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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呂太后本紀》是西漢史學家司馬遷創作的一篇文言文,收錄於《史記》中,是史記本紀的第九篇,是史記中唯一一篇單獨為女性作的傳記。呂后,即呂雉(字娥姁),劉邦之妻。劉邦稱帝,立為皇后。能幹有謀,協助劉邦有力。劉邦死後,掌握大權。這位無名義而有實權的女皇帝,既貫徹漢初「無為而治」策略,又違背「非劉氏而王」的規定而封王諸呂,故一方面促進漢初社會安定和經濟恢復,另一方面也促使統治集團內部矛盾。劉、呂矛盾,實質上是一種權力再分配的鬥爭,很難論其歷史是非及正義與否。當時的民眾,想的只是安寧和富庶。「天下晏然,刑罰罕用,民務稼穡,衣食滋殖。」這符合歷史的需要。

原文

高祖,沛豐邑中陽里人,姓劉氏,字季。父曰太公,母曰劉媼。其先劉媼嘗息大澤之陂,夢與神遇。是時雷電晦冥,太公往視,則見蛟龍於其上。已而有身,遂產高祖。

高祖為人,隆準而龍顏,美須髯,左股有七十二黑子。仁而愛人,喜施,意豁如也。常有大度,不事家人生產作業。及壯,試為吏,為泗水亭長,廷中吏無所不狎侮。好酒及色。常從王媼、武負貰酒,醉臥,武負、王媼見其上常有龍,怪之。高祖每酤留飲,酒讎數倍。及見怪,歲竟,此兩家常折券棄責。

高祖常繇咸陽,縱觀,觀秦皇帝,喟然太息曰:「嗟乎,大丈夫當如此也!」

單父人呂公善沛令,避仇從之客,因家沛焉。沛中豪桀吏聞令有重客,皆往賀。蕭何為主吏,主進,令諸大夫曰:「進不滿千錢,坐之堂下。」高祖為亭長,素易諸吏,乃紿為謁曰「賀錢萬」,實不持一錢。謁入,呂公大驚,起,迎之門。呂公者,好相人,見高祖狀貌,因重敬之,引入坐。蕭何曰:「劉季固多大言,少成事。」高祖因狎侮諸客,遂坐上坐,無所詘。酒闌,呂公因目固留高祖。高祖竟酒,後。呂公曰:「臣少好相人,相人多矣,無如季相,原季自愛。臣有息女,原為季箕帚妾。」酒罷,呂媼怒呂公曰:「公始常欲奇此女,與貴人。沛令善公,求之不與,何自妄許與劉季?」呂公曰:「此非兒女子所知也。」卒與劉季。呂公女乃呂后也,生孝惠帝、魯元公主。

高祖為亭長時,常告歸之田。呂后與兩子居田中耨,有一老父過請飲,呂后因餔之。老父相呂后曰:「夫人天下貴人。」令相兩子,見孝惠,曰:「夫人所以貴者,乃此男也。」相魯元,亦皆貴。老父已去,高祖適從旁舍來,呂后具言客有過,相我子母皆大貴。高祖問,曰:「未遠。」乃追及,問老父。老父曰:「鄉者夫人嬰兒皆似君,君相貴不可言。」高祖乃謝曰:「誠如父言,不敢忘德。」及高祖貴,遂不知老父處。

高祖為亭長,乃以竹皮為冠,令求盜之薛治之,時時冠之,及貴常冠,所謂「劉氏冠」乃是也。

高祖以亭長為縣送徒酈山,徒多道亡。自度比至皆亡之,到豐西澤中,止飲,夜乃解縱所送徒。曰:「公等皆去,吾亦從此逝矣!」徒中壯士原從者十餘人。高祖被酒,夜徑澤中,令一人行前。行前者還報曰:「前有大蛇當徑,原還。」高祖醉,曰:「壯士行,何畏!」乃前,拔劍擊斬蛇。蛇遂分為兩,徑開。行數里,醉,因臥。後人來至蛇所,有一老嫗夜哭。人問何哭,嫗曰:「人殺吾子,故哭之。」人曰:「嫗子何為見殺?」嫗曰:「吾,白帝子也,化為蛇,當道,今為赤帝子斬之,故哭。」人乃以嫗為不誠,欲告之,嫗因忽不見。後人至,高祖覺。後人告高祖,高祖乃心獨喜,自負。諸從者日益畏之。

