要我一去,大姐就知道給我包鐵觀音那種。

然而,現在娘走了,再去百貨大樓,走到一樓茶葉專櫃那兒,我總會呆呆地在那站一會兒。賣茶葉的大姐也總會熱情地問:「妹子,老太太茶又喝完了?」我搖搖頭:「親戚送了好多鐵觀音,還沒喝完呢!」說着我會難過地趕緊離開。時間真是捉弄人,才時隔兩個月,卻物是人非。茶櫃依然在,賣茶的人依然在,可是娘卻不在了,我再也不能像以前那樣,高高興興地按時來買鐵觀音了。子欲養而親不待,此時此刻,心裡難受的滋味是沒有親身經歷過的人永遠也體會不到的。

娘從來不吃買的零食。用娘的話說,吃買來的食品,既浪費錢口味又不純正,安全性差,不利於健康。一有時間,娘便自己做各種各樣的食品。包子、餃子是娘的拿手飯。娘在的時候,我們家幾乎每天都能吃上一頓熱騰騰、香噴噴的餃子。包子也是兩三天就蒸一回。娘每次都不做太多了,夠一頓吃就好。我跟娘說包包子我們一起做時可以一次多蒸些,能多吃幾天,光蒸多麻煩呀!娘說新鮮的包子餃子好吃,自己反正閒着也沒事幹,做飯就當消遣了。娘雖然這樣說,但是我知道,娘年紀大了,蒸包子,包餃子也很累,每次都囑咐娘,等我下班後一起包,娘還是會提前包一會兒,如果中午只有我們娘倆吃得少,娘總是早早地包好,等我下班時,熱騰騰的餃子剛好端上飯桌。我們娘倆便有說有笑地邊吃邊聊。那是記憶中最幸福最溫馨的畫面,在我腦海里永不褪色。每次中午飯我都會狼吞虎咽,吃得又快又多。娘會看着我吃飯的樣子很開心,也許,在娘的眼裡,子女是個永遠都長不大的孩子,需要她們去呵護。其實,娘年紀大了,吃的很少,主要是做給我們吃。我多次跟娘說,不要做得太勤了,你自己也吃不多,不用惦記我們,我們還年輕,湊合吃點就行,只要娘別太辛苦就好。可是娘總是閒不住,力所能及的家務活一直堅持做。她常說,能幹點活是好事,如果老得什麼都幹不了了,也就沒意思了。其實,我知道娘是心疼我,怕我太累了。娘愛勞動的好習慣源於她偉大的母愛,對子女無私的博大的愛,娘自己也受益終身。

自從娘四十幾歲患過大病痊癒後,幾十年來沒生過病,連普通感冒都很少。偶爾有點不舒服,也從不吃藥,喝點糖姜水,睡上一覺就好了。我想這都得益於娘健康,規律的生活方式。

黑豆面窩窩頭,糊餅子,煮熟的紅棗,雞蛋餅,西紅柿,白菜,菠菜熗鍋面,蒜泥拌蝦米,蘿蔔湯,玉米粥,手擀麵,餛鈍,菜糰子,白菜豆腐粉條等都是娘生前最愛吃的食物。娘都是親手做的,普通的家常飯菜在娘的手中都變成了美味佳肴。受娘好習慣的影響,沒有極特殊事情,我從來不在外面吃飯,把食材買回家自己做着吃。一來是有娘在家等待,願意趕緊回家吃飯,再就是自己也很享受跟娘邊聊邊做飯的過程。那是一種永遠的幸福

娘到去世前,血壓,血糖,膽固醇等各項指標都很正常,沒查出有任何異常。連醫生都驚訝,老太太八十幾歲了,身體各項指標還能這么正常,很少見啊!娘就是在去世前的兩個月,突然感覺渾身疼痛。我說去醫院檢查一下吧,平時連個藥片都不吃的娘很固執,堅持不去醫院,說回老家待些日子睡睡土炕就好了。我想也有道理,樓上都是床,不比老家的大炕熱乎乎的舒服。說來也奇怪,回老家那天,下樓梯時娘執意不讓我扶着,說自己扶根拐杖更得勁。拗不過娘,我只能在她身邊緊跟着,不敢有一點放鬆。但意想不到的事還是突如其來地發生了,就在娘邁最後一級台階時,忽然一腳踩空,整個身體跟着摔了出去。慌忙的我愣是沒有拽住娘。這一腳摔出去,娘再也沒有起來,也成了我心中永遠無法彌補的遺憾和無法消除的痛。

