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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龍八部·第一百一十章 化敵為友檢視原始碼討論檢視歷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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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龍八部·第一百一十章  化敵為友出自《天龍八部》,《天龍八部》是中國現代作家金庸創作的長篇武俠小說。這部小說從1963年開始創作,歷時4年完成。前後共有三版,在2005年第三版中經歷6稿修訂,結局改動較大。 這部小說以宋哲宗時代為背景,通過宋、遼、大理、西夏、吐蕃等王國之間的武林恩怨民族矛盾,從哲學的高度對人生和社會進行審視和描寫,展示了一幅波瀾壯闊的生活畫卷。其故事之離奇曲折、涉及人物之眾多、歷史背景之廣泛、武俠戰役之龐大、想象力之豐富當屬「金書」之最。作品風格宏偉悲壯,是一部寫盡人性、悲劇色彩濃厚的史詩巨著。 [1]

正文

群豪一見這等事情景,均知已陷入了靈鷲宮的機關之中。眾人一路攻戰而前,將一干黃衫女子殺的殺,擒的擒,掃蕩得乾乾淨淨,進入大廳之後,也曾四下察看有無伏兵,但此後有人身上生死符發作,各人觸目驚心,物傷其類,再加上一連串的變故接踵而來,竟沒想到身歷險地,危機四伏。待得見到這塊石岩堵死了大門,各人心中均是一凜:「今日若要生出靈鷲宮,只怕是大大的不易了。」 忽聽得頭頂一個女子的聲音說道:「童姥姥座下四使婢,參見虛竹先生。」虛竹抬頭一看,只見大廳靠近屋頂之處,有九塊岩石凸了出來,似乎是九個小小的平台,其中四塊岩石上各有一個十八九歲的少女,向著自己盈盈拜倒。那些平台離地至少也有四丈,但四女一拜之後,隨即縱身躍下,身在半空,手中已各持一柄長劍,飄飄而下,當真如仙女下凡一般。眾人一見四女躍下的身手,便知她們輕功高得出奇,都不禁暗自驚懼。四女一穿淺紅,一穿月白,一穿淺碧,一穿淺黃,同時躍下,同時著地,又向虛竹躬身拜倒,說道:「使婢迎接來遲,主人恕罪。」虛竹作揖還禮,道:「四位姊姊不必多禮。」四個少女抬起頭來,眾人都是一驚,但見四女不但身形高矮穠纖一模一樣,而且相貌也是沒半點分別,一般的瓜子臉蛋,眼如點漆,直是清秀絕俗。虛竹道:「四位姊姊,如何稱呼?」那穿淺紅農衫的女子道:「婢子四姊妹一胎孿生,童姥姥給婢子取名為梅劍,這三位妹子是蘭劍、竹劍、菊劍。適才遇昊天、朱天諸部姊妹,得知種種。現下婢子將聚賢廳的大門關了,這一干大膽奴才如何處置,便請主人發落。」 群豪聽她自稱為四姊妹一胎孿生,這才恍然,怪不得四人相貌一模一樣,但見她四人容顏秀麗語言清柔,各人心中均生好感,不料說到後來,那梅劍竟說什麼「一干大膽作反的奴才」,實在是無禮之極,欺人太甚。當下便有兩條漢子搶了上來,一人手持雙刀,一人拿著一對判官筆,齊聲喝道:「小妞兒,你口中不乾不淨的放……」突然間青光一閃,蘭劍竹劍姊妹長劍掠出,跟著噹噹兩響,兩條漢子的手腕巳被截斷,手掌連著兵刃,掉在地下。這一招劍法迅捷無倫,那二人手腕已斷,口中還在說道:「……些什麼屁!哎唷!」大叫一聲向後躍開,只灑得滿地都是鮮血。