秦始皇帝常曰「東南有天子氣」,於是因東遊以厭之。高祖即自疑,亡匿,隱於芒、碭山澤岩石之間。呂后與人俱求,常得之。高祖怪問之。呂后曰:「季所居上常有雲氣,故從往常得季。」高祖心喜。沛中子弟或聞之,多欲附者矣。

秦二世元年秋,陳勝等起蘄,至陳而王,號為「張楚」。諸郡縣皆多殺其長吏以應陳涉。沛令恐,欲以沛應涉。掾、主吏蕭何、曹參乃曰:「君為秦吏,今欲背之,率沛子弟,恐不聽。原君召諸亡在外者,可得數百人,因劫眾,眾不敢不聽。」乃令樊噲召劉季。劉季之眾已數十百人矣。

於是樊噲從劉季來。沛令後悔,恐其有變,乃閉城城守,欲誅蕭、曹。蕭、曹恐,逾城保劉季。劉季乃書帛射城上,謂沛父老曰:「天下苦秦久矣。今父老雖為沛令守,諸侯並起,今屠沛。沛今共誅令,擇子弟可立者立之,以應諸侯,則家室完。不然,父子俱屠,無為也。」父老乃率子弟共殺沛令,開城門迎劉季,欲以為沛令。劉季曰:「天下方擾,諸侯並起,今置將不善,壹敗塗地。吾非敢自愛,恐能薄,不能完父兄子弟。此大事,原更相推擇可者。」蕭、曹等皆文吏,自愛,恐事不就,後秦種族其家,盡讓劉季。諸父老皆曰:「平生所聞劉季諸珍怪,當貴,且卜筮之,莫如劉季最吉。」於是劉季數讓。眾莫敢為,乃立季為沛公。祠黃帝,祭蚩尤於沛庭,而釁鼓旗,幟皆赤。由所殺蛇白帝子,殺者赤帝子,故上赤。於是少年豪吏如蕭、曹、樊噲等皆為收沛子弟二三千人,攻胡陵、方與,還守豐。

秦二世二年,陳涉之將周章軍西至戲而還。燕、趙、齊、魏皆自立為王。項氏起吳。秦泗川監平將兵圍豐,二日,出與戰,破之。命雍齒守豐,引兵之薛。泗州守壯敗於薛,走至戚,沛公左司馬得泗川守壯,殺之。沛公還軍亢父,至方與,未戰。陳王使魏人周市略地。周市使人謂雍齒曰:「豐,故梁徙也。今魏地已定者數十城。齒今下魏,魏以齒為侯守豐。不下,且屠豐。」雍齒雅不欲屬沛公,及魏招之,即反為魏守豐。沛公引兵攻豐,不能取。沛公病,還之沛。沛公怨雍齒與豐子弟叛之,聞東陽甯君、秦嘉立景駒為假王,在留,乃往從之,欲請兵以攻豐。是時秦將章邯從陳,別將司馬枿將兵北定楚地,屠相,至碭。東陽甯君、沛公引兵西,與戰蕭西,不利。還收兵聚留,引兵攻碭,三日乃取碭。因收碭兵,得五六千人。攻下邑,拔之。還軍豐。聞項梁在薛,從騎百餘往見之。項梁益沛公卒五千人,五大夫將十人。沛公還,引兵攻豐。

從項梁月餘,項羽已拔襄城還。項梁盡召別將居薛。聞陳王定死,因立楚後懷王孫心為楚王,治盱台。項梁號武信君。居數月,北攻亢父,救東阿,破秦軍。齊軍歸,楚獨追北,使沛公、項羽別攻城陽,屠之。軍濮陽之東,與秦軍戰,破之。

秦軍復振,守濮陽,環水。楚軍去而攻定陶,定陶未下。沛公與項羽西略地至雍丘之下,與秦軍戰,大破之,斬李由。還攻外黃,外黃未下。

項梁再破秦軍,有驕色。宋義諫,不聽。秦益章邯兵,夜銜枚擊項梁,大破之定陶,項梁死。沛公與項羽方攻陳留,聞項梁死,引兵與呂將軍俱東。呂臣軍彭城東,項羽軍彭城西,沛公軍碭。