救護車載着娘第一次住了院。緊張地拍片,檢查,化驗,還算幸運,娘沒有摔壞,除了手腕輕微骨折。我暗暗在心裡為娘祈福,願上天保佑娘平安無事,否則我就是娘的罪人了。醫生說,檢查的結果是,娘踩空是因為年紀大了,小腦萎縮,平衡力失調所致,人老了,都會有出現這種現象,以後要特別注意就是了。娘因為年紀大了,還有點輕微腦拴塞。輸了十多天液,娘恢復得很快,除了在醫院不習慣吃買的飯菜以外,身體沒有不適了。醫生說,完全可以出院了,在娘的要求下,順利回到了老家。嫂子姐姐們變着花樣做娘愛吃的飯,娘的飯量猛增。因為輸液的原因,暫時不能飲白酒了,每天只能喝茶了。娘說好想喝酒,但為了身體能早一點恢復,還是忍痛割愛了。一周後,娘突然又吃不下飯,還嗜睡。醫生檢查說沒大毛病,可能是上火了,輸點去火的,能量的液就可以。輸了一周液後,娘只有輕微緩解,還是吃不下東西,每天只喝些粥來維持。在血壓等各項指標都正常檢查不出別的病的情況下,醫生建議還是靠輸液維持。兩周後,娘開始偶爾出現意識糊塗,醫生說這是人衰老的特徵,沒有什麼特效藥,只能靠輸液維持。二零一七年十月一日,這個全國人同慶的節日,娘卻被推進了重症監護室。由於年紀大了,長時間臥床,感染了肺炎,娘心肺分分秒秒可能衰竭,必須住在靠門護士一抬頭就能監護到的床位。初秋的早晨涼涼的,病房的門一敞開風嗖嗖地吹在娘的頭上,我們怕娘着涼感冒,跟醫生建議換個床位,醫生說不可以,病人雖然身體各項指標還是正常,但衰老的種種跡象標表明,心肺時刻有衰竭的可能,很難說得准。我們對這個結果說什麼也不能接受,娘雖然年紀大了,但之前沒有什麼身體不適,摔倒後也沒什麼大礙,怎麼就站不起來了呢?娘清醒時自己都不服,輸液可以,口服藥堅決不吃。有一次,趁娘不注意,我把藥碾碎了放在水裡騙娘說喝水,娘上了一次當,警惕性很高,再不吃任何藥。

重症監護了兩天,治療很順利,娘由原來的吞咽困難到能喝下水去,真不容易。第三天時,娘突然換了個人似的,非要自己下床回老家,心肺監護儀統統拔掉,堅持不再輸液。我們十幾個人連哄帶勸艱難地給娘輸完液。娘還是鬧着要回家,說在醫院太難受了。我們求醫生救救娘,醫生搖搖頭說,已經無能為力了,滿足老太太的心愿,回家輸液吧。娘又被抬上了救護車,開在回老家的路上。我的淚如泉湧,救護車從老家接娘來醫院時,不管怎樣,覺得還有希望,現在救護車載着娘這樣回老家,只剩下歸途,心如刀絞的滋味,說不上的心痛,迷迷糊糊也不知道怎麼到的家。奇怪的是,娘不再鬧騰,躺在老家的炕上很平靜,似乎沒有了病的苦痛。這大概就是人要落葉歸根吧。

自從父親去世後,娘便跟我一起住。一來可以幫我照看孩子,哥哥姐姐家孩子們都大了,不用娘操心了,只有我家孩子才兩周。再者就是娘最疼愛我這個小女兒,除了娘生病的幾年和上中師時離開過娘,我一直都在娘身邊生活,估計娘也不捨得離開她的小女兒。我從小乖巧懂事,從不跟娘頂嘴,從一上學便非常認真,成績也優秀,沒有文化的娘非常視子女的教育。大姐、二姐、三姐歲數大了,沒趕上上學,我跟四姐,哥哥趕上了上學,娘很關心我們的學習。只要我們學習,娘再忙再累也不讓我們幹活,怕耽誤我們。我從小愛學習,成績一直名列前茅,娘總是教育我說,我的任務就是學習,將來考個好學校,找份工作不用再種地受累了。在當時,好多家長不願讓孩子上學,尤其女孩子,上個小學畢業認幾個字就行了,早點下來幫家裡幹活多好,長大成人找個婆家嫁出去就完心事了。娘就很有遠見,一直鼓勵我們好好學習,靠自己跳出農門才有出息。我沒有讓娘失望,十五歲那年順利地考上中師,雖不算多好,但對於我們祖祖輩輩面朝黃土背朝天的農村人家來說,可是天大的好事了。那時候是八十年代末,考上中師就意味着幾年後端上了鐵飯碗,那也是我們那代人夢寐以求的事了。娘顯然特別開心,一向做事低調的她逢人就說小女兒考上學了。其實,我深深地明白,娘這是替我高興,高興自己的小女兒通過努力,終於可以跳出農門了,這是當家長的多少年的夢想。我更深深地知道,我能順利考學,傾注了娘跟姐姐太多的心血。

