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志清夏濟安書信集卷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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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志清夏濟安書信集卷四》(1959—1962),季進編. 著,王洞,季進 編,出版社: 上海人民出版社。
書籍對於人類原有很重大的意義,但,書籍不僅對那些不會讀書的人是毫無用處,就是對那些機械地讀完了書還不會從死的文字中引申活的思想[1]的人也是無用的。 —— 烏申斯基[2]
目錄
內容簡介
《夏志清夏濟安書信集》卷四,起頭為1959年7月,截止至1962年4月,書信凡152封。承接卷三,本輯主要聚焦在夏濟安在美國謀求教職、在美所開展的有關中國現代文學的研究工作及兩兄弟於彼時代的交遊、生活軼事。側面卻鮮活的呈現了上世紀中期,在「冷戰」背景下華人知識分子的海外生存及精神圖景。中提到的研究內容,如能與夏志清《中國現代小說史》及夏濟安《黑暗的閘門》對讀,當對中國文學研究的後來有良多啟發。
前言/序言
卷四中的人與事
王 洞
《夏志清夏濟安書信集》已出版了三卷,尚有272封信未曾發表,計劃再增兩卷,共五卷刊完。此卷始自信件編號391,夏志清1959年7月18日於紐約州波茨坦發出的信至信件編號542,夏濟安1962年4月20日於加州柏克萊發出的信,共152封。濟安自1949年4月離開上海,經廣州,香港,1950年10月抵台,直到1959年3月,一直在台大外文系教書;期間曾於1955年2月訪美在印第安納大學進修一學期。 返台後仍執教於台大,創辦了《文學雜誌》,聲名鵲起,儼然文壇領袖,因懼捲入政治,萌生永離台灣之念。承蒙錢思亮校長推薦,1959年3月以英文系「交換教授」之名義來到西雅圖華盛頓大學, 為期半年。濟安信里充滿了為延長拘留的焦慮與對台大及錢校長的歉疚。
濟安的專業是英國文學,理應在華大教英國文學。 由於系主任的「偏見」,不信任中國人教英文, 沒有給濟安開課。濟安樂得清閒,除了在英文系聽課,和性情相投的教授們交際外,常到該校東方系走動,不久與東方系的教授們建立了良好的人事關係。 華大《遠東與蘇聯研究所》所長喬治·泰勒以「研究員」的名義替濟安延長了簽證(visa), 該研究所以反共着稱。濟安為回報泰勒,竟不計酬勞認真地研究起「中共問題」來,寫出了關於瞿秋白,魯迅,蔣光慈等人的文章。濟安大去後,志清集結了這些文章及濟安其他的文章,於1968年由華大出版了《黑暗的閘門》。
濟安的學養與為人,不僅得到華大教授們的賞識,更得到加大陳世驤教授的青睞。陳教授聘請濟安去柏克萊加大研究並教書,濟安成了華大,加大兩校爭取的大紅人。濟安分身「有術」,平常在加大工作,暑期去華大研究。柏克萊,西雅圖來回跑,累了濟安,卻樂了志清。志清趁濟安在着名大學研究,盡找哥哥替他查資料。若沒有濟安的幫忙,不知《中國現代小說史》是否能面世?志清1952年得到洛克菲勒基金的資助開始撰寫《小說史》,到1955年,初稿大致完成。離開耶魯以後,忙於求職教書,加以結婚養育子女,無暇動筆。志清在密西根大學只教過一年中國文化,以後都是在小大學教英文,學校沒有像樣的圖書館,遑論中國書?濟安來到加大, 柏克萊離帕羅奧圖(Palo Alto)不遠,開車可當天來回,濟安若在加大圖書館找不到托查的資料,就去斯坦福大學的胡佛圖書館查書。在這152封信里,談的都是《小說史》里的人物,社團與作品的出處, 例如 胡風,《創造社》與《倪煥之》等. 研究現代文學的讀者對這些信的內容可能特別有興趣。