章邯已破項梁軍,則以為楚地兵不足憂,乃渡河,北擊趙,大破之。當是之時,趙歇為王,秦將王離圍之鉅鹿城,此所謂河北之軍也。

秦二世三年,楚懷王見項梁軍破,恐,徙盱台都彭城,並呂臣、項羽軍自將之。以沛公為碭郡長,封為武安侯,將碭郡兵。封項羽為長安侯,號為魯公。呂臣為司徒,其父呂青為令尹。

趙數請救,懷王乃以宋義為上將軍,項羽為次將,范增為末將,北救趙。令沛公西略地入關。與諸將約,先入定關中者王之。

當是時,秦兵彊,常乘勝逐北,諸將莫利先入關。獨項羽怨秦破項梁軍,奮,原與沛公西入關。懷王諸老將皆曰:「項羽為人僄悍猾賊。項羽嘗攻襄城,襄城無遺類,皆阬之,諸所過無不殘滅。且楚數進取,前陳王、項梁皆敗。不如更遣長者扶義而西,告諭秦父兄。秦父兄苦其主久矣,今誠得長者往,毋侵暴,宜可下。今項羽僄悍,今不可遣。獨沛公素寬大長者,可遣。」卒不許項羽,而遣沛公西略地,收陳王、項梁散卒。乃道碭至成陽,與槓里秦軍夾壁,破二軍。楚軍出兵擊王離,大破之。

沛公引兵西,遇彭越昌邑,因與俱攻秦軍,戰不利。還至栗,遇剛武侯,奪其軍,可四千餘人,並之。與魏將皇欣、魏申徒武蒲之軍並攻昌邑,昌邑未拔。西過高陽。酈食其監門,曰:「諸將過此者多,吾視沛公大人長者。」乃求見說沛公。沛公方踞床,使兩女子洗足。酈生不拜,長揖,曰:「足下必欲誅無道秦,不宜踞見長者。」於是沛公起,攝衣謝之,延上坐。食其說沛公襲陳留,得秦積粟。乃以酈食其為廣野君,酈商為將,將陳留兵,與偕攻開封,開封未拔。西與秦將楊熊戰白馬,又戰曲遇東,大破之。楊熊走之滎陽,二世使使者斬以徇。南攻潁陽,屠之。因張良遂略韓地轘轅。

當是時,趙別將司馬卬方欲渡河入關,沛公乃北攻平陰,絕河津。南,戰雒陽東,軍不利,還至陽城,收軍中馬騎,與南陽守齮戰犨東,破之。略南陽郡,南陽守齮走,保城守宛。沛公引兵過而西。張良諫曰:「沛公雖欲急入關,秦兵尚眾,距險。今不下宛,宛從後擊,彊秦在前,此危道也。」於是沛公乃夜引兵從他道還,更旗幟,黎明,圍宛城三匝。南陽守欲自剄。其舍人陳恢曰:「死未晚也。」乃逾城見沛公,曰:「臣聞足下約,先入咸陽者王之。今足下留守宛。宛,大郡之都也,連城數十,人民眾,積蓄多,吏人自以為降必死,故皆堅守乘城。今足下盡日止攻,士死傷者必多;引兵去宛,宛必隨足下後:足下前則失咸陽之約,後又有彊宛之患。為足下計,莫若約降,封其守,因使止守,引其甲卒與之西。諸城未下者,聞聲爭開門而待,足下通行無所累。」沛公曰:「善。」乃以宛守為殷侯,封陳恢千戶。引兵西,無不下者。至丹水,高武侯鰓、襄侯王陵降西陵。還攻胡陽,遇番君別將梅鋗,與皆,降析、酈。遣魏人甯昌使秦,使者未來。是時章邯已以軍降項羽於趙矣。

初,項羽與宋義北救趙,及項羽殺宋義,代為上將軍,諸將黥布皆屬,破秦將王離軍,降章邯,諸侯皆附。及趙高已殺二世,使人來,欲約分王關中。沛公以為詐,乃用張良計,使酈生、陸賈往說秦將,啗以利,因襲攻武關,破之。又與秦軍戰於藍田南,益張疑兵旗幟,諸所過毋得掠鹵,秦人憙,秦軍解,因大破之。又戰其北,大破之。乘勝,遂破之。

