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壩上壩下,黃花分外香(毛建忠)

壩上壩下,黃花分外香
圖片來自免費素材圖片網

《壩上壩下,黃花分外香》中國當代作家毛建忠寫的散文。

目錄

作品欣賞

壩上壩下,黃花分外香

每到五月,家鄉的山坡草地、路邊田野、河灘田埂,就開滿了一朵朵黃色的蒲公英花。花罷飛絮起,像一朵朵小傘飄飛,絮中有子,落處即生。我一直喜歡吃蒲公英苦苦菜,蒲公英可食用,苦中帶澀,澀裡帶着一股綿長的清香味。

記得大約六七歲時,看過一部老電影,一部改編於馮德英小說的電影《苦菜花》。那時年少的我還不太懂得一位普通母親如何成長為革命母親、英雄母親的心路歷程。但我記憶最深的鏡頭是老母親馮大娘每天挎着一隻籃子來回奔波,籃子用竹子編的,裡面盛着讓孩子們難以果腹的一點點野菜。流金歲月里,我看懂了一位母親的慈愛和心酸——因為我的母親在每次上地勞作時,也總是胳膊上挎着一隻籃子來來去去,籃子是岌岌草編的,在北方很普遍,似乎是我們這裡農村婦女出門的標配物。每次母親收工回來,籃子裡從來沒有空過,要麼有給羊歘的草,要麼有給雞撿拾的菜葉子,當然經常地還有挑挖的各種野菜。在我童年記憶里,人能夠吃得野菜不同季節都有,如苦曲曲、甜曲曲、蒲公英、灰條、艾葉、扯拉秧根、茵陳、薺菜、苜蓿等,在端陽前後還有樹上捋下來的槐花、榆錢等。

我的父母親出生於四十年代,他們這一代人二十歲左右都經歷了六十年代初的大飢餓,他們憑着年輕大多都扛過了那段難忘的艱難歲月,但他們更難忘的是都親眼看到了父母輩中許多人饑饉難捱掙扎、甚至餓死的場景。我的爺爺和奶奶不到一年先後因飢餓離世,都不到五十歲。父親接到噩耗從十公里外的懷家溝小學趕了回來,沒有錢置辦棺木,就把一個裝過糧食但已經空空如也的兩斗櫃一分兩半,把爺爺薄葬在了崔家湖灘上,到了第二年青黃不接的春天,奶奶也餓死了,那剩下一半的斗櫃又成了奶奶告別這個世界的藏身之處。每當父親回憶起來那段往事,很平淡的樣子,似乎在講一個無關自己家掛礙的故事。爺爺奶奶去世後,父親放棄了已經幹了七年民辦教師、當了公社教育專乾的身份——作為家中老大,他要獨自撐起一個風雨飄搖的家庭,那年叔叔8歲,小姑姑五歲。

在我兒時記憶里,父嚴母慈,兩人白天忙裡忙外,晚上回家吃過後,點着油燈,母親在炕頭一邊縫縫補補,一邊與我們說着話,父親在一旁抽煙,沉默寡言,他在子女面前從不亂開玩笑。我經常惹得父親生氣,現在回想清楚,很多惹得父親生氣的事情既不是調皮搗蛋的問題,也不是學習成績不好的問題,而是損壞財物或浪費糧食的事。有一次,與小夥伴比賽打彈弓,把酒瓶放在窗台上當靶子,結果可想而知,瓶子完好無損,瓶子後玻璃窗的一塊玻璃碎了,父親回來後不由分說,一頓樹條子抽到了我身上。然後,父親竟然拿了一把刀子在我面前比劃,他在嚇唬我,挨條子不可怕,可怕的是那把刀子卻在我記憶里晃悠了很多年。雖然以後再也沒有出現過相同場景,但每當父親大發雷霆時,我就想起那把刀子——那個場景成了我的夢魘,也影響了成長中我的性格,使我內心潛藏着一個衝動的魔鬼,這個偶爾竄出瓶子的魔鬼讓我嘗了很多苦頭。

當我寫下這些文字的時候,心裡開始忐忑不安,我怕去了天堂的父親罵我忤逆,但我又想,用坦然釋懷的心跡面對與父親在天之靈對話,會得到父親原諒的。因為已經中年的我懂得了父親那個時代所遭受的一切,雖然隔代確實有代溝,這個代溝是時代烙下的鮮明底色,是顯而易見的,生活磨難的父母親那一代,勤儉持家、清苦勞作已經成為他們的一面鏡子,這面鏡子裡容不下一點污垢和褻瀆,雖然缺乏寬容,缺乏溫情,但那是一個殘缺時代造就的人格殘缺——過去的都已經過去,終將過去,留下的只有那一籃子苦澀香嫩的黃花苦苦菜。

