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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龍八部·第四十四章 西夏武士檢視原始碼討論檢視歷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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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龍八部·第四十四章  西夏武士出自《天龍八部》,《天龍八部》是中國現代作家金庸創作的長篇武俠小說。這部小說從1963年開始創作,歷時4年完成。前後共有三版,在2005年第三版中經歷6稿修訂,結局改動較大。 這部小說以宋哲宗時代為背景,通過宋、遼、大理、西夏、吐蕃等王國之間的武林恩怨民族矛盾,從哲學的高度對人生和社會進行審視和描寫,展示了一幅波瀾壯闊的生活畫卷。其故事之離奇曲折、涉及人物之眾多、歷史背景之廣泛、武俠戰役之龐大、想象力之豐富當屬「金書」之最。作品風格宏偉悲壯,是一部寫盡人性、悲劇色彩濃厚的史詩巨著。 [1]

正文

玉燕道:「姊姊,請你過來。」那農女已走了四五級梯級,重行回下,走到玉燕身前。玉燕將那支金釧塞在她的手中,說道:「這金釧值得一百多兩銀子,真的送了給你。姊姊,你帶我去換換衣服,好不好?」那農女心地甚好,見玉燕美貌可愛,本就極願相助,再得一枚金釧,自是大喜,推辭幾次不得,便收下了,當即扶著玉燕,到碾坊上面的閣樓中去更換衣衫。閣樓上堆滿了稻穀和米篩、竹箕之類的農具。那農女手頭原有幾套舊衣衫正在縫補,只是那小伙子一來,早就拋在一旁,不再理會,這時正好合玉燕之用。那農家青年畏畏縮縮的偷看段譽,不敢開口,段譽笑道:「大哥,你貴姓?」那青年道:「我……我貴姓金。」段譽道:「原來是金大哥。」那青年道:「不是的,我叫金阿二,金阿大是我哥哥。」段譽道:「嘿,是金二哥。」剛說到這裡,忽聽得馬蹄之聲,十餘騎急奔而來,段譽吃了一驚,站起身來,說道:「王姑娘,敵人追來啦!」


玉燕在那農女相助之下,剛除下上身衣衫,絞乾了濕衣,正在拭抹,那馬蹄之聲,她也聽到了,心下惶惑,沒做理會處,但聽得這幾乘馬來得好快,片刻間直到了門外,有人叫道:「這匹馬是咱們的,那小子和妞兒躲在這裡。」玉燕和段譽一在樓上,一在樓下,同時暗暗叫苦,心中均想:「將馬牽進碾坊來便好了。」但聽得砰的一聲響,有人踢開板門,三四個西夏武士闖了進來。段譽一心保護玉燕,飛步上樓。玉燕不及穿衣,只得將一件濕衣擋在胸前。段譽驚道:「對不起,冒犯了姑娘,失禮,失禮。」玉燕急道:「怎麼辦啊?」只聽得一名武士問金阿二道:「那小姐兒是在上面麼?」金阿二道:「你問人家姑娘作啥事麼?」那武士砰的一舉,打得他跌出丈余。金阿二性子甚是倔強,破口大罵。那農女叫道:「阿二哥,阿二哥,勿要同人家尋相罵。」她關心愛侶,下樓相勸,不料那武士單刀一揮,已將金阿二的腦袋劈成了兩半。那農女一嚇之下,從木梯上骨碌碌的滾了下來,另一名武士一把抱住,獰笑道:「這小妞兒自己送上門來。」嗤的一聲,已撕破了她的衣衫。那農女伸手在他臉上狠狠一抓,登時抓出五條血痕。那武士大怒,使勁一掌,打在她的胸口,只打得她肋骨齊斷,立時斃命。

