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姆雷特·第二幕 第二景檢視原始碼討論檢視歷史
哈姆雷特·第二幕 第二景出自於莎士比亞的戲劇《哈姆雷特》,《哈姆雷特》是莎士比亞所有戲劇中篇幅最長的一部,也是莎士比亞最負盛名的劇本,具有深刻的悲劇意義。故事取材於12世紀的《丹麥史》,廣泛而深刻地反映了16——17世紀之間英國 的社會生活,從宮廷到家庭、從軍士守衛到人民造反、從深閨到墓地、從劇場到比武場,廣闊的社會背景,構成主人公的典型環境。複雜的人物性格以及豐富完美的悲劇藝術手法,代表着整個西方文藝復興時期文學的最高成就。同《麥克白》、《李爾王》和《奧賽羅》一起組成莎士比亞「四大悲劇」。[1]
第二景:宮中
[號聲響起,國王、皇后、羅生克蘭、蓋登思鄧等與眾侍從入。]
王:歡迎,愛臣羅生克蘭與蓋登思鄧,
朕急召二位來此,除朕想念你們之外,還有一重差須要囑託。
你們可聞近來哈姆雷特有變--
吾稱之為變,乃因其儀態已與昔日回然不同。
除了其父之死外,寡人實不悟其擾。
朕念你們與他自幼為友,年紀相同並深悉其性,
望二位能留宮一時,與他為伴,使他重獲歡欣,
並當時機容允時,察明其困擾之由,有無寡人不曉之處,
而可對症療之也。
後:好先生們,他經常提及你們,而我料世上無別人能與他更熟,
二位若能依我們之意而留此一時,為王的將感激不盡。
羅:陛下與皇后乃一國之主,有何旨示,可儘管吩附,不需托求。
蓋:而臣等必聽從旨意,將全力以赴。
王:多謝,羅生克蘭與善良的蓋登思鄧。
後:多謝,蓋登思鄧與善良的羅生克蘭。
我懇求你們立刻就去見我那已改變許多的兒子。
[對侍從們]
去,你們中之一位,快帶這二位先生去哈姆雷特那兒。
蓋:祈求老天能使我們令他愉快,並對他有助。
後:對啊,阿們。
[羅生克蘭與蓋登思鄧出]
[波隆尼爾入]
波:我很高興的宣布我國駐挪威大使們現已歸國,陛下。
王:卿實不愧為「捷報之父。」
波:是嗎,主公?您可放心,
臣視吾職,如視吾魂--同心一致的效忠陛下與上帝。
我認為,除非我這腦筋已無昔日之精明,
我已發現哈姆雷特喪失心神之緣由。
王:啊,請卿速言,吾欲聽之。
波:不妨先召見大使們,此消息可置之於後,當作宴席之甜點。
王:那你就召他們晉見罷。
[波隆尼爾出]
{對皇后}親愛的葛簇特,他告訴我他已發現你兒心病之原因。
後:無疑那主要原因決不出於其父之死,與我們之倉促婚事。
王:嗯,待寡人好好的問問他。
[波隆尼爾,傅特曼,及孔里尼入]
歡迎,朋友們。
喂,傅特曼,挪威王那兒有何消息?
傅:對陛下之問候及要求有極有利之答覆。
經我們初步談判後,他就立刻派人去抑制其侄所招幕之隊伍。
當初他只道那支軍隊是準備抵抗波蘭用的,
但經他細察後,發現它果真是針對著陛下。
對其因病、老、與無能而被欺,他深感不安,
因此他下令遏制福丁布拉;
簡而說之,其侄也聽話,
他在挪威王面前被責,並且最後也與其叔發誓永不與陛下為敵。
聽此之後,挪威老王龍心大悅,賞他年祿三千金圓,
並特派他率此軍征討波蘭。
在此有函[遞出信件]乞求陛下讓征軍平安渡境本國,
一切條件及所應注意事項如下...
