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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滾鐘口,尋一份別樣的安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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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滾鐘口,尋一份別樣的安詳》中國當代作家王淑萍寫的散文。

作品欣賞

在滾鐘口,尋一份別樣的安詳

綿亘二百多公里的賀蘭山脈,有許多大大小小的山口和山谷。峰巒蒼翠的蘇峪口、雙塔插雲的拜寺口、軍事要隘三關口……

最為安詳的,當屬滾鐘口。

滾鍾口遊人不多,山坡和台階也很溫和。商業氣息很淡,站在筆架峰下,放眼四周,遠處是平緩而曲線優美的山坡,星星點點的綠色讓人有了羊的心思,而岩羊早已散落其中,盡情享受着青草與泉水了。久居城市,很少有這樣極目遠眺的機會,於是很輕易地就達到了心神合一的境界。

賀蘭山曾被稱為軍山,是匈奴與秦抗衡的基地,是西夏王朝的大兵庫,是韃靼和明朝軍隊持續180多年軍事紛爭的見證者。幸運的是,千年的戰火似乎並沒有在這裡留下過多的痕跡,有過金戈鐵馬,卻尋不到崢嶸陡峭;有過狼煙四起,卻處處呈現出溫婉和順、平淡淳厚的安詳。也許,這才是賀蘭山本真的樣子,只有這種安詳,才能根植下寬容、理解、至善至美的種子

山的巍峨,會加劇人的卑微感。這種感覺,會讓人不由自主地對大自然心生敬畏。古老的岩層、血色的流沙、陡峭的崖壁、孤獨的亂石和山洞,這是大自然歷經煉獄般的淬鍊和磨難後的結果。一千年又是一千年,水草豐茂,樹木蔥蘢的賀蘭山,先後生活過匈奴鮮卑突厥、党項、蒙古等少數民族,他們或逐水而居,長河飲馬,或農耕山麓,繁衍生息,像一滴露水,一瓣霜花,無聲無息地來,無聲無息地去,只留下星星點點的遺蹟,供後人追尋。

我在一處台階上坐下,看石縫中僵臥着幾隻瓢蟲的屍骸,看幾隻螞蟻拖着枯草的葉子在遠行。不遠處,三兩隻岩羊憑着天賜的敏捷在石頭間跳上跳下,吃草或飲水,清亮的眼眸里滿是地老天荒的悠閒……天與地,山與水,隱在一片安詳里。

300多年前的一天,身着阿拉伯大袍,頭纏白色「戴斯達爾」(波斯語音譯,意為阿訇或教長頭上纏的布)的克馬倫丁·本·歐斯曼暈倒在滾鐘口的半山腰上。他從遙遠的也門遠渡重洋,穿越千山萬水到達賀蘭山,只為讓這座山留下伊斯蘭文明的影子。為此,他離開了地位顯赫的家族,放棄了優越的物質生活。

時任滾鐘口小洞天寺院方丈的空絕法師在山間發現了被飢餓和勞累擊倒的克馬倫丁。佛家的慈悲,安置了克馬倫丁的虛弱。他在小洞天寺院後院的一間房裡住了下來。熱心的空絕法師看克馬倫丁一個人不遠萬里來到中國,舉目無親,生活無依,就聯繫當地一個居士,請居士為克馬倫丁聯繫了一家姓莫的穆斯林家庭,讓他為其放羊謀生。從此,這個也門人在賀蘭山安居了下來,只是,誰也沒有想到,這一住就是永遠。

此後的三十多年裡,克馬倫丁一邊放羊,一邊傳播伊斯蘭文化。空覺法師則守着幽深的殿宇,虔心禮佛。克馬倫丁淵博的學識,忠厚、樸實的為人,堅韌不拔的精神,贏得了空絕法師的尊重,他們成為了一對情同手足的兄弟。賀蘭山的石頭草木見證了這一世間難得的奇觀:小小的佛教寺廟前後院,傳出了兩種迥然不同的誦經聲,因着棄惡揚善的共同理念,依着賀蘭山雄厚的山體,持着各自的執念,他們守着同一間寺廟,在各自的經書里修行。

1628年農曆七月十三,克馬倫丁在小洞天觀音寺後院——他住了三十多年的地方安然歸真。重情重義的空絕法師面對這位高鼻樑深眼窩的異國兄弟,經過深思熟慮後做出了一個垂馨千祀的決定:將克馬倫丁生前長期居住的小洞天觀音寺後院,贈予這位遠道而來傳播伊斯蘭文化的也門老人,作為他永久的住所——以兄弟的名義!