我1961年來到柏克萊加大讀書,對濟安信里提到的人物相當熟悉。 要談當時所見所聞,只得不避「自曝」之嫌,先說我怎樣來到加大。我是1960年來美,由我中學校長王亞權推薦,到加州薩克拉門托州立大學攻讀教育,得到加州初等教育司海夫南(Helen Heffernan, 1896-1987)司長資助,為期一年。我住在海司長家,她供我上學並給$50零用錢,待我如遠客,不做任何家事,常帶我去加州及鄰近各州名勝區觀光。翌年我轉學去柏克萊,僅得學費獎學金,必須打工,維持生活。海女士未婚,與其同事南斯夫人(Mrs. Afton Nance, 1901-1981)同住。南斯第二次大戰前去過上海,她與體育健將郝更生夫人高梓女士是米爾斯學院(Mills College)同學,聽說過趙元任,建議我寫信請趙教授幫忙。在得到趙教授回信前,我也寫了一封信給孔榮傑(Jerome A. Cohen)教授,申請去他家做House Girl。(60年代,許多美國中產階級家庭,請一外國女生免費住在家裡,做一點輕微的家事,這種職業,稱House Girl.) 我先接到孔教授的回信,就接受了他家的工作。後來才接到趙元任教授的信,說他的秘書要去法國一年,我可以代他的秘書。「秘書」勝過「幫傭」,我就「反悔」不去孔教授家了。孔教授沒有生氣,一直待我很好。
1961年春假我到斯坦福大學訪友,並找暑期工作,趁機拜訪東亞系陳受榮系主任,他沒工作給我,叫我找舊金山學院的許芥昱。我到舊金山即刻在電話亭里給許教授打電話,他聽我的口音就雇了我,原來他正籌辦《暑期中國與俄國語言文化班》. 七月初我辭別 薩克拉門托到舊金山學院去教中文,也與俄語組同事一起上課學習「轉換文法」(Transformational Grammar)。中文組除了許先生外,還有一位曾憲斌先生,加上我只有三位老師。學生都是中學教員,有十幾個, 來自全美各地, 我與學生都住在學校宿舍里。許先生專教文化,曾先生教語言與文化,我等於助教,訓練學生會話。曾先生是青年黨魁曾琦的公子,平常在耶魯《東方語言所》教書,住在許先生家。許先生家在帕羅奧圖, 每天開車來舊金山上課,教材就在車上編。每個周末要帶學生課外活動,去約塞米蒂(Yosemite)看風景,到舊金山歌劇院賞《窈窕淑女》(Pygmalion),辦得有聲有色。 因為成績卓着,1962年擴張成四班, 我自帶一斑並協調其他三班,升為協調組長。
許先生個子不高,人很清癯,但精力旺盛,總是興致勃勃,不停地工作。除了擴展系務,寫書之外,還喜歡吟詩畫畫唱歌。據聞他與卓以玉女士,興趣相投而相愛,礙於二人各有家室子女,不忍仳離。 家戶喻曉的情歌,《天天天藍》的歌詞是卓以玉為許芥昱而作,許先生天生有副好嗓子,唱起《天天天藍》來,更是委婉動人。許太太是比利時人,原是許先生的法文老師,他們有兩個男孩,在家都講法語。後來他們搬到舊金山,在金門大橋北面,依山建了一所兩層樓的房子,一目可望湛藍的海水,滾滾的白浪,飄曳的小船,美景如畫。不料1982年年初,大雨山崩,一襲洪水將許先生連人帶屋,衝進了大海。聽說許先生與幼子在家,已逃離即將傾塌的房屋,許先生又匆匆折返搶救他的手稿,因而喪生。噩耗傳來,親友莫不悲痛。