每年時令過了穀雨,我都要去採挖黃花苦苦菜,生過條件好了,好這一口也是改善,也似乎找點回憶。在2021年5月9日,受朋友黃如海先生想邀,我們一行五人,驅車一百多里,去祁連山麓夾山水庫下採挖蒲公英。過了清水,路過熟悉地屯升小學,小憩片刻,今天恰是個休息日,校園裡沒有孩子們的嬉鬧,校園裡十餘棵松柏高大蒼翠,濃綠身軀上又吐出新綠,綠得鮮亮,兩側花圃里,翠嫩的三葉草冒出頭,還點綴着無數朵鵝黃的小花,那是蒲公英花,像一張張孩子們的笑臉,太誘人了。

我們到了夾山子水庫壩下,這裡有百餘畝棄耕的苜蓿地,綠油油的苜蓿上也綴滿了黃色蒲公英花,像《天方夜譚》里那塊神奇飛毯,在晴暖的五月天分外明亮惹眼。「參差荇菜,左右流之。參差荇菜,左右采之。參差荇菜,左右芼之。」「荇菜」是《詩經》中的第一花,因《關雎》而聞名。荇菜非蒲公英,一個在南方,一個在北方,一個水生,一個旱地生長,但都是黃色的小花,一個如蓮,一個如菊,一樣的不嬌不媚、不艷不俗,一樣的清新柔美、雅致淡香。我在欣欣然採挖黃花時,突然想起了今天是一個重要日子——五月第二個星期日,是近些年熱起來的母親節——我想象「窈窕淑女」採摘荇菜被君子好逑的場景,也在想像母親在艱難歲月採挖野菜的情景。我知道,無論是南方的荇菜還是北方的蒲公英,花期都非常短,令人不由有了「舊日黃花」之嘆,多像辛勞操家的母親,在我們還未開始留意母親最美芳華時,母親就已經老了。

我們在採挖了很多黃花蒲公英後,登上了夾山子水庫壩頭,這個水庫是八十年代末建起來的,當時在人還沒有吃飽肚子、缺少大型施工機械的情況下,工程基本靠人拉肩扛、歷經十年嚴寒酷暑建成。水庫建在海拔兩千米以上的祁連山半山麓,周邊沒有村莊,湖面不長一棵葦草,潔淨清澈,透明見底,如一枚藍寶石鑲嵌于山巒之間,又繞過兩山峽口伸進祁連綿綿群山。水庫建成後,祁連雪水流入馬營河兩岸村莊田野,當地人引以為傲,在壩頭立了一塊橢圓玉墜狀的巨大祁連彩玉,石頭上嵌刻四個大字「祁連天池」。

我沿着坡面向前散步,壩頭很高,高出壩下莊稼地四十米左右,幾乎與壩下一片楊樹林子等高,兩百米長的壩頂上,鋪滿了一塊塊形狀各異、大小不等的石頭。我突然看到了石縫裡長出來的一簇黃花,很多枝蒲公英花圍簇在一起。我俯下身子,馬上鼻翼間充滿了小黃花的清香,我輕輕撫摸一下它的葉子和莖稈,我不由感嘆它生命的頑強,一束普通蒲公英花綻放於血汗築成的水庫大壩之上。

青山隱隱,白雪皚皚,碧波如鏡,此情此景如李白那首《秋登宣城謝朓北樓》,我改了幾個字:山水如畫裡,山曉望晴空;兩山夾明鏡,高壩落彩虹。當然,我也有了「人煙寒橘柚,秋色老梧桐」的感懷:夾山子水庫之北,壯美地馬營河峽谷伸入巴丹吉林沙漠深處,那裡有很多烽燧、將台堡、草溝井古城等依然矗立在那裡,烽煙沉寂千年,峽谷兩側,是生機盎然的莊稼沃野,還有炊煙裊裊的村莊,那壩下壩頂的蒲公英花已經不是戰地黃花,而是如這片土地上質樸平凡的人們,也多像滄海一粟的我們,在我們還未思考明白此生意義價值的時候,已經看到了霞榆漫天。當我們走進馬營河峽谷徒步時,那斧劈刀削的峽壁、搖搖欲墜的風化墜崖、千瘡百孔的崖洞、縱橫交錯的沖泄河道,一段段不一樣的神奇造化讓你一次次振作精神負重前行,當你走得久了,登上峽谷崖頂,山風吹散一身臭汗,回頭俯瞰,似乎所有的疲勞都一下子得到了釋放,也深切感受到了一種久違的曠達豁然,這何嘗不是我們的人生縮影。

黃花分外香,人吃得野菜黃花是屬於一個時代人的記憶,也是土地的記憶,那苦澀的香味是鄉愁的味道,讓我們不要忘了飢餓的童年,不要忘了來時走過的路。[1]

作者簡介

毛建忠,筆名,大樹。甘肅酒泉人。中國詩歌學會會員。

參考資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