虛竹識得蘭劍、竹劍二人的劍法,知道這一招「輕車宛轉」,乃是童姥的得意劍法之一,那日與李秋水比武,便曾用過。這是用來對付李秋水的劍招,威力之強,豈比尋常?這兩名漢子武功雖然不弱,卻哪裡閃避得了? 二女一出手便斷了二人手腕,其餘眾人雖然頗有自信武功比那兩條大漢要高得多的,卻也不敢貿然出手,何況眼見這座大廳四壁都是厚實異常的花岡巨岩所砌成,又不知廳中另有何等厲害機關,各人登時面面相覷,誰也沒有作弊。寂靜之中,忽然人群中又有一人「荷荷荷」的咆哮起來。眾人一聽,都知又有人身上的生死符催命來了。 群豪相顧失色之際,一條鐵塔般的大漢縱跳而出,雙目盡赤,亂撕自己胸口衣服。許多人叫了起來:「鐵鱉島島主!鐵鰵島島主哈大霸!」那哈大霸口中呼呼,真如一頭受傷了的猛虎,他提起醋缽般的舉頭。砰的一聲將一張茶几擊得粉碎,隨即向菊劍衝去。菊劍見到他此猛獸還要可怖的神情,忘了自己劍法之強,心中害怕,一鑽頭便縮入了虛竹的懷中。哈大霸張開蒲扇般的大手,向梅劍抓來。這四個孿生姊妹心意相通,菊劍嚇得混身發抖,梅劍早受感應,一見哈大霸撲到,「啊」的一聲驚呼,躲到了虛竹背後。 哈大霸一抓不中,翻轉雙手,便往自己兩眼中挖去。群豪瞧得心驚膽戰,知他神智巳迷,體內的煎熬實是難以忍受。虛竹叫道:「使不得!」衣袖一帶,拂中他的臂彎,哈大霸雙手便即垂了下來。虛竹道:「這位兄台體內所種的生死符發作,在下便給你解去吧。」當即使出「天山六陽掌」中一招「陽歌天鈞」在哈大霸背心「靈台穴」上一拍。哈大霸一凜,全身宛如虛脫,委頓在地。青光閃躍,兩柄長劍分心向哈大霸刺到,正是蘭劍、竹劍二姝乘機出手。虛竹道:「不可!」左手一伸,夾手將雙劍奪了過來,喃喃念道:「糟糕,糟糕,不知他的生死符中在何處?」原來他雖學會了生死符的破解之法,究竟見識淺陋,看不出哈大霸身上生死符的所在,這一招「陽歌天鈞」又出力太猛,哈大霸訖是經受不起。

哪知哈大霸卻道:「……中在……懸樞……氣……氣海……絲空竹……」虛竹喜道:「你自己知道,那就好了。」原來適才一招「陽歌天鈞」,已令他神智恢復,當即以童姥所授法門,用天山六陽手的純陽之力,將他懸樞、氣海、絲空竹三處穴道中的寒冰生死符化去。哈大霸站起身來,揮拳踢腿,大喜若狂,突然撲翻在地,砰砰砰的向虛竹磕頭,說道:「恩公在上,哈大霸的性命,是你老人家給的,此後恩公但有所命,哈大霸赴湯蹈火,在所不辭。」虛竹對人向來恭謹,一見哈大霸行此大禮,急忙下還禮,也砰砰砰的向他磕頭,說道:「在下不敢受此重禮,你向我磕頭,我也得向你磕頭。」哈大霸大聲道:「恩公快快請起,你向我磕頭,可真折殺小人了。」為了表示心中的感激之意,又多磕幾個頭。虛竹見他又磕頭,當下又磕頭還禮。 兩人爬在地下,磕頭不休,猛聽得幾百人齊聲叫了起來:「給我破解生死符,給我破解生死符。」身上中了生死符的群豪,蜂湧而前,將二人團團圍住。一名老者伸手將哈大霸扶起,道:「不用磕頭啦,大伙兒都要請恩公療毒救命。」虛竹見哈大霸站起,這才站起身來,說道:「各他別忙,聽我一言。」霎時之間,大廳上沒半點聲息。虛竹說道:「要我解生死符,須得確知所種的部位,各位自己知不知道?」只聽得眾人亂成一團,有的說:「我知道!」有的說:「我中在委中穴、內庭穴!」有的說:「我全身發疼,他*的也不知中在什麼鬼穴道!」有的說:「我身上麻癢疼痛,每個月不同,這生死符會走!」突然有人大聲喝道:「大家不要吵,這般吵吵嚷嚷的,虛竹子先生能聽得見麼?」出聲呼喝的正是群豪之首的烏老大,眾人便即靜了下來。虛竹道:「在下雖蒙童姥授了破解生死符的法門……」七八個人忍不住叫了起來:「妙極,妙極!」「吾輩性命有救了!」只聽虛竹續道:「……但辨穴認病的本事卻極膚淺。不過各位也不必擔心,若是自己確知生死符部他的,在下逐一施治,助各位破解。就算不知,咱們慢慢琢磨,再請幾位精於醫道的朋友來一同參詳,總之是要治好為止。」群豪大聲歡呼,只震得滿廳中都是回聲。過了良久,歡呼聲才漸漸止歇。梅劍突然冷冷的道:「主人答應給你們取出生死符,那是他老人家的慈悲。可是你們大膽作亂,害得童姥離宮下山,在外仙逝,你們又攻打飄渺峰,害死了鈞天部的不少姊妹,這筆帳卻又如何算法?」此言一出,群豪面面相覷,心中不禁冷了半截,尋思梅劍所言,確是實情,虛竹既是童姥的傳人,對眾人所犯下的大罪也不會置之不理。有人便欲出言哀懇,但轉念一想,害死童姥,倒反靈鷲宮之罪何等深重,豈是哀求幾句,便能了事?是以語到口邊,又縮了回去。烏老大說道:「這位姊姊所責甚是有理,吾輩罪過甚大,甘領虛竹子先生的責罰。」