暑假結束我就搬去柏克萊,住進國際學社(International House). 距開學還有兩個星期,趙元任先生開車來接我。我在薩克拉門托時,經常是南斯夫人開車,海女士坐在南斯旁邊,我坐在后座, 所以趙先生停車後,我即刻鑽進后座。趙先生笑着說:「你把我當司機啊!來,坐在前面。」按美國習慣,駕車人若非職業司機,客人應坐在駕駛座的旁邊, 否則失敬。趙先生把我帶到他的辦公室, 告訴我他即將送外孫女去麻州劍橋上高中,交待我替他收取信件。他走後,我不知該把收來的信件放到他書桌上?或是送到他府上?久聞趙先生懼內,我沒車,去他家,得乘公共汽車,只好把信件堆在他書桌上。我沒去拜望趙太太,直到感恩節趙家請客,才見到趙太太。趙太太, 楊步偉女士,很會做飯。凡是「無家可歸」的人,感恩節都可到她家做客, 夏濟安也在座,是我第一次見到久聞大名的夏濟安老師。
趙太太很能幹,有些固執,學不好的東西,不要學。在美國住了那麼久,不肯學英文。她嗓門很大,喜歡教訓人,男女都「罵」,對男士稍好一些。常對我說你們這些年輕女孩子,就喜歡招搖撞騙,嚇得我不敢跟人打交道。她在公眾場合,大聲說話,兩腳一蹬,叫趙先生站在一邊,不許說話。趙先生原本不愛講話,就笑咪咪地靜靜地站着。她很少來學校,趙先生見了太太,總是笑咪咪的。我想趙先生對太太,與其說「怕」,不如說「愛」。趙太太照顧趙先生,無微不至,趙先生不做家事,說他只會餵貓。趙太太罵人,未嘗不是保護丈夫的妙法,因為趙先生人太好,求事者,被趙太太一罵,就不敢開口了。趙先生很少說話,說起話來非常幽默。他不僅會多國語言,發音特別準確,他會作曲。《叫我如何不想她》是趙先生的傑作,傳言趙元任,楊步偉;唐榮祖,趙麗蓮;郝更生,高梓等,幾對夫婦在北戴河度假,半夜趙先生起來,望着天上的月亮,譜了這首情歌。有人問他,《叫我如何不想她》是不是為趙麗蓮寫的?趙先生說:「我只作曲,詞又不是我做的,去問那個死鬼劉半農吧!」
我的基本工作是替趙先生打《中國話的文法》手稿。我不會打字,也沒有打字機。趙先生就把她女兒如蘭的打字機借給我。不管打的字,字數夠不夠,我每月自填一定的字數,領取的工資,夠我繳國際學社的住宿及伙食費。胡適過世,趙先生趙太太非常悲痛,命我把胡適演講的錄音,記下來,我就一個字一個字地聽,記,連哼哈的聲音也記下來。可惜我沒有錄音機,也買不起錄音帶,沒有做一個拷貝,現在該多珍貴呀! 我在舊金山教中文時,開始對語言學發生興趣,目今又跟趙先生工作,所以我選了趙先生的「廣東話」及「方言學」。方言學只有三個學生:羅傑瑞(Jerry Lee Norman),陳立鷗和我,研究的是福州方言。陳立鷗是福州人,說福州話,供我們記錄。羅傑瑞會俄語,木訥而有才,由他記錄,分析,寫報告繳給老師。課後陳立鷗就帶傑瑞和我去吃飯。立鷗會作曲,《天天天藍》是他和卓以玉的創作。立鷗是遜清帝師陳寶琛的幼子,排行第六,熟朋友稱他「陳小六」。 他太太是鄭孝胥的孫女, 出手大方,舉止有大家風範。傑瑞研習福州方言,成了閩語專家,到普林斯頓及華大任教, 於2012年過世。1963年6月趙先生70歲有半榮退,我拿到教育碩士,得隴望蜀,想去耶魯讀語言學。趙先生一紙強力推薦信,把我送進了耶魯。趙先生是天才, 很受語言學界的尊重。