段譽聽得樓下慘呼之聲,探頭一看,見這對農家青年男女霎時間死於非命,十分難受,暗道:「都是我不好,累得你們雙雙慘亡。」見那武士搶步奔將上來,忙將木梯向外一推。木梯本是虛架在樓板之上,被段譽一推之下,向外倒去。那武士輕輕一縱,搶先躍在地下,伸手接住了木梯,又架到樓板上來。段譽又欲推,另一名武士右手一揚,一枝袖箭向他射來。段譽不會躲避暗器,撲的一聲,那袖箭釘入了他的左肩。第一名武士乘著他手按肩頭,已架好木梯,一步三級的竄了上來。 玉燕坐在段譽身後的谷堆上,見到這武士出掌擊死農女,以及在木梯縱下竄上的身法,說道:「你用左手食指,點他小腹『下脘穴』。」段譽在大理學那一陽指神功和六脈神劍之時,於人身的各個穴道,是記得清清楚楚的,一聽玉燕呼叫,已見那武士的左足已踏上了樓頭,其時哪有餘裕多想,一伸食指,便往他小腹的「下脘穴」點去。那武士這一竄之際,小腹間門戶洞開,他大叫一聲,向後直摔出去,從半空摔了下來,立時便即斃命。段譽沒想到自己這一指之力,竟是如此厲害,不由得也自呆了,只見一名滿腮虬髯的西夏武士,舞著一柄大砍刀護住全身,又蹬著木梯搶了上來。段譽急問:「點他哪裡?點他哪裡?」玉燕驚道:「啊喲,不好!」

段譽道:「怎麼不好?」玉燕道:「他舞刀護住全身穴道,你若出手點他胸口的『膻中穴』,手指沒碰到穴道,手臂已先給他砍下來了。」其間情勢何等緊急,玉燕剛說得這幾句話,那虬髯武士已搶到了樓頭,段譽一心只想維護玉燕周全,也不及多想自己的手臂會不會被砍,右手一伸,運出內勁,伸指往他胸口「膻中穴」點去。那武士舉刀向他手臂砍來,突然間「啊」的一聲大叫,仰面翻跌下去,胸口一個小孔之中,鮮血激射而出,射得有兩尺來高。玉燕和段譽都是又驚又喜,誰也沒料到這一指之力,竟是如此厲害。要知段譽內功深湛,舉世已罕有其匹,而大理段氏的「六脈神劍」,更是武林中一等一的功夫,所欠者只是他不會運用而已,得玉燕這麼一指點,所發出來的威力,比之枯榮大師、鳩摩智、延慶太子等一流高手,或者尚有過之。 頃刻之間,他以指力連斃兩人,其餘的武士便不敢再上樓來,大家聚在樓下商議。玉燕道:「段公子,你將肩頭的袖箭拔了去。」段譽大喜,心想:「她居然也關懷到我肩頭的箭傷。」伸手一拔,將袖箭起了出來。這枝箭深入寸許,已碰到了肩骨,這麼用力一拔,原是十分疼痛,但他心喜之下,並不如何在意,說道:「王姑娘,他們又要攻上來了,你想如何對付才是?」一面說,一面轉頭向著玉燕,驀地見到她衣衫不整,急忙回頭,說道:「對不起。」玉燕羞得滿臉通紅,偏又無力穿農,靈機一勁,便去鑽在稻穀堆里,將穀子一直堆到頭邊,只露出了一個頭,笑道:「不要緊了,你轉過頭來吧。」段譽慢慢側身,心下暗自提防,只要見到她衣衫不甚妥貼,便立即轉頭相避。正轉過半邊臉孔,一瞥眼間,只見窗外有一名西夏武士站在馬鞍之上,探頭探腦的要跳進屋來,忙道:「這裡有敵。」玉燕心想:「不知這人的武功家數如何。」說道:「你用袖箭投他。」段譽依言揚手,將那枝袖箭擲了出去。他於發射暗箭一道,那是全然的外行,這枝袖箭擲出去時沒半點準頭,離那人的腦袋少說也有兩尺,那武士本來不用閃避。只是段譽這一擲之勢手勁太強,將一技小小的袖箭擲得嗚嗚聲響,那武士吃了一驚,矮身相避,在馬鞍上縮成了一團。

玉燕伸長頭頸,瞧得清楚,說道:「他是西夏人摔角相撲的名手,你不用理會,讓他扭住你,使掌在他天靈蓋上一拍,就贏了。」段譽道:「這個容易。」慢慢走到窗口,只見那武士涌身一躍,撞破窗格,沖了進來。段譽叫道:「你上來幹什麼?」那武士不懂漢語,瞪眼相視,左手一探,已扭住段譽胸口。這人身手也真快捷,這一扭之後,跟著便是一舉,將段譽的身子舉在半空。段譽反手一掌,啪的一聲,擊在他的腦門之上。那武士本想將段譽往樓板上重重一摔,摔他個半死不活,不料段譽這一掌下來,早將他擊得頭骨碎裂而死。段譽從來沒殺過人,今日為了保護玉燕,舉手之間連斃三人,不由得心中發毛,越想越是害怕,大聲叫道:「我不想再殺人了,要我再殺人是下不了手啦,你們快快走吧!」用力一推,將這個摔角名家的屍身拋了下去。追尋到碾坊來的西夏武士共有十五人,死了三個之後,尚餘一十二人。這十二人中有四個是一品堂的高手,其餘八人則是力強身壯的尋常戰士。那四名高手兩個是漢人,一個是西域人,另一個是西夏人。四個人見段譽的武功一會兒似乎是高強無比,一會兒又似幼稚可笑,當真說得上「深不可測」。這四人武功既高,便都不肯輕舉妄動,四人聚在一起,輕聲商議進攻之策。那八個西夏武士卻另有計較,撥攏碾坊中的稻草,便欲縱火。