王:朕甚慰。有暇時朕必閱此函,細慮此事,並為它作個答覆;
不過,此際朕可要先謝你們之功勞。請稍歇會兒,
今夜我們可共宴,歡迎你們歸國。
[傅特曼與孔里尼出]
波:此事就圓滿結束。
吾王與夫人,與其討論為君者應如何,他之職責何在,
或為何日即日、夜即夜、或時即時,
實是在浪費夜、日、與時也!
既然「簡扼乃機智之魂,而冗言即無用之外飾,」
我將簡略的說此:
您們的貴子瘋了。
我言之為『瘋,』難道僅有瘋人才能真正的了解瘋者是如何?
好了,不談它了。
後:請多說些事實,少說些矯飾廢話。
波:夫人,我發誓,我沒在矯飾。
他瘋了,這是個事實;它事實是很可悲,也很可悲它是個事實。
此話聽起來很傻,所以可不去提它了;但是,我的確是無在虛飾此言。
就當他是真正的瘋了好了,那麼我們現在就應找出致使他發瘋的原因,
或令其發瘋之某缺陷,
因為瘋症是個結果,而此結果必是某缺陷所造成的,
所以我們現在...現在我們...得仔細考慮考慮...{自己也搞糊塗了}
我有一女,她尚未婚。她因孝順、聽話--您們請聽--所以她給了我這個
{掏出哈姆雷特給其女之情書}。請聆聽並請自作結論:
[念信]
「給我心靈之偶像,美化成仙之歐菲利亞--」,
這是個壞字,壞透的字。「美化」是個壞透的字(注1)。以下還有:
「在她美極之雪白胸懷裡...」,等等,等等。
後:這封信是哈姆雷特寫給她的?
波:好夫人,請稍忍耐會兒,讓我把它全部念完:
「可不信星星是火,
也不信太陽能走,
更不信事實是謊,
但信我予你之愛。
啊,親愛的歐菲利亞,我不善詩詞,
也無法用它來表達我內心之苦楚,
但我愛你之甚,最甚,你可相信。
再會。
我永遠是你的,親愛的女子啊,
只要在我有生之年。
哈姆雷特」
這就是我那乖女兒給我看的。
還有,她也告訴了我他怎樣的追求她,在何時、何法、與何處。
王:那麼,她有無接受他的愛?
波:您覺得我是怎樣的一個人?
王:一位有信用及正直的人。
波:我也想做這樣的一個人。
但是,當這火辣辣的戀情發生時,您們會怎樣的想
--您們可要知道,我是在我女兒告訴我之前發現它的--
陛下會怎樣的想,或皇后會怎樣的想,
倘若我是此事的撮合人,
或倘若我不顧良心的指使,或倘若我對此事只睜一眼閉一眼,
那您們會怎樣的想?
所以,我就馬上採取行動,告訴我那年輕的女兒:
「與哈姆雷特王子在一起是高攀,萬萬不可。」
然後我也命令她遠離他,切勿接見他遣來的信差,
也不可接受他的禮物。她也聽話的採納了我的交代於心。
從此以後,他就變了。長話短說,他就墜入憂鬱鄉中,
既不能食,也不能寢,日漸衰弱,精神恍惚。
這個程序最後就造出現在令大家痛心之瘋狂症狀。
王:你覺得這就是了嗎?
後:也許,很可能。
波:凡我說過「就是如此」之事,有無在事後被證明是錯誤過?
我想要知道。
王:據我所知,你不曾有過。
波:[指著自己的頭與肩膀]
要是我是不對的話,那您可把這個從此處摘下來。
即使事情被埋藏於地中心,只要我有線索指引,我一定能發現真相。
王:我們有何法可證實它?
波:您可曉得,他有時在此廳內徘回長達四小時久?
後:他的確是有時這樣。
波:等到那時,我可縱我女兒來此會見他(注2),
而你我可躲在簾後偷聽。
假如他不愛她,或他並未因此而喪失理智,
那我不配當一國之相,而僅配當一鄉俗、車而已。
王:咱們可試之。
[哈姆雷特入,正念著一本書]
後:看他埋頭苦讀的那付可憐樣。
波:請您們趕快迴避,讓我一人來對付他。請之,請。
[國王、皇后、與侍從們出]
我的哈姆雷特殿下,您可好?