上初三時住校,每周三最後兩節課回去帶飯,每次娘總是早早給我把乾糧蒸好,再熬上一鍋香噴噴的小米粥,總是我一生溫暖的記憶。記得有一次秋季農忙時候回家帶飯,一進村就看見娘跟姐姐穿着棉服坐在后街道邊摘棉花。看到我,娘很高興,不知道怎麼的,我心裡酸酸的,差點掉出眼淚來。為了不讓娘看出來,我忍住了。娘跟姐姐為了供我上學,天冷了還這麼辛苦。我說,娘還沒來得及做飯吧,不着急。我當時真是這麼想的,初三學習雖緊張重要,但娘農忙時這麼累,就是做飯晚了耽誤上課我也不會怪娘。莊稼人靠這幾天吃飯呢。娘笑着說,小傻瓜,我早把乾糧蒸熟了,不能耽誤上課,初三是關鍵的一年。看你還沒到家,出來摘會棉花,忙完這陣就輕鬆了。現在天涼了,我還沒揭鍋,想讓你吃個熱乾糧。走,回家你先吃着乾糧,我給你熬小米粥去。我說娘不用做小米飯了,這麼忙,吃乾糧就夠了。娘說不行的,學習這麼辛苦,天又冷了,不喝粥怎麼能行。咱這大鐵鍋快着呢,一會兒就好了。吃着香甜的大餅子,喝着熱乎乎的米粥,溫暖和感動總是油然而生,心底總是在默念:一定要好好學習,不辜負娘的期望。現在雖然生活條件好了,可是再也吃不出那時香甜的味道了。

特別愛乾淨。不論是小土屋還是磚瓦房,都打掃得乾乾淨淨,收拾得非常利落。一天中,除了午休喝茶,娘幾乎都在不停地做家務,從我記事起一直是這樣。廚房裡每天都把炊具、灶台擦得鋥亮。即使後來年紀大了,娘做飯、刷洗也特別仔細乾淨,做起家務來很有條理。娘每次下樓都會換上精緻的衣服,哪怕就到樓下散散步也是如此。鄰居們都夸娘這麼大歲數了一點兒都不邋遢,還這麼講究。我覺得這就是娘一輩子的生活方式,不會因年紀而改變。

印象最深的是娘拆洗被褥。記得我還小的時候,每年夏季的三伏天,娘就要把家裡所有的被褥都拆洗一遍。每次都先把被褥用剪刀順着縫製的線一一剪開,然後把被裡、被面抹上肥皂,先放一點點水,擱在大盆里悶一宿,第二天一早娘叫醒我和姐姐抬着大盆,帶着小板凳、、搓板、肥皂、洗衣粉去村里最大的池塘。娘先在盆里盛滿水,然後放好搓板坐在小板凳上,開始用力搓被裡、被面。我跟姐姐們也弄個小盆幫着一塊兒搓。童年的記憶總是美好的,池塘邊洗衣服的、洗被子的人很多,大人邊洗邊唱着小曲,孩兒們幫忙了一陣子,便開始到池塘旁邊的空地追逐打鬧,開心得不得了。偶爾也有調皮的頑童給大人們搗亂的,便招來她們的一頓呵斥,頑童們嘻嘻哈哈地跑出很遠。那種歡快和諧的勞動場面時常走進我的記憶,幾十年後也依然清晰。等娘搓完了被裡、被面,便招呼我和姐姐幫忙,一起把長長的被裡、被面擰乾。然後娘往大盆里又盛滿清水,一遍一遍地把被裡、被面放裡邊洗淨,淨洗的活很麻煩,要洗好多次才行。娘告訴我們,要把被裡、被面洗得沒有肥皂泡了才算乾淨,否則被裡、被面就會不結實,容易腐爛。那時候家裡窮,買床被裡、被面非常不容易,可要洗得一乾二淨,能多用幾年。我最佩服娘搓洗過的被裡、被面,簡直太乾淨了。那時候家家戶戶幾乎都是用純棉的純白被裡,容易髒還難洗。可是娘每次洗好的被裡都雪白雪白的,像剛買來的一樣。後來我長大了,每次也都幫着搓洗,但是就是洗得不夠白,跟娘洗過的被裡沒法比。日子富裕了以後,家裡有了洗衣機,村裡的池塘早就乾涸了,人們都在家裡洗,但是娘還是保留着用搓板的習慣,她總說這樣洗得乾淨。

娘給予我們的太多太多,然而,無情的病痛還是把娘帶走了,我的心空蕩蕩的。我再到哪裡找那麼好的人,只為付出,不求回報;到哪裡找那麼好的人,一輩子把你當孩子疼愛。歲月留痕,生命輪迴,我將不辜負母親的囑託,好好地生活。[1]

作者簡介

韓桂芝,河北鹽山人,一名小學教師。喜歡文字,熱愛生活。。

參考資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