玉燕驚道:「不好了,他們要放火!」段譽頓足道:「那怎麼辦?」眼見那碾坊的大水輪被溪水推動,不停的轉將上來,又轉將下去,他心中也如水輪之轉,環回不休。只聽得一個漢人道:「大將軍有令,那小姑娘學識淵博,須當生擒,不可傷了她的性命,暫緩縱火。」隨又提高聲音叫道:「喂,小雜種和那個小姑娘,快快下來投降,否則咱們可要放火了,將你們活活的燒成兩隻燒豬。」他連叫三遍,段譽和玉燕只是不睬。那人取過火熠,點燃了一把稻秸,舉在手中,說道:「你們再不降服,我便生火。」說著將火種一揚一揚,作勢要投到稻草堆中。 段譽見情勢危急,說道:「我去攻他個措手不及。」跨步踏上了水輪。那水輪碩大無朋,直徑幾達兩丈,段譽一踏上水輪,雙手抓住輪上木片,隨著輪子的轉動,慢慢下降。那漢人正在大呼小叫,命段譽和玉燕歸服,不料段譽已悄悄從閣樓上轉了下來,伸出手指,便往他背心點去。他用的是六脈神劍中少陽劍的劍法,原應一襲得手,哪知道他向人偷襲,自己先已提心弔膽,氣勢不壯,這真氣內力,便發不出來,須知他內力雖強,只因不懂武功,收發之際,往往要碰一個湊巧,這一次便發不出勁。那人只覺得背心上有什麼東西輕輕觸了一下,回過頭來。見是段譽正在向自己指手劃腳。 那人親眼見到段譽連殺三人,見他右手亂舞亂揮,又在使什麼邪術,心中也是頗為忌憚,急忙向左躍開一步。段譽又出一招,仍是無聲無息,絲毫不見威力。那人喝道:「好小子,你鬼鬼祟祟的幹什麼?」左手箕張,向他頂門抓了過來。段譽身子一縮,攀住水輪,便被輪子帶了上去。那人一抓發出,噗的一聲,木屑紛飛,在水輪的葉子上抓了一個大缺口。玉燕道:「你若再和他相鬥,只須繞到他的背後,攻他背心第七椎節之下的『至陽穴』,他便要糟。這人是晉南虎爪門的弟子,他的功夫練不到至陽穴。」段譽喜道:「那好極了!」攀著水輪,又降到碾坊大堂。這一次眾人都有了提防,不等段譽雙足著地,便有三人同時出手擒他。段譽右手連搖,道:「在下寡不敵眾,好漢打不過人多,我只要斗他一人。」說著斜身側進,踏著「凌波微步」的步子,閃得幾閃,已欺到那漢人高手的身後,喝一聲:「著!」一指點出,嗤嗤聲響,正中他的「至陽穴」,那人哼也不哼,撲地即死。 段譽殺了一人,想要再從水輪升到玉燕身旁,卻已來不及了,一名西夏武士執刀攔住了他的退路,從後一刀劈來。段譽叫道:「啊喲,糟糕,韃子斷了我的後路。四面受敵,我命休矣。」向左斜跨,敵人的一刀便砍了個空。碾坊中十一個人登時將他團團圍住,各人刀劍齊施,其中三名高手更是了得,隨便擊中他一拳一掌,段譽都是難以活命。他口中大叫:「王姑娘,我跟你來生再見了。段譽自身難保,只好先去黃泉路上等你。」他口中大呼小叫,腳下的凌波微步步法卻是巧妙無比。玉燕看得出了神,問道:「段公子,你腳下走的可是『凌波微步』麼?我只聞其名,不知其法。」 段譽喜道:「是啊,是啊,姑娘要瞧,我便從頭至尾演一遍給你看,不過能否演得到底,卻要看我腦袋的造化了。」當下將從石穴銅鏡上學來的步法,從第一步起走了起來。那十一個人飛拳踢腳,揮刀舞劍,竟是沒法沾得上他的一片衣角。十一個人哇哇大叫:「喂,你攔住這邊!」「你守東北角,下手不可容情。」「啊喲,不好,小王八蛋從這裡溜出去了。」段譽前一腳、後一步,在水輪和杵臼旁亂轉。玉燕雖然聰明,但也瞧不出個所以然來,叫道:「你躲避敵人要緊,不用演給我看!」段譽道:「此刻不演,我一命嗚呼之後,你可見不到了。」