哈:好,托老天慈悲。
波:您認得我嗎,殿下?
哈:當然認得,你是個魚販。(注3)
波:我不是,殿下。
哈:既然如此,那我希望你也是個老實人。
波:老實,殿下?
哈:對,先生,在此世界,老實人僅是萬中有一而已呢。
波:那也的確是,殿下。
哈:[從書中念]太陽之吻能使死狗屍上生蛆(注4),
它是個可親可吻的好腐肉--
你有無一位女兒?
波:我有,殿下。
哈:別讓她去太陽下。腹中懷智是個佳事,
但你的女兒因能腹中懷孕,
朋友,你得留意。
波:[私下]你看,又在羅嗦關於我女兒之事。剛才他還不認得我,
只道我是個魚販,可見他已全瘋了,全瘋了。
老實說,我年輕時也曾為愛情痛苦,也幾乎到同樣地步。
讓我再與他談談。
[對哈姆雷特]
您在讀什麼,殿下?
哈:空字,空字,空字。
波:什麼事,殿下?{波隆尼爾是在問此書是關於何事}
哈:誰有事?{把此「事」當為人們間之爭吵}
波:我的意思是「此書是關於何事。」
哈:誹謗也,先生。這專愛諷刺的無賴在此說{敲著書本}老年人有灰鬍子,
臉上有斑斑皺紋,眼框裡有厚厚的一層芝麻糊,頭顱里沒腦筋,腿也無力。
先生,這些我完全相信,但是我覺得這樣寫恐怕不太妥當,因為,先生,
總有一天你也會和我一樣的老--如果你能像螃蟹般倒行的話。
波:[私下]他雖瘋,但卻有他的一套理論。
[對哈姆雷特]你要不要從外邊進來了,殿下?
哈:進我的墳墓?
波:真的,那才真正的是「進去了。」
[私下]他這些答覆有時倒還蠻有含義的;有些瘋人能樂而如此,
但有理智之常人卻反而不能。現在我要離他而去,
好設法讓他能與我女兒會面。
[對哈姆雷特]殿下,我提先告別了。
哈:先生,你提不出另一樣使我更樂意告別之物,除了我的性命,
除了我的性命,除了我的性命。
波:再會,殿下。
哈:{私下}這些羅哩羅嗦的老笨蛋們。
[羅生克蘭與蓋登思鄧入]
波:你們找哈姆雷特殿下,他就在此。
羅:上帝保佑你,先生。
[波隆尼爾出]
蓋:{行禮}我的尊貴殿下。
羅:{行禮}我的最親愛殿下。
哈:我的好朋友們!你們好嗎?蓋登思鄧,啊,羅生克蘭,
好伙子們,你們可好?
羅:普普通通。
蓋:也很高興我們沒過份的高興:在命運之神身上,
我們可不是她帽頂上的那扣扣兒。
哈:也不是她的鞋跟底?
羅:也不是。
哈:那麼,我看你們差不多是在她半腰,在她的好處那兒?
蓋:就在她的私隱之處。
哈:在命運女神之私處?那可真對啊--她是個娼妓。
你們還有什麼消息?
羅:沒什麼,殿下,只是這個世界可是愈來愈善良了。
哈:那麼世界末日就快來臨了;但是,你們的消息並不靈通。
讓我再問,朋友們,你們為何被命運之神押送來此牢獄?
蓋:牢獄,殿下?