群豪一聽烏老大之言,大半會意,都跟著叫了起來:「不錯,咱們罪孽深重,虛竹子先生要如何責罰,大家甘心領罪。」有些人想到生死符催命時的痛苦,竟然雙膝一曲,跪了下來。要知烏老大看準了虛竹的脾氣,知他忠厚老實,絕非陰狠毒辣的童姥可比,若是由他出手懲罰,下手也必比梅蘭菊竹四劍為輕,因之向他求告。 虛竹渾沒了主意,向梅劍道:「梅劍姊姊,你瞧該當怎麼辦?」梅劍道:「這些都不是好人,害死了均天部這許多姊妹,非叫他們償命不可。」玉霄洞的洞主是個七十來歲的老者,向梅劍深深一揖,說道:「姑娘,咱們身上中了生死符,實在是慘不堪言,一聽到童姥姥她老人家不在峰上,不免著急,做錯了事悔之莫及。求你姑娘大人大量,向虛竹子先生美言幾句。」梅劍臉一沉,道:「那些殺過人的,便將自已的右臂砍了,這是最輕的懲戒了。」她話一出口,覺得自己發號施捨,於理不合,轉頭向虛竹道:「主人,你說是不是?」虛竹覺得如此懲罰太重,卻又不願得罪梅劍,道:「這個……這個……嗯……那個……」人群中忽有一人越眾而出,臉如冠玉,俊雅文秀,正是大理國王子段譽,他性喜多管閒事,評論是非,向虛竹拱了拱手,笑道:「仁兄,這些人要來攻打飄渺峰,小弟一直是不贊成,只不過便說幹了嘴,也勸他們不聽,今日闖下大禍,仁兄欲加罪責,倒也應當。小弟向仁兄討一個差使,由小弟來將這些朋友們責罰一番如何?」那日群豪要殺童佬,歃血為盟,段譽力加勸阻,虛竹是親耳聽到的,知道這位公子仁心俠膽,對他向來好生敬重,何況自已正沒做理會處,聽他如此說,忙拱手道:「在下識見淺陋,不會處事。段公子肯出面料理,在下感激不盡。」群豪初聽段譽強要出頭來責罰他們,心下如何肯服?有些脾氣急躁的已欲破口大罵,待聽得虛竹竟是一口答應,話到口邊,便都縮回去了。

段譽咳嗽一聲,清了清喉嚨,說道:「如此甚好。眾位所犯過錯,實在太大,在下所定的懲罰之法,卻也非輕。虛竹子先生既讓在下處理,眾位若有違抗,只怕虛竹子老兄便不肯給你們拔去身上的生死符了。嘿嘿,這第一條嘛,大家須得在童姥靈前恭恭敬敬磕上八個響頭,肅穆默念,懺悔前非,磕頭之時,倘若心中暗咒童姥者,罪加一等。」虛竹喜道:「甚是,甚是!這第一條罰得很好。」群豪本來不知這個書呆子般的公子會提出什麼古怪難當的罰法來,都在惴惴不安,一聽他說在童姥靈前磕頭,均想:「人死為大,在她靈前磕頭,又打甚緊?何況咱們心裡暗咒老賊婆,老子一面磕頭,一面暗罵老賊婆便是。」當即齊聲答應。 段譽見自己提出第一條後,眾人欣然同意,精神一振,說道:「這第二條,大家在鈞天部諸位死難妹姊的靈前行禮。殺傷過人的,必須磕頭,默念懺悔,還得身上掛塊麻布,戴孝誌哀。沒殺過人的,長揖為禮,虛竹子仁兄提早給他們治病,以資獎勵。」群豪之中,一大半手上沒在飄渺峰頂染過鮮血,首先答應。殺傷過鈞天部諸女之人,聽他說不過是磕頭戴孝,比之梅劍要他們自斷右臂,懲罪輕了萬倍,自也不敢異議。 段譽又道:「這第三條嗎,是要大家永遠臣服靈鷲宮,不得再生異心,虛竹子先生說什麼,大家便得聽從號令。不但對虛竹子先生要恭恭敬敬,對梅蘭竹菊四位姊姊妹妹們,也得客客氣氣,化敵為友,再也不得動刀弄槍。倘若有哪一位不服,不妨上來和虛竹子先生比上三招兩式,且看是他高明呢,還是你厲害!」