這時段譽不顧自己生死,從頭至尾,將這套「凌波微步」演給玉燕觀看,他哪知痴情人也正有痴情之福,他若是見敵人攻來,再以巧妙步法閃避,一來他不懂武功,對方高手出招虛虛實實,變化難測,他如存心閃避,定然是閃避不了;二來敵人共有十一個之多,八名西夏武士已是極難抵擋,何況另有三名武學高手?躲得了一個,躲不開第二個,躲得了兩個,躲不開第三個。可是他自管自的踏步,於敵人的行止全不理睬,變成十一個敵人個個向他追擊。這「凌波微步」的步子,每一步都是踏在別人決計意想不到的所在,眼見他左足向東跨出,不料踏實之時,身子卻已在西北角上。十一人越打越快,但十分之九的招數,倒是在自己人打自己人,其餘十分之一,則是落了空。 要知阿甲、阿乙見到段譽站在水輪之旁,拳腳刀劍都是向他招呼,而阿丙、阿丁、阿戊、阿己,兵刃的招數自也是遞向他所處的方位。段譽身形閃處,突然轉向,乒乒乓乓,叮噹嗆琅,阿甲、阿乙、阿丙、阿丁……許多人的兵刃都交在一起,你擋架我,我擋架你。有幾名西夏武士手腳稍慢,反為自己人所傷。 玉燕只看得數招,便已知其理,叫道:「段公子,你的腳步甚是巧妙繁複,一時之間我瞧不清楚。最好你踏完一遍,再踏一遍。」段譽道:「行,你吩咐什麼,我無不依從。」堪堪那八八六十四卦的方位踏完,他又從頭走了起來。玉燕尋思:「段公子性命暫可無礙,只是咱們如何方能脫此困境?我上身無衣,真是羞也羞死了。我中毒後半點力氣也無,唯有設法指點段公子,讓他將那十一個敵人一一擊斃。」當下不再去看段譽的步法,細細端詳十一人的武功家數。那八名西夏武士的功夫分作兩派,都源自中原外門的武功,那漢人和西夏好手的家數也瞧了出來,只是那西域人忽爾呆若木雞、忽爾動如脫兔,倒是捉摸他不定。她正瞧著這西域人的腳法,想從他步伐之中探尋來源,忽聽得喀的一聲響,有人將木梯擱到了樓頭,一名西夏武士又要登樓。 原來十一人久戰段譽不下,領頭的西夏人便吩咐下屬,先將玉燕擒住了再說。玉燕吃了一驚,叫聲:「啊喲!」段譽抬起頭來,見到那西夏武士登梯上樓,忙問:「打他哪裡?」玉燕道:「抓『志堂穴』最妙!」段譽大步上前,一把抓到他後腰的「志堂穴」,也不知如何處置才好,隨手便是一擲,說也湊巧,這一擲之下,正好將他投入了碾米的石臼之中,老大一個石杵被水輪帶動著一直不停,一杵一杵的擊入石臼,臼中的殼粒早已成極細米粉,但無人照管,石杵仍是如常下擊。那西夏武士身入石臼,石杵擊將下來,砰的一聲,早打得他腦漿迸裂,血濺米粉。 那西夏高手不住催促,另有三名西夏武士爭先往梯上爬去。玉燕叫道:「一般辦理。」段譽伸手一抓,便又抓住了一人的「志堂穴」,使勁一擲,又將他拋入了石臼。這一來是有意拋擲,用勁反不如上次的恰到好處,石杵落下時,打在那人的腳上,慘呼之聲動人心魄,竟是一時不得便死。段譽呆得一呆,另外兩名西夏武士已從梯級爬了上去。段譽驚道:「使不得,快退下來。」左手手指亂指亂點,不料他心中惶急,真氣激盪,六脈神劍的威力發了出來,嗤嗤兩劍,戳在兩人的背心,登時從空中摔下。 那三個高手見段譽空手虛點,便能殺人,這種功夫實是聞所未聞。他三人不知段譽這門功夫未曾練到從心所欲的地步,真要使時,未必能夠,情急之下誤打誤撞,卻往往見功。三人越想越怕,都是頗有怯意,但說就此退去,卻是心有不甘。三人都是一品堂中的高手,眾人聯手,竟被一個雛兒莫名其妙的嚇退,以後如何做人?