哈:丹麥就是個牢獄。
羅:那麼,這整個世界也是。
哈:是個很大的,它有很多囚室、監房、地牢等,
而丹麥是其中最壞之一部份。
羅:我們並不以為然,殿下。
哈:那...它對你們來講不是。其實世事並無好壞,全看你們怎樣去想。
對我來說,它是個牢獄。
羅:那是您的野心作祟促使成的。對您的心靈來說,丹麥是太狹小了。
哈:啊,老天呀,我可閉於一核桃殼內,
而仍自認我是個無疆限之君主--
只要我無那些噩夢。
蓋:您的那些夢也就是您的野心;凡野心家之所成,均先出其夢幻之影也。
哈:夢也只不過是個幻影而已。
羅:對,我覺得野心才更是捉摸不到,它真是個幻影之幻影。
哈:若是這樣,那毫無野心的乞丐豈不是「實體」,
而帝王及其他野心家們豈不是乞丐之「影子」?
我們需上法庭來判斷此論嗎?因為我已為此絞盡腦汁,不能再想了。
二人:我們願意伺候您。
哈:那可不成,我不能把你們當僕人看待。老實說,我真是沒被人伺候好,
還有--朋友之間不忌直問--你們來艾辛諾爾堡是為何?
羅:來拜訪您,殿下,無其他事。
哈:我是個乞丐,窮得連個「謝謝」都沒有。但我還是該謝謝你們。
不過,親愛的朋友們,我這個「謝謝」,老實說是連半文錢都不值。
你們的確不是奉派而來的嗎?此拜訪純粹是出於自願?是無條件的?
來,來,老實的告訴我,來,來,快說呀!
蓋:我們該怎麼講,殿下?
哈:怎麼講都可以,只要是實話。{羅與蓋面面相覷}
你們是被派來的,這早就被你們帶愧之臉色招出來了,遮掩不住的。
我曉得你們是被國王與皇后遣派來的。
羅:{裝著不知}為了何事,殿下?
哈:那你們得告訴我。不過,讓我事先懇求你們,以我們之友誼,
以我們之忘年深交,以我們永恆不變之友愛,及其它珍貴之情,
請坦白、直率的說,你們到底是不是奉派而來的?
羅:[私下與蓋登思鄧]你要如何說?
哈:我在注意你們喲。
你們如果愛我,那就請別再猶豫。
蓋:殿下,我們的確是奉派而來的。
哈:讓我先道破其中之原因,這樣,你們也無須把它說出,
令你們失諾於國王與皇后。
最近--我也不知是為何--我失去了歡欣,
對一切事務也毫無興致。說真的,
我的心靈沉重的使我覺得這整個世界僅不過是塊枯燥的頑石。
這個美好的天空,看{用手指天},好一個懸於頭頂之壯麗穹蒼,
好一個有金色火焰點綴之華麗屋宇,但是,
現在它對我來說,只不過是一團污煙瘴氣而已。
人類是個多麼美妙的傑作,它擁有著崇高的理智,
也有無限的能力與優美可欽的儀表。其舉止就如天使,靈性可媲神仙。
它是天之驕子,也是萬物之靈。但是,對我來講,它豈不是朽如糞土?
人們已無法令我歡欣--就連女人。
{羅與蓋互相交換眼色並點頭微笑}
你們在笑,好像不以為然。
羅:殿下,我全無此意。
哈:那你笑什麼,當我說「人們已無法令我歡欣」時?
羅:我在想,殿下,如果人們已無法令您歡欣,
那麼,您將會多麼的冷落了那剛到的戲班子--
我們來此時才剛超越了他們,他們現在正要來此為殿下效勞呢。
哈:{興高采烈的}
飾演國王者將受我歡迎,我將樂意的納貢於此君。
英勇的武士可揮舞其劍與盾。痴情的戀者無須再空悲嘆。
暴燥的性格演員可安心的終其劇。小丑可令愛笑者捧腹。
女主角可暢訴其心愿,否則對白將失其板眼。
他們是何許戲班?
羅:就是您一向最喜愛的:從城裡來的悲劇團。
哈:他們為何要如此的出外巡迴賣藝?
有一個固定的劇院對他們的聲望及利潤都極有益的。
羅:我想他們是因近來戲劇界之遷變而休演。
哈:他們的名氣是否還是像昔日我在城裡時一般?
他們是否還是那麼的紅?
