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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家有條當歸路(曹王平)檢視原始碼討論檢視歷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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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家有條當歸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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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家有條當歸路》中國當代作家曹王平寫的散文。

作品欣賞

娘家有條當歸路

窗外,季節的風霜里,花兒枯萎敗落,樹葉悄然落下。花殘葉落,秋的感覺總是給人帶來許多落寞。整個下午,我一個人值班,獨自坐在辦公室里,怔怔地望着這無邊的秋,什麼也懶得去做。一陣惆悵,一陣唏噓,淡淡的憂傷籠罩在心頭,驀地,莫名就想起了菊兒。

在我的村莊裡,阡陌交通,河岔溝壑,雞犬可得相聞。鄉人們春忙秋收、生兒育女、婚喪嫁娶,平淡無奇地勞碌着,生活着,年年歲歲,周而復始。

就在這簡單的生活中,也還是有着諸多的愁苦,這愁苦像花邊一樣裝飾着緩慢平靜的鄉間生活。菊兒就是這樣的花邊,與她花一樣的名字不同,她是父母的黃連,把全家的生活調製的苦澀蔓延。隨着她一天天逼近、超越女大當嫁的年齡,父母的那個愁苦啊,比秋天河溝里的雨還連綿厚重。

菊兒的臉蛋極其漂亮,水靈靈的眼,粉嘟嘟的嘴,白膚似雪,如古畫裡的美人。她不但漂亮,還特別聰明,雖然沒上過一天學,但姊妹們教給她書本上的東西她都記得清清楚楚,還能寫一手好字。而且一家人穿的毛衣毛褲,都是她一手所織,還極有新意地點綴上各種圖案。可是,聰明漂亮全不濟事,菊兒是殘疾,下半身都失去了知覺,連最基本的生活也料理不了,姊妹幾個輪番收拾她髒了的褲子,父母更是整天圍着她轉,生怕浸壞她的皮膚。她一生下來就是如此,要是坐着,根本看不出是個有毛病的殘疾人。可憐的菊兒,鄰里都看在眼裡,替菊兒的父母發愁:這孩子,等將來父母老了可怎麼生活?

終於,姐姐妹妹都成家了,弟弟也到了結婚的年齡。但愁雲並沒有因為時間的推移而散去,看着菊兒飛速增長的年齡,父母更是一天愁似一天。又有誰會給她提親呢?在我們老家,姑娘們大都在二十剛出頭就找上了婆家,要是拖到二十五六找婆家,無論什麼原因,都會說你:「肯定是有毛病」。一茬接一茬往下走,大齡青年就被好心的媒婆遺忘了。村上就有這麼三四個,當然各有各的原因,只有一個高中畢業、念書念到二十大幾沒人說閒話,她也很幸運,找了個和自己同等條件的對象,稱心如意地出嫁了。其餘的兩三個都是二婚,雖然也都出嫁了。可對於菊兒這樣的人,即使三婚、五婚也不可能娶她上門。

可事情往往這樣,有時候也會在不經意間出現不期而遇的驚喜。在一家人無望的日子裡,終於有人要娶菊兒了,這真是一個天大的喜事。那人比菊兒大十幾歲,四十多了,是個賣豆腐的,人老實,家中就一個老母親和他相依為命。因家境貧寒,遲遲沒能成家。媒人是鄰縣逃婚逃到我們村的一個嬸子,當時嬸子家換親,為了換娶嫂子就把她換給嫂子的哥哥做媳婦,嫂子嫁過來的當天,新娘子的她就跑了出來,半路上正好碰上到城裡賣水果的她現在的丈夫,因為地方偏遠、交通不便,加上嫂子的臉色又難看,除了過年過節,她幾乎一年到頭都不回娘家。那次她回去給母親過生日時帶給了菊兒母親這個喜訊,菊兒的父親更是親喜出望外,樂呵呵地點上一支煙,便答應下這門親事,雖說男方年齡是大了些,離自己又遠了些,但是人老實又有點掙錢的路道… …好歹女兒能成個家。

菊兒的婚事就這麼簡單的一說即合,沒有花前月下,和愛情更是無關。

在我出外讀書而後又參加工作的這麼多年,回家的腳步總是行色匆匆,幾乎忘記了菊兒這個人。那次,也是一個黃葉紛飛的季節,我回到老家,恰巧碰上菊兒出嫁,村子裡大大小小去了好多人,因為菊兒是坐着輪椅出嫁的,十里八村那可是破天荒頭一遭,都想去看看這輪椅上出嫁的新娘。

四合院裡,人頭攢動,擠得水泄不通。院子裡裊裊升騰着熱氣的大鍋,在吹風機有力的吹動下,騰騰地翻滾着,一葷一素、兩鍋開蓋的大燴菜,香氣四溢,鄉親們的說聲、笑聲,八音會的喜慶聲聲,濃烈地瀰漫着整個村莊的上空。