玉燕居高臨下,對大堂中的戰鬥瞧得清清楚楚,見敵方剩下的雖只七人,然其中三人卻是極為了得,尤其那西夏人吆喝指揮,隱然是這一批人的首領,便道:「段公子,你先去殺了那穿黃衣、頭戴皮帽之人,要設法打他後腦的『玉枕』和『天柱』兩處穴道。」段譽道:「很好。」向他沖了過去。那西夏人暗暗心驚:「玉枕和天柱兩處穴道,正是我的罩門所在,這小姑娘怎地知道?」眼見段譽衝到,單刀橫砍,不讓他近身。段譽連沖數次,不但無法走到他的身後,險險反被他單刀所傷,叫道:「王姑娘,這人好生厲害,我走不到他的背後。」玉燕道:「那個穿灰袍的,罩門是在咽喉的『人迎穴』。那個穿青衫之人,我瞧不出他武功家數,你向他胸口戳幾指看。」段譽道:「很好!」伸指向他胸口點去。他這幾指手法雖對,勁力全無,但那穿青衫的西域人如何知道?矮身躲了三指,待得段譽第四指點到,他凌空一躍,忽如一頭蒼鷹般從空中搏擊而下,掌力雄渾,已將段譽全身都罩住了。段譽只感呼吸急促,頭腦暈眩,閉著眼睛雙手亂點,嗤嗤嗤嗤響聲不絕,少商、商陽、中沖、關沖、少沖、少澤,六脈神劍齊發,那西域人身中六洞,但來勢不消,啪的一響,一掌擊在段譽肩頭。其時段譽全身真氣鼓盪,這一掌來勢雖猛,在他渾厚的內力抗拒之下,竟是傷他不得半分。 玉燕卻不知他不曾受傷,驚道:「段公子,你沒事麼?可受了傷?」段譽睜眼一看,見那西域高手仰天躺在地下,胸口小腹的六個小孔之中鮮血直噴,臉上神情猙獰,一對跟睛睜得大大的,惡狠狠的瞧著他,兀自未曾氣絕。段譽嚇得一顆心怦怦亂跳,叫道:「我不想殺你,是你自己找上我來的。」他腳下仍是踏著凌波微步,在大堂中快步疾走,雙手卻不住的抱拳作揖,向餘下的六個人道:「各位英雄好漢,在下段譽和你們往日無怨、近日無讎,請你們網開一面,這就出去吧。我……我……實在是不敢再殺人了。這……這……弄死這許多人,教我心中如何過得去?實在是太過殘忍。你們快快退去吧,算是我段譽輸了,求你們高抬貴手。」突然間一轉身,忽見門邊站著一個西夏武士,不知是何時進來的,這人中等身材,服色和其餘的西夏武士一般無異,只是臉色臘黃、木無表情,就如是一個死人一般。段譽心中一寒:「這個是人是鬼?莫非……莫非……給我打死的西夏武士陰魂不散,冤鬼出現?」

