嗜酒如命的舅舅(魏澤清)檢視原始碼討論檢視歷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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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嗜酒如命的舅舅》是中國當代作家魏澤清寫的散文。
作品欣賞
嗜酒如命的舅舅
舅舅是上世紀二十年代的人，只可惜八十年代就離世了。而今想起來，還有零零碎碎的印象，記得舅舅忠厚淳樸，平易近人，心胸豁達，為人仗義，煙癮大，酒癮更大，達到嗜酒如命的地步。命，可以不要，酒，不能不喝的。
記得小時候，舅舅一來到我家，母親立馬找出一隻白色的空瓶，囑咐我去打一斤白酒。我很開心地跳出門檻，一遛小跑，來到村東頭百貨店里打酒。此店是明清時代遺存下來的一座廢棄的廟宇，青磚黑瓦，牆體斑駁陸離，偶有一些磚已風化為齏粉，可見廟宇有些年頭了。雖然店小只有四個人，但它是國營單位，店員還是國家供銷社的職工，是吃皇糧的，令鄉村人羨慕不已。
走進店裡，店主揭開一口老大老大的酒缸，噴香的酒氣翻過櫃檯撲面而來。店主左手拿起我遞過去的酒瓶，右手往空瓶口裡插入一隻漏斗，再把酒舀子伸到酒缸里，嘩啦一聲提起舀子，倒入漏斗流到瓶中，連續兩次正好一斤裝滿。我連忙握住酒瓶，屁顛屁顛地跑回家。媽正在忙着擇菜，洗菜，剝花生，匆匆忙忙炒菜，我站在鍋台旁饞饞地瞅着，媽媽炒的花生米，好香哦，饞得我一遍遍往肚裡咽口水……等我和弟弟把幾隻小板凳排好，一盆花生米，一盆炒青菜，擺好在涼床上，媽媽又從飯鍋里端出一隻小窯鍋，裡面擠着幾塊發黃的咸鴨。平時母親捨不得吃，只有舅舅來了，才在飯鍋里蒸上幾塊的。
拿起碗筷、小酒盅，舅舅開始咪起小酒來，那神態美美的很享受的樣子，似乎誤入神仙境界，飄飄然，甚是滿足，別無他求。我和弟弟站在一旁，一邊羨慕舅舅品酒，一邊眼光毒毒地盯着噴香的花生米和咸鴨。
舅舅夾花生米的動作很熟練很優雅。夏日的蚊蟲也愛湊熱鬧，繞來繞去，很煩人，母親手拿一把蒲扇，給喝酒的舅舅扇風驅蚊。幾杯酒下肚，舅舅的話越發多了起來，又要講故事了。他說他早年在戰場上打過仗，還殺死過日本鬼子。戰場一片狼藉，屍橫遍野很血腥，他把鬼子的槍、子彈和掛在腰間的水壺搜走，交給部隊。
他還說過，他所在的部隊即將要開赴朝鮮抗美援朝了，他和戰友們肩扛炮彈火藥，準備和美國鬼子干一場，但因腰部和腿受了傷，後來部隊沒讓他去朝鮮戰場。他說，如果那次去了朝鮮前線，要麼犧牲，要麼會成為英雄的。聽他的口氣，不知是後悔，還是遺憾。
我不清楚舅舅說的是不是真的。酒飲至酣暢淋漓處，舅舅話題更多，他還許諾我母親，將來等他的女兒（我的小表妹）長大一定把她嫁給我。那時我還小，懵懵懂懂的，不知嫁娶的真正含義，只是感覺舅舅來了，家裡熱鬧起來了，我和弟弟有花生米吃，有一兩塊咸鴨吃，情緒高漲起來了，心裡樂不可支。
舅舅每次把一瓶酒喝完，都是喝得醉醺醺的，夜色也悄悄爬進草屋裡。舅舅東倒西歪地在路上顛簸，他手裡微弱的煙火明明滅滅，照着他深一腳淺一腳的歸途，好在舅舅家離我家不遠，只有兩里遠路程。
周邊村莊親戚朋友家婚喪嫁娶，一定少不了舅舅的影子，遠遠的就聽到舅舅的猜拳聲，每次喝酒聊天至少三個小時。一次外出喝喜酒，早上喝了一頓，不過癮，中午又大喝一場，一直喝到日薄西山。醉醺醺的樣子，一路自言自語，晃鴨蛋似的一走一晃，一隻腳沒踩踏實，滑到渠里了，下半身浸泡在水裡，上半身靠在水渠岸邊，睡着了，呼嚕呼嚕聲山響。要是滾下去，非淹死不可。好在他命大，被兩個過路的村民發現，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拖了上來，救了他一命。他還埋怨人家，不該把他拖上來，睡得很舒服呢。
還有一次，舅舅在外與久別的朋友喝酒喝得難解難分，哪肯停歇，大戰多少回合就不清楚了，反正喝得昏天黑地，乾坤顛倒，臨回家還死活不要人送。漆黑的夜，還有幾顆星星在眨眼睛，不知什麼時候，也不知他是怎麼走的，竟然闖入一大片墳地，後來他就躺在一墳頭旁呼呼地睡着了。有多少蚊蟲叮咬，他不知曉；有沒有毒蛇游過，老鼠爬過，他也不知曉。到第二天早上醒來，還迷迷糊糊地絮叨，狐疑自己怎麼睡在這個陰森恐怖的地方，與一大片孤魂野鬼為伍。還說自己陷入鬼魂布下的的迷魂陣，還誇耀自己造化大，道行深，連野鬼都怕他，不敢把他拖下地獄去的。
喝酒經常誤事，可是舅舅屢教不改。俗話說：好什麼，就栽在什麼上。這話一點沒錯，舅舅最終還是栽在酒上，死在了酒缸里。一個秋日的傍晚，舅舅一人在家獨酌，喝了半瓶白酒，還吃了兩大碗米飯。何時睡了，家裡人沒在意。只是第二天早上，家人喊了多次沒回應。急忙查看，已經走了，那麼靜悄悄地，可能是腦溢血所致吧。一個嗜酒如命的人，飲了喜歡的酒而歸去，也許是很幸運的，只是壽命短了點。只有大兒子成了家，另外三個孩子還沒成人成家，留下的是一連串的遺憾。
做任何事都要適度，不然會帶來意想不到的遺憾和危害。酒再好，不能喝得爛醉如泥，丟了健康不說，往往丟了性命，何以值得？ [1]
作者簡介
魏澤清，安徽合肥人，中國淮軍文化研究中心副研究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