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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婆的蒲扇(初守亮)檢視原始碼討論檢視歷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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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婆的蒲扇
圖片來自免費素材網

《外婆的蒲扇》中國當代作家初守亮寫的散文。

作品欣賞

外婆的蒲扇

文中的外婆,不是我的親外婆,是我母親的嬸嬸。親外公外婆,在母親很小的時候就去世了,母親跟着她年邁的奶奶一起生活了不到二年,奶奶也離開了人世。後來,母親的這個嬸嬸,含着淚把母親領走,和自己的親女兒一樣撫養……今生今世,在我的記憶里,在我的心靈深處,她就是我的親外婆。——寫在前面

午後溫暖的陽光,悄悄地跳下窗台,一步步地向土台階那邊移去,我獨個兒守住暫時的孤寂。背朝外蹲在門檔上,望着一旁垂着首,專心編織蒲扇的外婆。蒲扇的主要材料是蒲草,它雖然已久離賴以生存的池塘水庫,長長的葉子依然綠意猶在。那些淺綠色的蒲草,在外婆纖瘦的手裡舞動着,一種單調而乏味的聲音,順着外婆的指縫汨汨而出,逐漸落定成一種美妙的旋律,於是,一把純天然的工藝品——「蒲扇」便誕生了。此時,我依稀看見那蔥蘢郁綠的蒲草在水中舒展、搖曳,聆聽到它沙沙私語的聲音,那種只有靜靜地用心去聆聽才能聽的到的天籟,悄悄化做一個渺茫迷離的夢,在腦海中,不斷撥弄着我的迷惑,一波高過一波。

蒲草是我們湖中的盛產之物,對於它的生長、採集及儲藏,我算是略知道一二。蒲扇的編制,或許是沒人知道它源於何時,或許它的歷史與這裡的村莊一樣古老。外婆曾說:她小的候,她的外婆就教她編織蒲扇。編蒲扇是一種樂趣,有一種說不出的成就感,還可以賣錢填補家用,最重要是能活動一下身體,舒松一下筋骨,也打發一下寂寞的時光。就這樣一天天,一年年,屋檐下的燕子來了又去,去了又來,籬笆外的牽牛花開了又謝,謝了又開,外婆在我的記憶里,一天天的編了下來。從一頭長長的黑髮編到兩鬢霜花;從挺拔的腰身編到腰彎背駝;從明亮的雙目熬到兩眼昏花而失去光華……從我記事起,外婆那兩隻撥弄着那些泛着綠意蒲草的雙手,看上去指節較發達,皮膚鬆弛,粗糙,纖瘦,卻極其的靈巧敏捷。外婆的臉上,常常架一副圓鏡片的老花鏡,隨着歲月的流逝,誰知到那副鏡片後面,深深的皺褶裡面,隱藏了多少生活的憂鬱與滄桑。

我一直願意相信,外婆親手編織的蒲扇,是一種精神和智慧疊加起來的一生不變的信念和生活乃至生命的支撐。

記得兒時,幾個村的聯小,就坐落在我村村莊中間,和外婆家只有一巷之隔。那時,沒有學前班或幼兒園之類的高素質幼兒園,只有新一年級和老一年級之分。我六歲那年,就上了新一年級,從此接受了農村最低級的教育,也算是來到了外婆的眼皮底下,慢慢的融入並開始習慣外婆家的生活。外婆每天飯前接,飯後送,還常常把藏在糧囤里的稀罕東西和唯一的鈣奶餅乾給我吃。只要住下,她要我緊挨着她睡,給我講愛聽的故事,唱些順口溜給我聽:

很多時候不等外婆唱完,我已進入了夢鄉。外婆重新點起那墨汁瓶做的煤油燈,坐在昏暗的燈光下,編織她的蒲扇。時光荏苒,沒等我把遺忘在遠方的碎夢拾起,外婆的容顏已改。

季節輪轉,歲月更替,外婆白皙的面龐上,留下了風雨洗濯出的條條縱橫的痕跡。從那時一直到現在,外婆顛着小腳,搖搖晃晃,風風火火走路的樣子,一直沒變。並且銘刻在我幼小心靈的記憶的一角,永不磨滅。