他想到這裡,心中更是害怕,顫聲道:「你……你是誰?到這裡來幹什麼?」那西夏武士挺身站立,既不答話,也不移動身子。段譽一斜身,抓住了身旁一名西夏武士的「志堂穴」,向那怪人擲了過去。那人微一側身,砰的一聲,那西夏武士的腦袋撞在牆上,頭蓋碎裂而死。段譽吁了口氣,道:「你是人,不是鬼。」 餘下的三名西夏武士眼看己方人手越斗越少,均萌退意,一個人走向門邊,便去推門。那西夏高手喝道:「幹什麼?」唰唰唰三刀,向段譽砍去。段譽已無鬥志,眼前青光霍霍,那柄利刀不住的在面前晃動,隨時隨刻都會剁到自己身上,心中怕極,叫道:「你……你這般狠蠻,我可要打你的玉枕穴和天柱穴了,只怕你抵敵不住,我勸你還是乘早收兵,大家好來好散的為妙。」那人一咬牙,刀招越來越緊,刀刀不離段譽的要害。若不是段譽腳下也是加速移步,每一刀都能要了他的性命。 那漢人高手最是狡猾,初時見到兇險,一直退居在後,此刻見段譽苦苦哀求,除了盡力閃避,再無還手餘地,靈機一勁,走到石臼之旁,抓起兩把打得極細的米粉,向段譽雙眼擲了過去。段譽步法巧妙,這兩下自是擲他不中,那漢人兩把擲出,跟著又是兩把,再是兩把,大堂中米粉糠屑,四散飛舞,頃刻間如煙似霧。 段譽大聲叫道:「糟糕,糟糕!我這可瞧不見啦!」玉燕也知情勢十分凶臉,須知段譽在數大高手間安然無損,全仗那神妙無方的凌波微步。敵人向他發招攻擊,始終是瞻之在前、忽焉在後,兵刃拳腳的落點和他身子間,總是有釐毫之差,現下大堂中米粉和糠屑飛得煙霧隱騰,眾人任意發招,這一盲打亂殺,那便極可能打中在段譽身上,正所謂「有心栽花花不發,無意插柳柳成蔭」。如果眾高手一上來便閉起眼睛,不理段譽身在何處,自顧自施展一套武功,早已將段譽砍成十七八塊了。 段譽雙目被米粉蒙住了,睜不開來,狠命一躍,縱到水輪邊上,攀著水輪的葉子,向上升高,只聽得「啊,啊」兩聲慘呼,兩名西夏武士已被那西夏高手亂刀誤砍而死。跟著叮噹兩聲,有人喝道:「是我!」另一人道:「小心,是我!」是那西夏高手和漢人高手刀劍相交,交手了兩個回合,接著「啊」的一聲曼長慘叫,最後一名西夏武士不知被誰一腳踢中要害,身子向門外飛出,臨死時的叫喊,令段譽聽著不由得毛骨竦然,全身發抖。他顫聲說道:「喂喂,你們只剩下了三個人,何必再打?殺人不過頭點地,我向你們求饒,也就是了。」那漢人從聲音中辨別方位,右手一揮,一枚鋼鏢向他射來。他辨認的方向所在本來甚是準確,但那水輪不停的轉動,待得鋼鏢射到,輪子已帶著段譽下降,啪的一響,銅鏢將他袖子一角釘在水輪的葉子板上。段譽吃了一驚,心想:「我不會躲避暗器,敵人一發暗青子,我總是遭殃。」怯意一盛,手便軟了,五指乏力,騰的一聲便摔了下來。那漢人高手從迷霧中隱約看到,撲將上來便抓。段譽記得玉燕說過要點他「人迎穴」,但一來是在慌亂之中,二來他雖會辨認穴道,平時卻素無習練,手忙腳亂的伸出手指去點他「人迎穴」,部位全然不准,既偏左、又偏下,竟然點中了他的「氣戶穴」。這漢人所練的武功與眾不同,「氣戶穴」乃是笑穴,真氣一逆,忍不住哈哈大笑。他一劍又一劍的向段譽刺來,口中卻是嘻嘻、哈哈、嘿嘿、呵呵的大笑不已。那西夏高手問道:「容兄,你笑什麼?」那漢人無法答話,只是大笑不已。那西夏人不明就裡,怒道:「大敵當前,你弄什麼玄虛?」那漢人道:「哈哈,我……這個……哈哈,呵呵……」向前一劍,直朝段譽背心刺去。段譽向左斜走,那西夏高手迷霧中瞧不清楚,正好也向這邊撞來,兩人一下子便撞了個滿懷。