羅:那可沒有了。
哈:那是為什麼呢,難道他們的藝技老了?
羅:不是的,他們仍在努力的保持其藝如昔,先生,
但是現在戲劇界出了一窩新派的童子戲班,號稱「雛鷹們」,
他們以尖銳的嗓門取勝,博取觀眾的瘋狂喝采,成為一時之風行。
他們也攻擊他們所謂之「普通」劇團,聲勢咄咄逼人,
至今許多腰系佩劍的傳統伶人都裹足不前,
深懼新潮派劇作家鵝毛筆下之作品。
哈:什麼,他們是小孩嗎?是誰在管他們?他們從哪兒來的資助?
他們變音、不能歌唱後還會繼續的當演員嗎?我想是會的,
因為他們不能做其它之事。那時,當他們當普通演員時,
他們會不會埋怨那些劇作家們曾耽誤了他們的前途,
讓他們一度敵視了自己的同行?
羅:老實說,雙方都有其理,而國人均熱中,並且鼓勵、慫恿此爭論。
甚至有一段時間無人肯花錢委託劇作家們寫劇本,
除非此劇本曾令編劇家與演員們大吵過一次。
哈:真有此等事?
蓋:唉,為此事曾發生過無數的糾紛。
哈:而孩兒們都贏嗎?
羅:是的,當然,殿下。連那有大力士扛地球招牌之劇院都不例外(注5)。
哈:那也不稀奇;我的叔父現在是丹麥王,昔日我父親健在時,
對他曾做過不屑鬼臉的那一班人現在肯花二十、四十、五十、甚至一百大洋
來買他的一幅小小畫像。我發誓,這實在是有點不對,值得思索。
[號聲齊響]
蓋:戲班到了。
哈:先生們{指蓋與羅},歡迎你們來艾辛諾爾堡,來,握個手。
歡迎的禮儀是非常重要的,所以讓我現在就行此禮罷。
假使你們覺得我給與戲班演員們之歡迎--讓我事先聲明,
它將是極熱誠的--會比你們所得之還更要熱誠,那你們就該了解,
你們的確是受歡迎的。
可是,「叔叔父親」與「嬸嬸母親」卻上當了。
蓋:此話怎麼講,殿下?
哈:我只是在吹西北風時發瘋。
吹南風時,我是能分辦錘子與鋸子的。{注6}
[波隆尼爾入]
波:你們好,先生們。
哈:你聽,蓋登思鄧;{對羅生克蘭}你也聽,所有的耳朵都要聽。
那邊那個大嬰兒{指波隆尼爾}尚未脫離他的尿布呢。
羅:那麼,這是他第二次做嬰兒;俗雲老年即二度為嬰也。
哈:我料他是來告訴我有關戲子之事,你們瞧吧。
{假裝正在談話中}你說得對,先生,就在星期一早上...
波:主公,我有消息要告訴您。
哈:主公,我有消息要告訴您:當羅希斯{注7}在古羅馬當演員時...
波:戲班子到了,殿下。
哈:哼,哼。{一付不屑模樣}
波:以我名譽發誓。
哈:「那麼,每個戲子都騎著驢來。」{念老民謠中之一詞}
波:他們是全世界之最佳演員。他們善演悲劇、喜劇、史劇、田園劇、
田園喜劇、田園史劇、悲史劇、悲喜田園史劇、無法分類劇、
及包羅萬象劇。對他們來說,賽尼卡{注}筆下之劇無過悲,
浦勞塔斯{注7}筆下之劇非太喜--無論古典浪漫,唯其舉世獨尊也。
哈:「啊!耶弗他{注8},以色列之判官,你曾擁有過那些寶貝?」
{又念老民謠中之一詞}
波:他曾擁有過那些寶貝,殿下?
哈:「他有一美麗的獨生女,把她寵為至寶。」
波:[私下]又提及我的女兒了。
哈:難道我不對嗎,老耶弗他?