群豪聽段譽這麼說,都道:「當得,當得!」更有人道:「公子定下的罰章,未死太便宜了咱們,不知更有何吩咐?」段譽拍了拍手,道:「沒有了!」轉頭向虛竹道:「仁兄,小弟這三條罰章定得可對?」虛竹拱手道:「多謝,多謝,對之極矣。」他向梅劍等人瞧了一眼,臉上頗有歉然之色。蘭劍道:「主人,你是靈鷲宮之主,不論說什麼,婢子們都得聽從。你氣量寬宏,饒了這些奴才,可也不必對咱們有什麼抱歉。」虛竹一笑,道:「不敢!嗯,這個……在下心中還有幾句話,不知……不知該不該說?」 烏老大道:「三十六洞、七十二島,一向是飄渺峰的下屬,教主有何吩咐,誰也不敢違抗。段公子所定的三條罰章,實在是寬大之至。教主另有責罰,大伙兒自然甘心領受。」虛竹道:「在下年輕識淺,只不過承童姥姥指點幾手武功,『教主』什麼的,真是愧不敢當。在下有兩點意思,這個……這個……也不知道對不對,大膽說了出來,這個……請各位前輩琢磨琢磨。」他自幼至今,一直受人指使差遣,向居人下,從來不會自己出什麼主意,而當眾說話,更是窘迫,是以這幾句說得吞吞吐吐,語氣之間,更是謙和之極。梅蘭菊竹四姝心中均想:「主人怎麼啦,對這些奴才們也用得著這麼客氣?」只聽烏老大道:「教主對咱們這般謙和,眾兄弟便是肝腦塗地,也是難報恩德於萬一。教主有命,便請吩咐吧!」

虛竹道:「是,是!我若是說錯了,諸位不要……不要這個見笑。我想說兩件事。第一件嘛,好像有點私心,在下……在下出身少林寺,本來……本是個小和尚,請諸位今後行走江湖之時,不要向少林派的僧俗弟子們為難。那是在下向各位求一個情,不敢說什麼命令。」烏老大大聲道:「教主有令,今後眾兄弟在江湖上遇到少林派的大師和俗家朋友們,須得好生相敬,千萬不可得罪了。」群豪齊聲應道:「遵命。」虛竹見眾人答允,膽子便大了些,拱手道:「多謝,多謝!在下這第二件事,是請各位體會上天好生之德,不可隨便傷人殺人。最好是有生之物都不要殺,螻蟻尚且惜命,最好連葷腥也不可吃,不過這一節不大容易,連在下自己也破戒吃葷了。所以……所以……那個殺人嗎,總之是不好,還是不殺人的為妙。」烏老大又大聲道:「教主有令:靈鸞宮屬下一眾兄弟,今後不得妄殺無辜,胡亂殺生,否則嚴懲不貸。」群豪又齊聲應道:「遵命!」虛竹笑道:「烏先生,你幾句話便說得清清楚楚,我可不成,你……你的生死符中在哪裡?我給你拔除了吧!」烏老大所以干冒奇險,率眾謀叛,為來為去就是要除去體中的生死符,聽得虛竹答應為他拔除,從此去了這為患無窮的附骨之蛆,當真是不勝之喜,心中感激,雙膝一曲,便即拜倒。虛竹急忙跪倒還禮,又問:「烏先生,你肚子上松球之傷,這可痊癒了麼?」這時梅劍四姊妹開動機關,移開大門上的巨岩,放了朱天、吳天、玄天九部諸女進入大廳。只聽得風波惡和包不同大呼小叫,和鄧百川、公冶干一齊走了進來。原來他四人出門尋童姥相鬥,卻撞到八部諸女護送童姥的遺體來到靈鷲宮外,包不同言詞不遜,風波惡好勇鬥狠,三言兩語,便和八部諸女動起手來。不久鄧百川、公冶干加入相助,他四人武功雖強,但寡不敵眾,如何是諸女的對手,四個人且斗且走,身上都帶了傷,倘若大門再遲開片刻,梅蘭菊竹不出聲喝止,他四人難免遭擒喪生了。當下九部諸女秉承虛竹之意,在大廳上設宴款待群英。慕容復自覺沒趣,帶同鄧百川等告辭下山。劍神卓不凡和芙蓉仙子崔綠華不別而行,早已走得不知去向。