這西夏人是擒拿的名宿,一撞到段譽身子,反應快極,左手一翻,已扭住了段譽的胸口。他知道段譽之所長全在腳法,這一扭住,正是取勝的良機,右手拋去單刀,回過來又抓住了段譽的左腕。段譽大叫:「苦也,苦也!」用力掙扎,但那西夏人的手勁何等厲害,便如兩隻鐵箍一般,抓住他的左腕和胸肌,卻哪裡掙扎得脫?那漢人瞧出便宜,挺劍便向段譽背心疾刺而下。那西夏人暗想:「不妙!他這一劍刺入數寸,正好取了敵人性命,但如他不顧義氣,要獨居其功,說不定刺入尺許,那便連我也刺死了。」當即拖著段譽,向後退了一步。那漢人笑聲不絕,搶上一步,欲待伸劍再刺,突然砰的一聲,水輪葉子擊在他的後腦,將他打得暈了過去。他人雖暈去,呼吸未絕,仍是哈哈哈的笑個不止,但有氣無力,那笑聲便十分詭異。水輪緩緩轉去,第二片葉子砰的一下,又在他胸口撞了一下,他的笑聲又輕了幾分,撞到七八下時,那「哈哈,哈哈」之聲,便如是夢中打鼾一般。那西夏人牢牢扭住段譽,左手不住的加勁,要將他扭得呼吸艱難,然後或殺或擒,段譽左手向前亂戳,都是戳在空處。 玉燕見段譽被那西夏高手以擒拿法扭住,無法脫身,心中焦急之極,想要上前救援,卻是中毒後全身肢體不再聽自己使喚,復是舉手抬足也十分艱難,更不用說想救人了。又想這大門之旁,尚有一名神色可怖的西夏武士站著,只要他隨手一刀一劍,段譽立時斃命,她驚惶之下,大聲叫道:「你們別傷段公子性命,我……我跟你們去便是。」 這時段譽心中也是十分的害怕,拚命伸指亂點,其實他若是鎮定從事,全身放鬆,他體內的朱蛤神功自會吸取那西夏高手的內力,時間稍久,便能使敵人功力自散,偏生他在驚恐之中將內力都聚集到右手的五根手指上去,而每一指卻又都點到了空處。他只感胸口的壓力越來越重,漸漸的喘不過氣來,正危急間,忽聽嗤嗤數聲,那西夏高手「啊」的一聲輕呼,說道:「好本事,你終於點中了我的……我的玉枕……」雙手漸漸放鬆,腦袋慢慢垂了下來,倚著牆壁而死。段譽大奇,板過他身子一看,果見他後腦「玉枕穴」上有一小孔,鮮血泊泊流出,這傷痕正是自己六脈神劍所創。他一時想不明白,不知自己在緊急關頭中功力凝聚,一指點出,真氣衝上牆壁,反彈過來,擊中那西夏高手的後腦背心。段譽一共點了數十指,反擊在對方背後各處的力道不關痛癢,蓋那西夏人功力既高,而這真氣的反彈之力又已大為減弱,可說損傷不到他分毫,但那「玉枕」、「天柱」兩穴卻是他的罩門所在,最是柔嫩。真氣一撞,立時送命。

段譽又驚又喜,放下那西夏人的屍身,叫道:「王姑娘,王姑娘,敵人都打死了!」他卻忘了門邊尚有一人。忽聽得身後一個冷冰冰的聲音說道:「未必都死了!」段譽一怔之下,回過身來,見是那個神色木然的西夏武士,心想你武功不高,我一抓你的「志堂穴」便能殺你,便笑道:「老兄快快去吧,我決計不能殺你。」那人道:「你有殺我的本領麼?」語氣之間,十分傲漫。段譽實在不願再多殺傷。抱拳說道:「在下未必是閣下對手,請你手下留情,饒過我吧。」

那西夏武土道:「你這幾句話說得嬉皮笑臉,絕無求饒的誠意。段家一陽指和六脈神劍名馳天下,再得這位姑娘指點要訣,那還不是當世第一高手麼?在下領教你的高招。」他這幾句話每一個字都是平平吐出,既無輕重高低之別,亦無抑揚頓挫之分,聽來十分的不慣,想來他是外國人氏,既識漢語,遣詞用句倒是不錯,那聲調就顯得十分的彆扭了。段譽心道:「聽這人的談吐,倒不是尋常的武人,我還是不要動手的好。」要知他天性不喜武功,今日殺了這許多人,實是逼得他無可奈何,說到打架動手,當見是能免則免,於是一揖到地,誠誠懇懇的道:「閣下指責甚是,在下求饒之意不敬不誠,這裡謝過。在下從未學過武功,適才傷人,盡屬僥倖,但得茍全性命,已是心滿意足,如何還敢逞強爭勝?」那西夏武士嘿嘿冷笑,道:「你從未學過武功,卻在揚手之間,盡殲西夏一品堂中的四位高手,又殺武士一十一人。倘若學了武功,天下武林之中,還有噍類麼?」段譽自東至西的掃視一遍,但見大堂中橫七豎八的都是屍首,一個個身上染滿了血污,不由得心中難過之極,掩面道:「怎……怎麼我殺了這許多人?我……我實在不想殺人,那怎麼辦?怎麼辦?」那人冷笑數聲,斜目睨視,瞧他這幾句話是否出於本心。段譽垂淚道:「這些人家中都有父母妻兒,不久之前個個還都如生龍活虎一般,卻都給我害死了,我……我……如何對得起他們?」說到這裡,不禁捶胸大慟,淚如雨下,嗚嗚咽咽的道:「他們未必想要殺我,只不過奉命派遣,前來拿人而已,我跟他們素不相識,焉可遽下毒手?」[2]