波:既然您要稱呼我為耶弗他,殿下,那麼,我是有個愛女。
哈:不是這樣的。
波:那應怎樣,殿下?
哈:應這樣:{朗誦民謠}
「上帝先知道,然後你知道,而它就無法避免的發生了。」
你若去翻查此民謠的第一段,它就會告訴你以後怎樣,
不過,看來,我即將被打斷...
[戲班演員們入]
歡迎,眾師傅們,歡迎各位光臨!
{對其中之一演員}我很高興能見到你無恙。
{對眾藝人}歡迎,好朋友們。
{走入藝人群中}哈,老朋友,至從我們上次見面,你蓄了鬍子,
你不是來丹麥向我挑戰的吧?{注9}
{對一扮女裝之男孩演員}什麼?我的姑娘、情婦,
你比我們上次見面時高出一高跟鞋跟!
祈望你的金嗓子不會變音--像塊不能共鳴之破金幣。
{對大家}師傅們,歡迎。
就如法國的放鷹者,咱們就隨意捕捉,隨地取材罷。來,念一段,
讓大家嘗試嘗試你們的技藝。來,念一段熱情的劇白。
演員甲:念那一段呢,殿下。
哈:我曾聽你念過一段,但是,我從未見過此出戲的正式演出;
就是見過,也決不多於一次。
依我所記,此出戲並非家喻戶曉,因為它乃針對給行家的;
不過,它得到了鑑賞家們的一致好評,贊為是出一流好戲。
它的情節細膩,構造適中。有人評此劇無參插騷眾之穢言,
劇情之流露也自然而無做作;稱此為誠實、清新、脫俗之作品也。
此劇中我最喜愛之一段,
就是當艾尼亞士{注10}告訴黛多{注11}有關普萊安{注12}遇害之事。
你們若記得,它就如此的開始...
讓我想想,讓我想想...
「殘暴的皮拉斯{注13},猛如海肯尼亞之虎{注14}。」
不對,這不對。再從皮拉斯開始:{繼續朗誦}
「殘暴的皮拉斯,
身披黑甲,
蹲伏於木馬中。
其心志之黑,
好比深夜。
他的黝黑肌膚
也被塗上了一層邪惡的色彩,
他由頭至足,
被無辜父母、子女們的淋漓鮮血染成一片殷紅。
血液經炎陽焙乾,
泛著可怖的光澤,
也映出了無數的兇殘殺戮。
他的怒火填胸,
他混身沾滿著凝血,
他圓睜著紅如寶石的雙目,
像似個惡魔的皮拉斯,
就在到處找尋老邁的普萊安。」
你們就由此處接下去罷。
波:老天,殿下,念得好--語氣與神情俱佳。
演員甲:「不久,
他就尋得了他。
這時,
那老王已無力抵抗圍攻的希臘軍,
他那支已揮舞不動的古老兵器
也被鏘然的擊落於地。
皮拉斯見此破綻,
便更瘋狂的加強其猛烈攻擊。
無情的劍鋒耍得虎虎作響,
筋疲力盡的老者就在此一陣劈砍後被擊倒。
在此關鍵,
那無生命的的伊霖堡{注15},
它的屋脊冒著熊熊的烈火,
似乎懂其苦難,
就霎時轟然坍倒。
巨響震聾了皮拉斯的雙耳。
看!那正劈向普萊安白首之利劍,
就在半空中突然停止。
像幅暴君的繪像,
皮拉斯佇立不動,
對萬物也漠然無衷。
恰如暴風雨前之寧靜,
雲收風斂的一片死寂籠罩了大地。
傾刻後,
轟轟隆的雷響又重返天際,
喚醒了皮拉斯的戴天深仇。
就像獨眼巨人之鐵錘打擊戰神之不壞甲冑,
皮拉斯之濺血寶劍更無情的砍向普萊安。
滾開!滾開!賤如婊子的命運女神。
諸神明啊,
削除了她的力量吧!