虛竹見慕容復等要走,竭誠挽留。慕容復道:「在下得罪了飄渺峰,好生汗顏,承兄不加罪責,已領盛情,何敢再行叨擾?」虛竹道:「哪裡,哪裡?兩位公子文武雙全,英雄了得,在下仰慕得緊,只想……只想這個……向兩位公子領教。我……我實在笨得……那個要命。」包不同適才與諸女交鋒,寡不敵眾,身上受了好幾處劍傷,正沒做好氣處,聽虛竹羅里羅嗦的留客,又想到他懷中藏了王玉燕的畫像,尋思:「這個賊禿假仁假義,身為佛門子弟,卻對我家公子的表妹暗起歹心,顯然是個不守清規的淫僧。」便道:「小師父留英雄是假,留美人是真,何不直言要留王姑娘在這飄渺峰上?」 虛竹愕然道:「你……你說什麼?我留什麼美人?」包不同道:「你心懷不軌,難道姑蘇慕容家的都是白痴麼?嘿嘿,太也可笑!」虛竹道:「我不懂先生說些什麼,不知什麼事可笑。」包不同雖然身在龍潭虎穴之中,但一激發了他的執拗脾氣,早將生死置於度外,大聲說道:「你這小賊禿,你是少林寺的和尚,既是名門弟子,怎麼改投邪派,勾結一宗妖魔鬼怪?我瞧著你便生氣,一個和尚,逼迫了幾百良家婦女做你妻妾情婦,兀自不足,卻來打起我家王姑娘的主意來,我跟你說,王姑娘是我家慕容公子的人,你癩蛤蟆莫想吃天鵝肉,乘早收了歹心的好!」他越罵越起勁,拍手頓足,指著虛竹的鼻子,大罵起來。

