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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憂,沈屯子偕友人入市,聽打談者說:楊文廣圍困柳州城中, 內乏糧餉,外阻援兵。蹙然踴嘆不已。

原文

沈屯子偕友人入市,聽打談者說:「楊文廣圍困柳州城中, 內乏糧餉,外阻援兵。」蹙然踴嘆不已。友拉之歸。 日夜念不置曰:「文廣圍困至此,何由得解?」從此邑邑成疾。

家人勸之相羊坰外, 以紓其意。又忽見道上有負竹入市者,則又念曰:「竹末甚銳,衢上行人必有受其戕者。」歸益憂病。

家人不得計,請巫。巫曰:「稽冥籍,若來世當輪迴為女人,所適夫姓麻哈, 回彝族也,貌陋甚。」其人益憂,病轉劇。

姻友來省者,慰曰:「善自寬,病乃愈也。」沈屯子曰:「若欲吾寬,須楊文廣圍解, 負竹者抵家,又麻哈子作休書見付,乃得也。」

夫世之多憂以自戕者,類此也夫!

——劉元卿《賢奕編》

賞析

憂國憂民,是一種宏大的抱負,關心他人是一種崇高的美德。但本文所寫的多憂者,憂非所憂。他憂楊文廣,是把歷史傳說當作現實事件;他 憂竹梢戮人,是把可能當作必然;他憂麻哈為夫,更是把謊言當作真話。他混淆了現實與歷史、現實與未來、現實與虛幻的界限,終於陷入無窮的憂慮之中。《列子》中的杞人之憂,是由於把不可能的事當作可能的事,沈屯子(這名字的意思就是沉溺於憂慮之中的人。)之憂,則是把非現實性的事當作現實性的事。憂思無窮,並非深謀遠慮,其區別在于思維的內容是否從現實出發,思維的方法是否符合現實生活的邏輯。陷入主觀妄想的憂鬱症,是一種精神病態,這樣的人當然很少。但是,世界上遭受煩惱和憂慮折磨的人卻很多。他們的心理特徵與故事中的多憂者有某些相似之處。「昨天的重擔,加上明天的重擔,就會成為今天最大的負擔和障礙。」 (卡耐基《人性的優點》)他們正是如此。

故事採用多次表現、反覆皴染的方法突出多憂者的形象特徵,把表現人物特徵的同一性與表現角度的多面性,人物心理內容的同一性與情態形式的特殊性有機結合起來,取得了某種程度的典型化效果。以表現角度論,三個事例各有多種功能。從時間意義看,楊文廣是歷史人物,負竹者是現實人物,麻哈則是巫師所言的「未來」世界人物;從事件類型看,楊文廣被圍是市井閒談,竹梢戮人是主觀推想,麻哈為夫是巫師妄言;從人物關係上看,楊事是替古人擔憂,竹梢事是替他人擔憂,麻哈事是為自己擔憂。三事本不相關,卻被作者巧妙地串在一起,使多憂戕己的主題得到了鮮明而集中的表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