粉碎了她的車輪,
讓那空軸子由天堂滾入地獄!」
波:這段太長了。
哈:它就像你的鬍鬚,該去理髮師那兒剪一剪。
{對演員}請繼續念吧。
他只想聽鬧劇或穢劇,要不然他就會打瞌睡的。
請繼續念西古芭{注16}那段。
演員甲:唉,可憐呀,誰見到了那「蒙面皇后?」
哈:蒙面皇后?
波:好哇!「蒙面皇后」好。
演員甲:「赤腳在熊熊的烈火中奔走,
她哭瞎了雙眼。
昔日戴著冠冕的頭上,
現在只裹了一塊破布。
在驚惶恐懼中,
僅有一條毛氈
遮蓋著她因多產而瘦弱的身軀,
代替了她的皇袍。
任何人見此悲慘的景象,
必會為她打抱不平,
而咒罵那殘酷的命運之神。
倘若諸神有靈,
當她目睹皮拉斯兇殘的砍下其夫君手足時,
她的厲哭號一定會驚動天地,
令眾星為她落淚,
也令諸神為她悲憤,
除非神明對人間凡事均無動於衷。」
波:看他淚水汪汪的,臉色都變了{指正在朗誦的演員}。別再念下去了。
哈:那也好,我們改天再把它念完罷。
{對波隆尼爾}好先生,你可否把這班伶人安頓好?
你聽著:我們可要好好的招待他們,因他們是歷史的書記;
我們寧可死後落得個惡名墓碑,也別在生前壞了他們的口碑。
波:殿下,我會依他們所應得來對待他們。
哈:以上帝聖體之名,人呀,要更好!
倘若凡事都依其所應得,那誰不該打?
你應以禮儀來款待他們。
他們所應得的愈少,你的寬大就愈值得表揚。
帶他們去罷。
波:來,先生們。
哈:請隨他去,朋友們,我們明天再來聽另一齣戲。
{對演員甲}你聽我說,老朋友,你會不會演「鞏查哥遇害記」?
演員甲:會的,殿下。
哈:我們明晚就聽這齣戲。若有必要,你能否參插我寫的一段於此劇,
大約十二到十六行字?
演員甲:沒問題,殿下。
哈:好極了!
[對眾演員]
你們就隨那先生去罷,可是別取笑他喔。
[波隆尼爾與眾演員出]
[對羅生克蘭與蓋登思鄧]
好朋友們,現在我就向你們告別,直至今晚。
歡迎你們來到艾辛諾爾。
羅:好的,殿下。
[羅生克蘭與蓋登思鄧出]
哈:是的,再見。現在我可單獨了。
唉,我是個惡人,也是個無用的蠢才!
真不可思議,這個伶人能把單單一個虛構的故事,偽裝的感情,
表演得如此淋漓盡致。
他的臉色可隨意蒼白,熱淚可泉涌,神情可倉皇,
聲音可抖顫,姿態可傳神。但這全徒勞啊,這僅是為了西古芭!
西古芭對他是何許人,他對西古芭又是何許人,他須如此的為她哭泣?
倘若他有了我的悲憤理由與動機,那他又會怎樣?
他一定會把此戲台用淚水淹沒,把那駭人之聽聞灌入觀眾耳內,
令帶罪者瘋狂,無罪者驚愕,愚者惶惑,也使眾人的耳目迷亂如痴。
而我...
卻是個懶散不振的傢伙,整天仰郁不樂,胸無成竹的沒個主意。
簡直像個白日夢迷,也無能替一位被狠毒謀害的國王說半句話。
我是不是個懦夫?
有誰能指責我是個惡棍,敲我的腦袋,扭我的鼻子,
揪掉我的鬍鬚然後吹它於我臉上,斥罵我是個無恥的謊者?
誰能對我如此?呵,我發誓,我會心甘情願的承受這些,
因我無疑是個膽小鬼,無勇氣抗議惡行;
否則我早會挖出那卑鄙奴才之肺腑,來餵飽天下之所有兀鷹!
血淋淋的猥褻惡賊!毫無愧疚、奸詐、荒淫、無義的惡賊!