虛竹莫名其妙,道:「我……我……我……」忽聽得呼呼兩聲,烏老大挺綠波香露鬼頭刀,哈大霸舉起一柄六十餘斤重大鐵錐,齊聲大喝,雙雙向包不同撲來。慕容復知道虛竹既允為這些人解去生死符之毒,已得群豪死力,若是混戰起來,兇險無比,一見烏老大和哈大霸撲到,身形一晃,搶上前去,使出「斗轉星移」的功夫,一帶之間,鬼頭刀砍向哈大霸,而大鐵錐碰向烏老大,當的一聲猛響,兩般兵刃激得火花四濺,慕容復反手在包不同肩頭輕輕一推,將他推出丈余,向虛竹拱手道:「得罪,告辭了!」身形晃處,已到大廳門口。他適才見過門口的機關,若是那巨岩再移來擋住了大門,那便任人宰殺了。 虛竹絕無與慕容復為敵之意,忙道:「公子慢走,不……不是這個意思……我……」慕容復雙眉一挺,轉身過來,朗聲道:「閣下是否自負天下無敵,要指點幾招麼?」虛竹連連搖手,道「不……不敢……」慕容復道:「在下不遠而至,來得冒昧,閣下真的非留下咱們不可麼?」虛竹搖頭道:「不……不是……是的……唉!」慕容復站在門口,傲然瞧著三十六洞、七十二島群豪,以及梅蘭菊竹四劍、九天九部諸女。群豪諸女為他氣勢所懾,一時竟然無人敢於上前。隔了半晌,慕容復袍袖一拂,道:「走吧!」昂然跨出大門。烏老大憤然道:「教主,若是讓他活著走下飄渺峰,大伙兒還用做人嗎?請你下令攔截。」虛竹搖頭道:「算了。我……我也不懂為什麼他忽然生這麼大的氣,唉,真是不明白……」 王玉燕隨著鄧百川等,走在慕容復的前面,見段譽未出大廳,回頭道:「段公子,再見了!」段譽一震,心口一酸,喉頭似乎塞住了,勉強說道:「是,再……再見了。」眼見王玉燕的背影漸漸逝去,更不回頭,耳邊只是響著包不同的這句話:「他說王姑娘是慕容公子的人,叫旁人趁早死了心,不可癩蛤蟆吃天鵝肉。不錯,慕容公子臨出廳門之時,神威凜然,何等英雄氣慨!他一舉手間便化解了兩個勁敵的招數,又是何等深湛的武功,以我這等手無縛雞之力的人,到處出醜,如何在她眼下?王姑娘那時瞧著她表哥的眼神臉色,真是深情款款,既仰慕,又愛憐,我……我段譽,當真一隻癩蛤蟆罷了。」 一時之間,大廳上怔住了兩個青年,虛竹是滿腹疑雲,搔首踟躕;段譽是悵惘別離,黯然魂消。兩人茫然相對,倒似是一對傻子。過了良久,虛竹「唉」的一聲長嘆。段譽跟著一聲長嘆,說道:「仁兄,你我同病相憐,這銘心刻骨的相思,何以自遣?」虛竹一聽,不由得滿面通紅,以為他知道自己「夢中女郎」的艷跡,囁嚅問道:「段……段兄如……如何得知?」段譽道:「仁兄不必介意。不知子都之美者,無目者也,不識彼姝之美者,非人者也。愛美之心,人皆有之。仁兄,你我同是天涯淪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識?」說著又是一聲長嘆。他認定虛竹懷中私藏王玉燕的畫像,自是和自己一般,同是愛慕王玉燕之人,適才慕容復和虛竹衝突,當然也是為著王玉燕了,又道:「仁兄武功絕頂,可是這情之一物,只講緣份性情,不論文才武藝,若是無緣,說什麼也不成的。」 虛竹喃喃道:「只講緣份性情……不錯……那緣份……當處是可遇不可求……是啊,一別之後,茫茫人海,卻又到哪裡找去?」他說的是「夢中女郎」,段譽卻認定他是說王玉燕。兩人各有一份不通世故的呆氣,竟然越說越是投機。靈鷲宮諸女擺開筵席,虛竹和段譽便攜手入座。諸洞島群豪是靈鷲宮下屬,自然誰也不敢上來和虛竹同席。虛竹不懂款客之道,見旁人不來,也不出聲相邀,只和段譽講論。段譽全心全意沉浸在對王玉燕的愛慕之中,沒口子的誇獎,說她性情是如何的和順溫婉,姿容是如何的秀麗絕俗。虛竹只知道他在誇獎他的「夢中女郎」,不敢問他如何認得,更不敢出聲打聽這女郎的來歷,一顆心卻是怦怦亂跳,尋思:「我只道童姥一死,天下再無人知道這位姑娘的所在,天可憐見,段公子竟認得。但聽他之言,對這位姑娘也充滿了愛慕之情,思念之意,我若吐露風聲,曾和她在冰窖之中有過一段因緣,段公子定又大怒,離席而去,我便再也打聽不到了。」聽段譽誇獎這位姑娘正合心意,便也隨聲附和,其意甚誠。 兩人各說各的情人,纏夾在一起,只因誰也不提這兩位姑娘名字,言話中的筍頭居然接得絲絲入扣。段譽道:「仁兄,佛家道,萬事都是一個緣字。達摩祖師有言:『眾生無我,苦樂隨緣』,如有什麼賞心樂事,那也是『宿因所構,今方得之。緣盡還無,何喜之有?』」虛竹道:「是啊!『得失隨緣,心無增減』!話雖如此說,但吾輩凡人,怎能修得到這般『得失隨緣,心無增減』的境地?」要知大理國佛學昌盛無比,段譽自幼誦讀佛經,兩人你引一句金剛經,我引一段法華經,自寬自慰,自傷自嗟,惺惺相惜,同病相憐。梅蘭菊竹四姝不住輪流上來勸酒。段譽喝一杯,虛竹便也喝一杯,嘮嘮叨叨的談到半夜。群豪起立告辭,由諸女指引歇宿之所。虛竹和段譽酒意都有八九分了,仍是對飲講論不休。 那日段譽和蕭峰在無錫城外賭酒,乃是以內功將酒從指中逼出,此刻借酒澆愁,卻是真飲,迷迷糊糊地道:「仁兄,我有一位金蘭結義的兄長,姓蕭名峰。此人是大英雄、真豪傑,武功酒量,無雙無對。仁兄若是遇見,必然也愛慕喜歡,只可惜他不在此處,否則咱三人結拜為兄弟,共盡意氣之歡,實是平生快事。」虛竹從不喝酒,全仗內功精湛,這才連盡數斗不醉,但心中飄飄蕩蕩,說話舌頭也大了,本來拘謹膽小,忽然豪氣陡生,說道:「仁兄若是……那個不是瞧不起我,咱二人便先結拜起來,日後尋到蕭大哥,再拜一次便了。」段譽大喜,道:「妙極,妙極!兄長几歲?」二人敘了年紀,卻是虛竹大了兩歲。段譽說道:「二哥,受小弟一拜!」推開椅子,跪拜下去。虛竹急忙還禮,腳下一軟,向前直摔。 段譽見他摔跌,忙伸手相扶,兩人無意間真氣一撞,都覺對方體中內力充沛,急忙自行收斂克制。這時段譽酒意已有十分,腳步踉蹌,站立不定,突然之間,兩人哈哈大笑,互相摟抱,滾跌在地。段譽道:「二哥,小弟沒醉,咱倆再喝他一百杯!」虛竹道:「小兄自當陪三弟喝個痛快。」段譽道:「人生得意須盡歡,莫使金樽空對月,哈哈,會須立盡三百杯!」兩人越說越是迷糊,竟都醉得人事不知。