我讀書,打字兩忙,沒有餘力交朋友,加上怕趙太太「罵」, 不敢去找別的教授。有一天從東亞系圖書館出來,碰到陳世驤,他叫我去他辦公室坐坐。他的辦公室就在圖書館旁邊,大而雅,比趙先生的神氣多了。我站着跟他說了不到5分鐘的話,就走了。我和志清結婚後,陳先生說他對我沒有一點印象,我卻對他印象深刻,因常見他帶着太太在校園裡走動。陳太太 (名美真,暱稱Grace)很好看,臉龐秀麗,身材窈窕,穿着華麗的旗袍,非常耀眼。陳先生,西裝筆挺,口含煙斗,步履瀟灑, 伴着麗人,儼然一對高貴的愛侶。又聽說他常帶着一群學生去舊金山吃飯遊玩,好不令人羨慕! 沒想到他不到60歲,就心臟病發,與世長辭了。志清說世驤,好吃好喝,好菸好酒,從不虧待自己, 病發即逝,自己不知不覺,卻給後人留下無盡的哀思。
世驤年輕時與一美國女詩人生有一個男孩,因未婚,子從母姓。世驤前妻是名音樂家姚錦新(1919-1992), 原是喬冠華(1913-1983)的情人,因第二次世界大戰滯美,與世驤結婚,不到兩年,1947年就回中國去了,可惜喬冠華已與龔澎結婚,老情人未成眷屬。世驤與兩任妻子都沒有生育,世驤絕口不談往事,這些都是Grace告訴志清的。1967至1975年裡根(Ronald Reagan)任加州州長,削減教育經費,想來世驤薪俸大不如前。世驤好講派頭,可能把薪水花光, 沒有按月扣繳部分養老金 (pension)。除了房子,他沒有給太太留下任何財產,也沒有養老金。慣於養尊處優的Grace,不得不把房子分租給學生,自己外出工作,維持生活。2015年Grace 走完了艱苦的後半生,去天堂與世驤相會。
我1961年初到柏克萊,自然要去孔榮傑教授家謝罪。孔先生家在離 加大不遠的半山上,房子敞亮美觀。孔太太家常打扮,平易近人,他們有三個男孩,需人幫忙。 希望找一個中國女生,管吃管住,跟孔先生用國語交談。孔先生在加大《中國研究中心》學國語,課餘要練習會話。我自願每周跟孔先生練習會話一次。法學院離國際學社很近,孔先生每周來國際學社同我吃午飯,說中國話。不久他就成為研究中共的法學權威,1964年被挖角去了哈佛, 教出兩位名學生:馬英九和呂秀蓮。孔先生熱心助人, 和世驤共同幫濟安取得永久居留權,也幫我「討債」, 我在舊金山學院的同事跟我借去三百美元,不肯還。孔先生托他華府的律師朋友,寫了一封信, 就討回來了。
1961年志清時來運轉,3月《中國現代小說史》問世,出版前一月,就接到哥倫比亞大學王際真的信,邀請志清接替他來哥大任教。王先生來年退休, 正在物色繼任人選,有一天他去耶魯,饒大衛(David Rowe)告訴他有一本討論中國小說的書即將出版, 王先生就到耶魯大學出版社去看這本書, 他看了「魯迅」一章,對志清的見解與英文,大為佩服,一面寫信給志清, 一面向中日文系系主任 狄百瑞(William Theodore 「Ted」 de Bary)舉薦志清。志清看過王際真翻譯的《紅樓夢》,但從未見過其人,就向濟安打聽。聽陳世驤說這個人很怪。王際真的確很「怪」,哪有人會為一個素昧平生的人犧牲自己薪水的一半?