從此,一座寺廟裡包容了兩種文化,承載了兩個國家和兩個民族之間的深情厚誼。

多年後,附近的穆斯林在克馬倫丁墳墓上建了一座精美的拱北亭和清真寺,用以紀念這位異國老人,於是就有了今天佛教觀音寺與伊斯蘭教清真寺並肩而立的動人景觀。

300多年後,我站在一牆之隔的清真寺和小洞天觀音寺中間,看着從小洞天寺廟香爐里升起的裊裊青煙在清真寺的院落里緩緩飄散,看着一棵大樹同時為兩座寺院遮陰避涼,敏感的心被這比肩而立卻承載着不同宗教信仰的兩座寺院俘獲,升騰起無以言說的感恩與感動,漣漪陣陣。

佛教寺廟和伊斯蘭教清真寺在滾鐘口半山腰毗鄰而居幾百年,起源於中國的道教,自然也不會讓此處成為空白。清光緒十八年(1892年),蔚為壯觀的道觀賀蘭廟在滾鐘口落成,一幅別樣的畫卷在賀蘭山滾鐘口展開——觀音寺、清真寺、道觀沿長滿草木的山坡呈三角形排開。每天早晨,厚重的山門打開,窗戶打開,金箔似的光點隨意飛翔,明亮的光芒照在阿訇、和尚、道士的身上,就連角落裡的灰塵,也被披上一層金色,閃爍着別樣的光芒。

小路蜿蜒,道觀、觀音寺和清真寺相互連接,拾階而上可以見到道士,順階而下可以見到和尚和阿訇。在歲月的流轉中,他們各自守護着自己心中的神靈,于山水之間相安而居。

站在賀蘭廟的堂口往下看,清真寺與小洞天觀音寺緊挨着,一樣均衡對稱的四合院,一樣主次分明的檐廊,一樣的飛檐翹角,一樣的威嚴莊重……一母同胞的兄弟般比肩而立,有序地完成着各自的使命,和諧自然,又,溫情脈脈。

這是世間難得的景致,我相信這種景致帶來的安詳,除了賀蘭山,別無他處可尋。

古人認為,香為「聚天地純陽之氣而生者」,有上感天,下感地的功效。所以,佛教、道教、伊斯蘭教,都無一例外地用焚香來營造吉慶、安詳、寧靜、聖潔的氛圍。

農曆的七月十三是克馬倫丁歸真的日子,幾百年來,每逢這一天,附近的穆斯林都會換上莊重潔淨的服裝,自發地來到拱北為他走墳以示紀念。這一天的清真寺里,被油餅的香味和燃香的香味混合包裹,既有人間煙火的吉慶,又有燃香飄渺的空靈。

我尋着香味而來,腳步在長方形、歇山頂、磚木結構的清真寺前停留,碧瓦朱檐,雕梁繡柱,一派古色古香里透着想象中的莊敬與肅穆。院內蘭香裊裊,扶搖直上,既有芭蘭香,也有藏香。

碩大的香爐里,幾炷燃香忽明忽滅,伴着青煙裊裊而升,而散。立在這清幽之地,猶如立在時光的縫隙里,被這清妙的、不分族別、不分地域,同時安詳了觀音寺、安詳了道觀、安詳了清真寺的香味深深打動,不由地羨慕起這香來。

跨出清真寺的山門,轉身就與一牆之隔的小洞天觀音寺了證和尚相遇。

了證和尚祖籍平羅,俗姓王。同姓同籍,我們的交流因此簡單愉悅了好多。「拋開信仰,我們的交往和平常人沒什麼兩樣,就是鄰居。他們下山,會給我帶點青菜回來,平時缺這個少那個了,都會到對方寺院去拿。有一次,我寺里請來的香不夠了,還到清真寺里請了一些回來。」當了證和尚用「請香」這個詞的時候,我心頭一熱,就想起父母在世時的一件事來:老家的春天,大風一場接着一場,單薄的木門木窗擋不了紛紛揚揚的沙塵,屋裡瀰漫着濃郁的土腥味。每逢這時,母親就會燃幾支芭蘭香,土屋裡立刻就被清香瀰漫,甚而生出幾分雅致來。有一次家裡準備過「爾麥里」,問母親還有沒有需要置辦的東西。母親想了想,說,家裡的香快用完了。我說,好,我來的時候買幾包帶來。母親的臉色忽然變得凝重:「香不能說買,要用請。請香!」一個「請」字里,滿是莊重。以後的歲月里,我有時也會不小心把請香說成買香,每當這時候,總會下意識地咬一下嘴唇——虔敬地表示自己說錯了。

年歲漸長,時不時地,會想起過去年代裡村裡的許多禁忌,比如洗好的碗不能敞口向上放,晚上不能照鏡子梳頭,不能對着太陽小便……這些禁忌沒有什麼依據,但卻時時約束着大人孩子的言行。現在想來,這不過是一種文明和文化的遺傳,只是為了提醒眾生,人應該有最起碼的敬畏心。 八月的賀蘭山,還有幾分燥熱。聽了證和尚侃侃而談,不覺就過去了半個時辰。我拿出礦泉水遞給他,他擺了擺手,說,我請你喝茶,山泉泡的茶。說完起身,從禪房裡端出兩隻蓋碗,青花的圖案,一下觸動了內心的柔軟——多像老屋裡父母用過的那對青花的蓋碗!

道謝之後接過茶盅,輕啜一口,任山泉與茶的清香在口腔里瀰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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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簡介

王淑萍,回族。寧夏石嘴山市平羅縣人。

參考資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