虛竹次日醒轉,卻覺是睡在一張溫軟的床上,睜眼向帳外一看,見是處身於一間極大的房中。這間房物事不多,顯得空蕩蕩地,但銅鼎陶瓶,陳設極見古雅,壁上幾幅法書,也是蒼勁有力,紙質黃舊,年代已十分久遠。一個少女托著一隻瓷盤,走到床邊,正是蘭劍,說道:「主人醒了?請漱漱口。」虛竹宿酒未消,只覺口中苦澀,喉頭乾渴,見青花盞碗中盛著一碗黃澄澄的茶水,拿起便喝,入口甜中帶苦,當下骨嘟骨嘟的喝個清光。原來那是一碗參湯,虛竹一生之中,哪曾嘗過什麼參湯的滋味?飲幹了也不知是什麼東西。他歉然一笑,道:「多謝姊姊,我……我想起身了,請姊姊出去吧!」 蘭劍當未答口,房門外又走進一個少女,卻是菊劍,微笑道:「咱姊妹二人服侍主人換衣。」說看從床頭椅上拿起一套淡青色的內衣內褲,塞在虛竹被中。虛竹大窘,滿臉通紅,說道:「不,不,非……我不用姊姊們服侍。我又沒受傷生病,只不過是喝醉了,噫,佛家十戒,我又犯了一戒。三弟呢?段公子呢?他在哪裡?」蘭劍抿嘴笑道:「段公子下山追他的心上人去了。臨去時命婢子稟告主人,說道待宮中諸事定當之後,諸主人赴中原相會。」虛竹叫道:「啊喲!」道:「我還有事問他呢,怎地他便走了?」心中一急,從床上跳了起來,要想去追趕段譽,問他「夢中女郎」的姓名住處,突然見自身穿著一套乾乾淨掙的月白小衣,「啊」的一聲,又將被子蓋在身上,驚道:「我怎地換了衣衫?」 原來他從少林寺中穿出來的,乃是粗布的內衣褲,穿了半年,早已破爛污穢,現下身上所著,著體輕柔,他雖分不出那是綾羅還是綢緞,總之知道是貴重的衣衫。菊劍笑道:「主人昨晚醉了,咱四姊妹服侍主人洗澡穿衣,主人都不知道麼?」虛竹還是大吃一驚,一抬頭見到蘭劍菊劍,人美似玉,笑靨勝花,不由得心中怦怦亂跳,一伸臂間,內衣從手臂間滑了上去,露出他隱隱泛出淡紅的肌膚來,顯然身上聽積的污垢泥塵,都已被洗擦得乾乾淨淨。他心中兀自存了一線希望,強笑道:「我真醉得胡塗了,幸好自己居然還會洗澡。」蘭劍笑道:「昨晚主人一動也不會動了,是咱們四姊妹替主人洗的。」虛竹「啊」的一聲大叫,險險暈倒,重行臥倒,連叫:「糟糕,糟糕!」