老家的習俗,只有娶媳婦和嫁閨女三天回門時才這麼隆重。出嫁閨女當天是不支這麼大的鍋。可菊兒不同,久旱逢雨,好事多磨不說,路途遙遠,回門不方便,就這麼一次辦了,興騰興騰。

大喜的日子,菊兒端坐在自己從未離開過的熱炕上。在迎親的隊伍進了小院後,由村上的引弟嬸開始給她梳妝打扮。先清水洗臉潔面,再撐開十指繃緊五色線,為菊兒「剪」去頰上絨絨的汗毛,算是開臉。然後,梳頭盤發,烏黑髮亮的長髮被繞成一朵烏蓮,結在腦後,插上搖擺着串串紅珠子的髮簪,耳配簌簌的紅耳墜,齊眉的劉海上,一道清晰的弧線分開了腦前腦後,黑髮紅飾,烏眼白膚,搽了薄薄粉底的臉,粉里透着紅,紅里映着美。清澈的雙目無喜也無驚,無憂也無淚,大紅棉衣裹在她玲瓏的身子上,像秋日裡奪目的金簪花,給人一種觸目驚心的美。

鞭炮連天,菊兒在那個深秋的上午,由一個高大結實,身穿一套質地不太貴的西裝,胸戴「新郎」的胸花,看起來着實不太年輕的男人,從屋裡高高地抱舉了出來,菊兒的上半身幾乎倒在男人的肩上,雙腿呈跪狀的姿勢向後翹起。鄉親們擠擁着看着菊兒,菊兒被她的男人輕輕地放到扎着大紅花的輪椅上,大家都看到——此時,新娘菊兒,滿臉的喜悅,滿臉的幸福。

依舊俗,新娘從家裡走出來,在小姐妹們的戲耍相伴下,在八音會的樂奏聲中,簇擁着走出村外,上了車為止。可菊兒沒有。鄉間的小路上,坑坑窪窪,伴隨她的只有鄉親們雜亂的腳步,和踏出一路的塵土飛揚。新郎推着新娘,在八音會的奏樂聲中、在凹凸不平的土路上,顛顛簸簸地下坡,出村,止步。新郎從扎着大紅花的輪椅上抱起菊兒,放到菊兒父母為她們張羅來的兩頭平黑色小轎車裡,後面緊跟一輛拉着父母為她準備的和姐姐妹妹一樣嫁妝的工具車。臨別時,菊兒從車窗內探出頭,依依不捨地對母親說,要是修了路就好了,村上能通上車就更好了… …,她過段時間就回來。然後,她淺淺地笑着,沒有聲兒。然後,舉起了手,使勁搖,向母親、向鄉親們。

車子緩緩地,卷着飛揚的塵土,駛出村莊。菊兒的母親突然失聲大哭起來,好多的鄉親也禁不住隨之哽咽。

菊兒從出生就被命運拋進無助的深淵,她勇敢地活了下來,追求了自己的未來。但不知這一去,能不能等到大路修通的那一天,踏上回家的路。

前兩年,村村通公路。家家戶戶門前終於有了一條抹得平平整整的水泥路。進村的道路雖然坡上坡下沒能大的改造,但硬化後也算是一馬平川了,村上通上了至縣城、至市裡的班車,鄉親們滿心歡喜,只是菊兒的母親在日漸城鎮化的變遷中,變得沉默寡言,時常站在村口,翹首遙望。然而,她等的人卻永遠地沒機會再走娘家的路了。聽母親說,菊兒出嫁後只回過一次家,那是她弟弟結婚,男人開着三車輪來的,送來兩大桌豆腐。五年後,患病去了,病因也沒弄清楚。大道竣工剪彩那天,菊兒的男人匆匆趕來,蹲在村口的公交站台,痛抽自己的臉,哭得呼天搶地,說自己每天起早貪黑在外,母親去世後,留菊兒一人在家,沒能照顧好她,沒能讓她趕上在新路上走一遭。

菊兒走了,年紀輕輕的,像風一樣,留下了一個山道上的背影,一個塵土裡的故事。

至此,菊兒的母親更加沉默。高速公路橫貫南北,擦村而過,菊兒的母親常常喃喃地嘆息道:都說高速路要和村子接一個口,可高速路上的車都跑開了,接村子的路怎還不見修?鄉親們同情地說:村上的路修成這樣不錯了,而且還通上了班車,再說,高速路真的接到村口又能怎樣,菊兒還能回來嗎?

是呀,菊兒永遠也不會回來了。

窗外,不知何時下起了小雨。秋雨瀟瀟,盪起心的漣漪。不覺間,眼淚突然模糊了雙眼。朦朧中,我依稀地看到一個痴痴的母親久久地站在小村口,眼前無限延伸着一條回家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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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簡介

曹王平,女,山西長治人,文學愛好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