原來狄百瑞說系裡沒錢同時請兩個人教中國文學, 王際真就說我拿半薪(見信件編號492(1961年2月17日)。哥大隻給志清做副教授,不是終身職。志清拒絕接受,去了匹茲堡大學《中國中心》教書兼管行政。既然夏志清不來,王際真要求恢復全薪, 狄百瑞說預算已繳,不能更改,可憐王先生只好拿半薪。退休後搬去南加州,住在trailer(拖車式的活動房屋)里。王先生不僅「怪」, 而且「霸道」, 他強迫妻子辭去聯合國的職位, 跟他一起去南加州吃苦。王太太,姓高, 英文叫Bliss, 名門閨秀,上海長大,過不慣鄉下的苦日子,自殺獲救,再次自殺,終於擺脫了人世間無可忍受的痛苦。
Bliss過世後,王先生搬回紐約, 仍住哥大的房子。(哥大擁有許多房地產, 租給教職員,房租約市價的一半。)他第一次見到我,對志清說:「王洞這麼老! 又不會生兒子.」我不以為忤,因感念他對志清的提攜,我常請他來家裡吃飯。後來他結婚了,新婚妻子, 楊大萊,比我小一歲,王先生非常得意。據王先生說,他們是在哥大附近的河邊公園(Riverside Park)遇到的;可是王太太說,王先生是她父親在威斯康辛大學的同學,她初來乍到,人地不熟,是去找王先生幫忙的。楊大萊有個女兒, 叫Ginger,很聰明,是哥大化學系的博士生,楊大萊在國內也是學化學的, 與丈夫離異後,攜女來美,母女相依為命,聽說王先生「怪」,沒有和王先生住在一起,每日來給王先生煮飯。
王先生愛菸嗜酒。他抽的是劣菸,喝的是濁酒,剩下的錢買糧食。主食是黃豆,雞蛋,青菜和意大利麵,這些食物雖然價廉,但營養最好。儘管抽煙喝酒, 王先生,健步如飛,活了一百零二歲。王先生過世前離了婚,說是因欠債太多,怕連累妻子。楊大萊把王先生的遺物都送給我們:有王先生和他女友的畫像,也有他前兩位妻子的照片。從這些畫像和照片裡,可以想象王先生年輕時,相當風流倜儻。哥大薪金微薄,王先生想炒股發財,他做的不是普通股票,而是期貨, 屢屢虧損, 欠銀行債,往往向朋友借錢, 有借無還。志清報答王先生的方法,不是借錢給他,是替他請一筆獎金,王先生以研究《呂氏春秋》得了三千多塊錢,回了一趟山東老家。王先生在十幾歲入清華大學前,奉父母命已娶了媳婦, 生了一個兒子。民國以來,流行自由戀愛,王先生是所謂的「新派人」,置鄉下妻兒於不顧,老來思念鄉下女人的賢德, 不甚悔恨。可惜回到家鄉,老妻已故,獨子亦垂垂老矣,孫女正值妙齡,非常喜愛。 返美後,常說要把孫女接來,孫女一直沒有來, 可能孫女不願來,或是爺爺養不起。
為篇幅所限,程靖宇的軼事,下卷再寫。
1956年建一(Joyce)出生,志清每封信必報告女兒成長的經過。濟安非常喜愛這個侄女, 常寄禮物給建一。談家事,除了父母,妹妹,卡洛,又多了建一。此卷內志清給濟安的信,字跡混亂,因為志清的信是用藍墨水寫的,常提些問題,請濟安查證, 例如 胡風是哪一年死的?《鬼土日記》 出版的年代和地點等。志清看了回信後, 就用鉛筆或紅筆把答案寫在問題旁邊。掃描手稿一律是白底黑字, 看不出字的顏色。 蘇州大學的同學能夠辨別原信與附加字句之不同,去蕪存菁,使信件還原,功不可沒。難怪王德威教授力薦季進教授幫忙。季教授不僅學貫中西,還教出一批程度不凡的學生,特此向季教授和他的學生們致敬並致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