創作背景

《天龍八部》從1963年開始創作,歷時4年完成(部分內容曾由倪匡代筆撰寫)。故事背景設定在宋哲宗時期。金庸在《天龍八部》書前「釋名」部分中說:「本書故事發生於北宋哲宗元祐、紹聖年間,公元1094年前後。」書中對歷史人物和歷史事件進行了杜撰和改造。在創作《天龍八部》時,金庸對民族矛盾及民族國家之間的衝突,有了新的思想認識和新的處理方式,即不再局限於狹隘的「民族主義」和「愛國主義」,而是升華至中華民族的整體利益的考慮,更多的傾向於和平主義和民族的和睦與團結,從而超越了狹隘的民族矛盾,對戰爭與和平有了嶄新的思考。

作者簡介

金庸,男,生於中國 浙江省 海寧縣 袁花鎮。1929年5月入讀家鄉海寧縣袁花鎮小學,先就讀於浙江省嘉興市第一中學(嘉興一中),為寫諷刺訓導主任的文章被開除,轉學去了衢州。1942年自浙江省衢州中學畢業,1944年考入中央政治大學外交系,1946年赴上海東吳法學院修習國際法課程。 1948年,畢業於上海東吳大學法學院,並被調往《大公報》香港分社  。1952年調入《新晚報》編輯副刊,並寫出《絕代佳人》《蘭花花》等電影劇本。

自1955年的《書劍恩仇錄》開始至1972年的《鹿鼎記》正式封筆,他共創作了十五部長、中、短篇小說。其作品內容豐富,情節跌宕起伏,有豪俠氣概,有兒女柔腸,有奇招異法,凡此種種,引人入勝。曾被多次拍攝、製作成影視作品、電腦遊戲,對當代青年的影響極其廣泛。他也曾以林歡作筆名,為長城電影公司編寫劇本,更曾合作導演過兩部電影,也曾以姚馥蘭為筆名撰寫電影評論。 早年在香港 《大公報》、《新晚報》和長城電影公司任職。後創辦香港《明報》、新加坡《新明日報》和馬來西亞《新明日報》等,形成《明報》集團公司。查良鏞先生五十年代中期起應報社之約,開始寫作連載性的武俠小說。到七十年代初寫完《鹿鼎記》而封筆,共完成了十五部。他曾用其中十四部書名的第一個字串在一起,編成「飛雪連天射白鹿,笑書神俠倚碧鴛」的對聯。

他的小說既繼承了傳統白話小說的語言風格,又對舊式武俠小說從思想內容到藝術手法作了全面的革新。這些作品以古代生活為題材,卻體現出現代精神,同時富有深厚的文化內涵,因而贏得億萬讀者的喜愛,達到雅俗共賞的境界。金庸不僅是傑出的小說大師,同時又是一位出色的社評家。他寫有近兩萬篇社評、短評,切中時弊,筆鋒雄健犀利,產生了很大影響,曾被人讚譽為「亞洲第一社評家」。當代武俠小說作家、新聞學家、企業家、政治評論家、社會活動家,被譽為「香港四大才子」之一,與古龍、梁羽生、溫瑞安並稱為中國武俠小說四大宗師

1985年起,歷任香港特別行政區基本法起草委員會委員、政治體制小組負責人之一,基本法諮詢委員會執行委員會委員,以及香港特別行政區籌備委員會委員。1994年,受聘北京大學名譽教授   。2000年,獲得大紫荊勳章。2007年,出任香港中文大學文學院榮譽教授   。2009年9月,被聘為中國作協第七屆全國委員會名譽副主席  ;同年榮獲2008影響世界華人終身成就獎  。2010年,獲得劍橋大學哲學博士學位  。2018年10月30日,在中國香港逝世,享年94歲。 [3]

參考資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