外婆每年秋天,都要親手割很多蒲草,曬乾,放在乾燥的地方,準備冬天用。到後來,外婆老了,割不動了,偶爾舅舅就會依着外婆幫她買下一些,儲藏起來。舅舅常說:「順者為孝」。老人閒着也會寂寞的,多少編點蒲扇,權當打發一下時間,解解煩悶,也活動活動身體吧!殊不知在外婆的心靈深處,一種痛楚和憂傷,孤獨與寂寞,與外婆編織蒲扇而緩緩流逝的一生的時光相依相伴。就這樣,外婆日復一日地,在微弱的陽光中忙碌着,常常步履蹣跚的穿梭在黃昏後的燭光里,垂首靜靜地編織。月光下的窗欞上,便映下了她彎駝的身影,定格在我的記憶里,成為我心中永遠抹不掉的風景。

我十六歲的時候,印象里的外婆,似乎已是身形嬌小,彎曲纖瘦,地地道道的農家婦女形象。當我挑一擔自來水,倒在牆角里的水缸里,外婆慢慢地抬起頭,摘下用鬆緊帶掛在後腦勺上的老花鏡,松垮的眼皮顯得十分的勞累,微微渾濁的眼睛,塌陷的如同兩口深邃的老井,乾涸了,再也汲不出一桶水。我「嗯」着直起腰,外婆伸出一雙皮包骨的瘦手,脈搏,青筋凸突,如一條條蚯蚓在蠕動爬游,皺褶密集。我拉着外婆的手,覺得冰冷生硬里若如些力度,這或許就是愛的力量!外婆讓我坐在炕沿上,她卻站在一旁,兩隻七寸金蓮不斷的倒替着,東一句西一句地問寒問暖。雖然對外婆的嘮叨,有點老生常談,但我覺得,外婆那些重複了一輩子的話,還是那樣的溫暖,親切。在這間牆壁被煙熏的墨黑,角落裡蛛網張結,顯得陰暗潮濕的房子裡輕輕浮漾。外婆乾瘦的身子,裹着一件很過時的藍白碎花的對襟褂子裡,微駝着背,昏暗的眼神中卻充滿着幸福的笑意。土炕的左邊,是外婆編蒲扇的一席之地。在這裡,外婆多少年輕而美好的光陰,順着自己纖細的指縫悄悄淌過。我望了望外婆,眼睛的餘光落到那些用薄膜袋了包裹的很嚴實的蒲草上,我仿佛看到那些蒲草,正搖曳在水塘里,水塘里的水蕩漾着重重美麗的漣漪,一雙矯健的白頭翁,在翠綠的蒲葉中比翼穿行……穿過歲月的塵埃,穿過一層層記憶的底片,逐漸消散在另一層清新的空氣里。

幾年後的一天,母親讓我給外婆送一些木柴去。當外婆扶着炕沿緩緩站起來,我的心頭立刻一酸。我發現外婆那張經風雨磨礪而越來越皺的臉,已不同與往昔,卻依然安分地操守這靜默的日子。大多的時間,都隨着她編了一輩子的蒲扇去了,且永遠不會復返。累了,她就會獨自蜷縮在土炕的一角,也不知她是否覺得孤獨?在她的生命里,日子就像風中的落葉飄零,平淡而了無生息,外婆已不知多少次的徘徊在自己咫尺的房間裡,搖着她親自編織的精美的蒲扇,悠悠蕩蕩,如同緩緩行走在朦朦朧朧的夢裡,隨着一盞發着幽藍的光的燈籠,飄忽而去……我不敢繼續想下去,胡思亂想會讓自己在一身冷汗中失眠而心驚肉跳。

外婆的腳步,比前些年搖晃的厲害了,小腳倒替得更快了。拉我手的那雙手,卻依然是那樣的親切而用力,說話遲緩,顯得有點力不從心的樣子。嘴角不易察覺的那些苦澀,怎麼也隱藏不住內心對親人的期盼,渾濁的淚水濕了眼眶。我覺的喉頭髮澀,視線模糊了。是的,外婆老了,房子老了,編蒲扇的技藝和一雙巧手都老了。而我卻在新中國飄飄的紅旗下,漸漸長大,坐進了寬敞明亮的教師,學習文化科學知識。而外婆愈加彎曲的背影,更加孤寂和沉默了。牆角包好的蒲扇,陸續的送給了她覺得願意送的人,或許這是她發自心底的,一種最純淨的想法。昏暗的屋內,不時地散發出一股濃濃的蒲草的腐臭味,窗紙外淡淡的光線弱弱的射進來,映照着外婆嬌小的身影,照着依然矮坐着編織的姿勢,這是她一生不變的姿勢。外面的世界很大,很精彩,也不知道她為什麼,永遠都走不出那間屬於自己的小屋,靜靜地生活在自己寂寞卻充實的世界裡,將佝僂的身影,融合着黃昏反射進來的微弱的光,幻化迷離,在視線里漸漸縮小,縮小到成角落裡的一個黑點,讓人難以辨別她依然是否存在。