蘭劍,菊劍倒給他嚇了一跳,齊問:「主人,何事不妥?」虛竹苦笑道:「我是男人,在你們四位姊姊面前……那個赤身露體,豈不是……豈不是糟糕之極?何況我全身老泥,又臭又髒,怎可勞動姊姊們,做這等污穢之事?」蘭劍道:「咱四姊妹是主人的女奴,便為主人粉身碎骨,也所應當,奴婢犯了過錯,請主人責罰。」說罷,和菊劍一齊拜伏在地。虛竹見她二人大有畏懼之色,想起余婆、石嫂等人,也曾為自己對她們以禮相待,因而嚇得全身發抖,料想蘭劍、菊劍也是見慣了童姥的詞色,只要言辭一和,面色一溫,立時便有殺手相繼,便道:「兩位姊……嗯,你們起來,你們出去吧,我自己穿衣,不用你們服侍。」蘭菊二人站起來,淚盈於眶,倒退著向房外出去。虛竹心中奇怪,問道:「我……我……是我得罪了你們麼?你們為什麼不高興,眼淚汪汪的?只怕我說錯了話,這個……」[2]

創作背景

《天龍八部》從1963年開始創作,歷時4年完成(部分內容曾由倪匡代筆撰寫)。故事背景設定在宋哲宗時期。金庸在《天龍八部》書前「釋名」部分中說:「本書故事發生於北宋哲宗元祐、紹聖年間,公元1094年前後。」書中對歷史人物和歷史事件進行了杜撰和改造。在創作《天龍八部》時,金庸對民族矛盾及民族國家之間的衝突,有了新的思想認識和新的處理方式,即不再局限於狹隘的「民族主義」和「愛國主義」,而是升華至中華民族的整體利益的考慮,更多的傾向於和平主義和民族的和睦與團結,從而超越了狹隘的民族矛盾,對戰爭與和平有了嶄新的思考。

作者簡介

金庸,男,生於中國 浙江省 海寧縣 袁花鎮。1929年5月入讀家鄉海寧縣袁花鎮小學,先就讀於浙江省嘉興市第一中學(嘉興一中),為寫諷刺訓導主任的文章被開除,轉學去了衢州。1942年自浙江省衢州中學畢業,1944年考入中央政治大學外交系,1946年赴上海東吳法學院修習國際法課程。 1948年,畢業於上海東吳大學法學院,並被調往《大公報》香港分社  。1952年調入《新晚報》編輯副刊,並寫出《絕代佳人》《蘭花花》等電影劇本。 自1955年的《書劍恩仇錄》開始至1972年的《鹿鼎記》正式封筆,他共創作了十五部長、中、短篇小說。其作品內容豐富,情節跌宕起伏,有豪俠氣概,有兒女柔腸,有奇招異法,凡此種種,引人入勝。曾被多次拍攝、製作成影視作品、電腦遊戲,對當代青年的影響極其廣泛。他也曾以林歡作筆名,為長城電影公司編寫劇本,更曾合作導演過兩部電影,也曾以姚馥蘭為筆名撰寫電影評論。

早年在香港 《大公報》、《新晚報》和長城電影公司任職。後創辦香港《明報》、新加坡《新明日報》和馬來西亞《新明日報》等,形成《明報》集團公司。查良鏞先生五十年代中期起應報社之約,開始寫作連載性的武俠小說。到七十年代初寫完《鹿鼎記》而封筆,共完成了十五部。他曾用其中十四部書名的第一個字串在一起,編成「飛雪連天射白鹿,笑書神俠倚碧鴛」的對聯。 他的小說既繼承了傳統白話小說的語言風格,又對舊式武俠小說從思想內容到藝術手法作了全面的革新。這些作品以古代生活為題材,卻體現出現代精神,同時富有深厚的文化內涵,因而贏得億萬讀者的喜愛,達到雅俗共賞的境界。金庸不僅是傑出的小說大師,同時又是一位出色的社評家。他寫有近兩萬篇社評、短評,切中時弊,筆鋒雄健犀利,產生了很大影響,曾被人讚譽為「亞洲第一社評家」。當代武俠小說作家、新聞學家、企業家、政治評論家、社會活動家,被譽為「香港四大才子」之一,與古龍、梁羽生、溫瑞安並稱為中國武俠小說四大宗師

1985年起,歷任香港特別行政區基本法起草委員會委員、政治體制小組負責人之一,基本法諮詢委員會執行委員會委員,以及香港特別行政區籌備委員會委員。1994年,受聘北京大學名譽教授   。2000年,獲得大紫荊勳章。2007年,出任香港中文大學文學院榮譽教授   。2009年9月,被聘為中國作協第七屆全國委員會名譽副主席  ;同年榮獲2008影響世界華人終身成就獎  。2010年,獲得劍橋大學哲學博士學位  。2018年10月30日,在中國香港逝世,享年94歲。 [3]

參考資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