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院裡的外鄉女人(徐歡)檢視原始碼討論檢視歷史
《大院裡的外鄉女人》是中國當代作家徐歡寫的散文。
作品欣賞
大院裡的外鄉女人
在我的眼睛裡,這個院子一直在傍晚的闃黑中靜默着,這個女人一直在忙碌中叫嚷着。我從沒想過她有怎樣的生活,怎樣的故事,甚至我從沒看清過她究竟長什麼模樣,直到有一天……
有時候,時間像被蒙住了眼,讓人感覺不到它的停滯或流淌。尤其是在夜晚,在工作得很專心很累的夜晚。當我在屋子做完了最後的工作,抬頭望向院子時,月牙兒已經悄悄地爬上了東邊的牆頭,與街角那個桔紅色的保齡球似的路燈互相輝映,彼此散發着曖昧的薄薄的光暈。
時間大概是晚上九時吧。
我吃驚的發現這個院子竟如此寧靜!
花池裡的兩株苦瓜的藤蔓糾纏着交錯着順着繩子攀爬到房檐上,又沿着晾衣服的鐵絲從西邊匍匐到東邊的牆頭。濃密的手掌似的葉子像綁在半空的一排花束,給黑灰色的天幕鑲上了一道漂亮的花邊。那葉子擋住了微弱的月光和燈光,光線都從它身邊路過了,它暗成了夜的顏色和夜的裙邊兒。幾根懸着的苦瓜,又胖又長,憨態可掬的樣子,像在回報着主人的精心呵護。
我忽然感覺到原來這個院子裡,充溢着家的溫馨與安寧。
正房的白熾燈亮晃晃的,粉色的紗質窗簾內,隱約可以看見人影在晃動。
這份幸福一定來自於那個女人!我不由得笑了一下。哪個家庭的幸福不是來自於一個持家有方的女人呢?我對這個女人的厭惡之情似乎削減了許多。
一邊胡思亂想,一邊收拾好東西,準備回家。
「啪!啪!」兩聲清脆的擊打聲後,「呯——」又是一聲刺耳的器皿的破碎聲。只聽見一個男人攪着舌頭大聲罵道:
「你個騷貨,不打死你老子不姓王!」
「撲通!」仿佛一個重物跌落下來。門驟然開了,一股刺眼的光線衝出來,還有那個黑塔一樣的女人。門又重重地關上了。那個女人,如一團黑霧,趴塌在地上「嚶嚶」地哭着。那哭聲低而壓抑,和她平時那大呼小叫的氣勢,形成天壤之別。
在這樣一個寧靜祥和的夜晚,我看見了一個人的另一面,看見了一個張狂女人的悲涼!這深邃的夜晚,包容着多少千姿百態的痛苦和呻吟啊!可等到太陽出來時,依然是一個明媚的晴天。於是,擦乾眼淚,換一副面孔,去奔忙,去奔忙生命前方的另一天……
時間仿佛凝固了。
「啪——」門又開了,光亮又沖了出來。這回是一個矮個子男人搖晃着走出來——那是她男人,我第一次看見她男人。他手裡提了一瓶二鍋頭,趔趔趄趄。走到這個女人身邊時,又朝屁股上狠狠踢了一腳,才搖晃着走出門去。
他從我身邊走過時,一股酒氣撲面而來。我能感覺到他出不勻稱的氣息和漲紅的豬肝一樣的臉。更讓我吃驚的是,他好像,好像是一隻眼。天哪!我愕然。
院子在女人「嚶嚶」的哭聲中,顯得更寧靜了,空氣中似乎摻雜了許多悲傷的成分。
我躊躇了片刻,走過去,不知該說些什麼,輕輕拍了拍她的肩膀。她抬起頭看我,黑暗中,她淚眼婆娑。我忽然發現,她竟然長了一雙美麗的大眼睛……
第二天再見到她時,又一如往常,她張狂的大呼小叫依然滿街滿巷。她不停地幹這干那,只是見我進來時,抬起頭討好地沖我笑着。我吃驚地發現那竟是一張白皙的瓜子臉,嘴巴圓潤而秀巧,笑的時候,眼晴竟然彎成了迷人的月牙兒……
這麼漂亮的一個女人!
這,這似乎於她的一切很不相稱。
從那天起她總是有意無意地和我搭訕,我也就有心無心地和她交談。因為原來打交道不多,所以對她並無了解。可她這個人,一旦熟絡起來,那話竟多得一箥籮兩火車的,讓人聽得膩味。常言說「言多必失」,從她不斷地自我標榜,自我誇讚中,我覺得這是一個精明的女人。凡事小算盤打得「啪啦啦」響,誰想占她點便宜,那定是比登天還難。
我斷定這是個話好糧食賴的主兒。
果然,租她房子還不到一個月,她就鑼對鑼,鼓對鼓地開始要房租。好像生怕遲一天,哪怕遲一個小時,她就會吃多少虧似的。
對她的秉性我早有預料,所以並不驚詫。星期天下午處理完手頭的事,我就給她去送錢,反正遲給早給也沒吃不吃虧的,我才不會跟一個市儈的女人計較。沒想到又碰到了這個女人表演的又一場好戲…
這是我第一次在大白天走進這個院子。
這個院子所在的巷子名叫尿掃巷,顧名思義就是髒亂差的一條小巷。小巷很窄,只能容一輛汽車通過。巷兩邊是擁擠的房屋或破爛的大院。這女人家的院子在一條更小的橫巷西邊的位置。因為開幼兒園的緣故,在鄰家臨街的牆壁上塗上了翠藍色,和院中的色彩倒是一致,牆角又掛上了某某幼兒園的紅字招牌。這樣的裝飾,倒使她這個院落所在的這一段街面顯得乾淨整潔,成為這亂巷子中的一處最美的風景。而她那收拾得井井有條的院子,也成為這巷子中,最清爽,最怡人的聖地。
這樣一對比,這女人的精明強幹也就可見一斑了。
這個女人的家在這條巷子裡凸顯着如此的與眾不同,足可以想見這是個聰明的女人,愛家的女人。生活的激情和熱望每時每刻澎湃在她的心裡!拋開她的缺點不說,至少她是一把過日子的好手,誰娶了這樣的女人,還是值得珍惜的。可是,她那個醉酒的男人……
作者簡介
徐歡,河北省散文省協會會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