外婆真的老了,發白如霜,臉上的皺紋,已深的如同將要乾枯的河流,卻怎麼也看不到那條屬於她的小舟,將要停泊或擱淺的碼頭。在記憶的底片裡,我仿佛發現,閃現在她臉上的,那種少兒時童真稚氣的笑意,我卻無法步入她的世界,更無法了解她此時是怎樣的心情,只有靜靜地站在她的世界之外,搖着她親手編織的蒲扇,感受着她給我們帶來的那種美好難忘的記憶。

前年又見到了外婆,歲月的印記已刻滿了她飽經滄桑的臉,皺褶間多了大大小小的褐色斑點,一口原本整齊地皓齒,從支離破碎到全軍覆沒,嘴唇失去了牙齒的依靠,收縮塌陷的好像一個深不見底的黑洞。外婆見我來,依然搖晃着走過來,雙手握住我的手,抖動的嘴唇里不斷重複着讓我快坐下。「你是?哦,是小永啊」。她把臉湊近我的面前,噓寒問暖的話,卻由於嘴角漏風,混沌的如同渾濁的視線一樣模糊不清。這次我沒有看見牆根下,那些包在薄膜袋裡的滋潤的柔軟結實的蒲草。說:「姥姥,您老了,就不要再編蒲扇了」。「嗯,不編了,也編不動了」。外婆指着炕一頭的一包蒲扇,手勢遲緩地在歲月的時間裡划過,恍惚秋風中的枝葉,搖曳,顫抖。「外婆給你們留着幾把蒲扇,就盼你們來呢。我知道,你們也不稀罕這東西,我想,到我百年之後,也好做個念想,哎」!外婆氣力不濟地說。我不住地點着頭,心裡一陣陣的酸楚,眼睛不由地發熱,朦朧地望着眼神痴呆,精神呆滯的外婆。外婆靜止的目光凝視着一旁,仿佛在吃力地想着什麼。我順着她的目光,看着她那充滿企盼而單純的眼神,凝聚到相框中那張已經翻了黃的照片上。那張照片裡,是一個活潑可愛的小女孩,扎着兩隻羊角辮,穿一身粗布的碎花棉褲襖,靦腆地站在那裡,含着笑。這個小女孩就是外婆,這張照片也是外婆留下的童年時唯一的紀念。母親已經為外婆沖擴了兩次彩照了,外婆很喜歡。或許就像她說的那樣,百年之後做個念想吧!就在這張照片一旁,還有一張較大的照片,是一位風燭殘年的老人,一張滄桑而苦難的面容,憔悴、消瘦。這是前年舅舅叫人給外婆照的。舅舅說:「外婆的身體,說不定什麼時候就不行了,提前照上這張照片,日後兒女們想念外婆了,就拿出來看一看,做個紀念吧」。此時,我的眼前忽然被一種熱辣辣的東西遮擋住視線,我看着這兩張照片,心裡象翻江倒海:不知這兩張照片在外婆面前,橫亘着一條怎樣的難以逾越的生命的河流?更不知道外婆是以怎樣的腳步,走過了她自己貧窮苦難的一生?

外婆雖然是老了,如同是秋後的樹葉漸漸的飄零。在孤獨淒涼的日子裡,滿地枯黃的落葉啊!卻沒人讀懂那悠渺漸去的背影。外婆緩緩地走在自己回憶的小徑,走在悠悠蕩蕩的夢裡,她將會走到哪裡去呢?我卻無從知曉。我想:長長的日子裡,蒲扇搖動,搖走的不僅是難耐的暑氣,而是一直伴隨的寂寞與孤獨;搖來的也不僅是清新的涼意,更是一生對無盡的美好生活的期盼與嚮往。蒲扇,幾乎成了她生命的全部。讓人稍微寬慰的是,外婆的身體一直很健康,只是順着自己正常的軌跡旅行而已,沿途沒有多餘的奢求和期望,只是靜靜地操守住自己貧瘠而清淡的日子。

外婆的生活漸漸的失去了自理能力。她再也不那樣執拗,依了舅舅,住到寬敞明亮的樓房上去了。臨走的時候,什麼都沒帶,只帶了一包包得很嚴實的蒲扇,那也是她今生唯一留下的生命的全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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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簡介

初守亮,男,山東博興縣錦秋街道孟橋,濱州市作家協會會員。

參考資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