啊,復仇呀!
唉,我是個笨驢!
我是個被害國君之子,天地之鬼神均慫恿我去為他復仇,
而我卻還是在此,只能用字眼來咒罵,
活像個滿口穢言的下流婊子,
帶著一付潑婦罵街的模樣,真是勇敢極了!呸,算了,呸!
讓我動腦筋想想...我曾聽說,當犯罪者看戲時,
有時逼真的劇情能使他突然天良發現,使他當場懺悔其過。
謀殺血案也許是無口申冤,但它卻另有其它之神奇表達方法。
我要教這班演員們在叔父面前演出父親遇害的過程,
那時我可注意他的反應,觀察他的一舉一動。
待他有變時,我自然曉得如何去辦。
我所見到的那個幽魂也許是個惡鬼,而惡鬼有能力化為美形,
趁我憂鬱脆弱時來蠱惑我,使我沉淪墮墜。
是的,惡鬼的確是有此本領的。
我可用此劇為陷阱來補捉國王良心內之隱秘,獲得最確鑿的證據。
[出]
{第二幕完}
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
譯者註:
(1).『美化』對波隆尼爾來講是個『壞字』因為它表示歐菲莉亞
有用飾品。
(2).在此譯者用『縱』字,因原文的『loose,』強調了波隆尼爾
利用女兒之心態--如『縱馬』、『縱狗』等。
(3).魚販即皮條客的俗稱。哈姆雷特在此諷刺波隆尼爾利用女兒來
調查哈姆雷特發瘋之內幕。
(4).中古時代人們認為蛆是從太陽而生。
(5).「環球劇院」即莎士比亞本人的劇院,而它的招牌即一力士扛地球。
(6).沒那麼瘋之意。
(7).羅希斯(Roscius):古羅馬之名伶。
(8).耶弗他(Jephthah):在聖經耶弗他因大意而犧牲其女,
在此哈姆雷特再度的諷刺波隆尼爾。
(9).英文「鬍鬚」與「挑戰」可同字。
(10).艾尼亞士(Aeneas):威吉爾(古羅馬大詩人PubliusVergiliusMaro,
70-19B.C.)寫的史詩Aeneid中之英雄,也是羅馬人之始祖。
(11).黛多(Dido):迦太基之後。迦太基(Carthage)是非洲北部之古國,
在今突尼斯附近,紀元前一四六年被羅馬人所滅。
(12).普萊安(Priam):特羅伊(Troy)之王,在木馬屠城記里被皮拉斯所殺。
(13).皮拉斯(Pyrrhus):阿奇里斯(Achilles)之子,
其父被普萊安之子所殺。皮拉斯替父報仇,藏於木馬腹內,
進城後殺死普萊安。
(14).海肯尼亞:地名,海南區,位在今伊朗。古羅馬時代產猛虎出名。
(15).伊霖堡:特羅伊(Troy)城中之堡,在木馬屠城記中被希臘人摧毀。
(16).西古芭(Hecuba):普萊安之妻,特羅伊之後。[2]
作者簡介
威廉·莎士比亞(英語:William Shakespeare,1564年4月23日—1616年4月23日),英國文藝復興時期劇作家、詩人。1564年4月23日,出生於英國沃里克郡斯特拉福鎮。1571年—1579年,進入斯特拉福文法學校讀書。1587年,開始演員生涯,並開始嘗試寫劇本。1591年,創作的戲劇《亨利六世中篇》《亨利六世下篇》首演。1592年,創作的戲劇《查理三世》首演。1595年,創作的戲劇《羅密歐與朱麗葉》《仲夏夜之夢》首演。1596年,創作的戲劇《威尼斯商人》首演。 1601年,創作的戲劇《哈姆雷特》首演,引起文壇關注。1603年,創作的戲劇《奧賽羅》首演。1605年,創作的戲劇《李爾王》首演。1606年,創作的戲劇《麥克白》首演。1614年,離開倫敦,返回故鄉。1616年4月23日,在故鄉去世。[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