漢元年十月,沛公兵遂先諸侯至霸上。秦王子嬰素車白馬,系頸以組,封皇帝璽符節,降軹道旁。諸將或言誅秦王。沛公曰:「始懷王遣我,固以能寬容;且人已服降,又殺之,不祥。」乃以秦王屬吏,遂西入咸陽。欲止宮休舍,樊噲、張良諫,乃封秦重寶財物府庫,還軍霸上。召諸縣父老豪桀曰:「父老苦秦苛法久矣,誹謗者族,偶語者棄巿。吾與諸侯約,先入關者王之,吾當王關中。與父老約,法三章耳:殺人者死,傷人及盜抵罪。餘悉除去秦法。諸吏人皆案堵如故。凡吾所以來,為父老除害,非有所侵暴,無恐!且吾所以還軍霸上,待諸侯至而定約束耳。」乃使人與秦吏行縣鄉邑,告諭之。秦人大喜,爭持牛羊酒食獻饗軍士。沛公又讓不受,曰:「倉粟多,非乏,不欲費人。」人又益喜,唯恐沛公不為秦王。

或說沛公曰:「秦富十倍天下,地形彊。今聞章邯降項羽,項羽乃號為雍王,王關中。今則來,沛公恐不得有此。可急使兵守函谷關,無內諸侯軍,稍徵關中兵以自益,距之。」沛公然其計,從之。十一月中,項羽果率諸侯兵西,欲入關,關門閉。聞沛公已定關中,大怒,使黥布等攻破函谷關。十二月中,遂至戲。沛公左司馬曹無傷聞項王怒,欲攻沛公,使人言項羽曰:「沛公欲王關中,令子嬰為相,珍寶盡有之。」欲以求封。亞父勸項羽擊沛公。方饗士,旦日合戰。是時項羽兵四十萬,號百萬。沛公兵十萬,號二十萬,力不敵。會項伯欲活張良,夜往見良,因以文諭項羽,項羽乃止。沛公從百餘騎,驅之鴻門,見謝項羽。項羽曰:「此沛公左司馬曹無傷言之。不然,籍何以生此!」沛公以樊噲、張良故,得解歸。歸,立誅曹無傷。

項羽遂西,屠燒咸陽秦宮室,所過無不殘破。秦人大失望,然恐,不敢不服耳。

項羽使人還報懷王。懷王曰:「如約。」項羽怨懷王不肯令與沛公俱西入關,而北救趙,後天下約。乃曰:「懷王者,吾家項梁所立耳,非有功伐,何以得主約!本定天下,諸將及籍也。」乃詳尊懷王為義帝,實不用其命。

正月,項羽自立為西楚霸王,王梁、楚地九郡,都彭城。負約,更立沛公為漢王,王巴、蜀、漢中,都南鄭。三分關中,立秦三將:章邯為雍王,都廢丘;司馬欣為塞王,都櫟陽;董翳為翟王,都高奴。楚將瑕丘申陽為河南王,都洛陽。趙將司馬卬為殷王,都朝歌。趙王歇徙王代。趙相張耳為常山王,都襄國。當陽君黥布為九江王,都六。懷王柱國共敖為臨江王,都江陵。番君吳芮為衡山王,都邾。燕將臧荼為燕王,都薊。故燕王韓廣徙王遼東。廣不聽,臧荼攻殺之無終。封成安君陳餘河間三縣,居南皮。封梅鋗十萬戶。

四月,兵罷戲下,諸侯各就國。漢王之國,項王使卒三萬人從,楚與諸侯之慕從者數萬人,從杜南入蝕中。去輒燒絕棧道,以備諸侯盜兵襲之,亦示項羽無東意。至南鄭,諸將及士卒多道亡歸,士卒皆歌思東歸。韓信說漢王曰:「項羽王諸將之有功者,而王獨居南鄭,是遷也。軍吏士卒皆山東之人也,日夜跂而望歸,及其鋒而用之,可以有大功。天下已定,人皆自寧,不可復用。不如決策東鄉,爭權天下。」

項羽出關,使人徙義帝。曰:「古之帝者地方千里,必居上游。」乃使使徙義帝長沙郴縣,趣義帝行,群臣稍倍叛之,乃陰令衡山王、臨江王擊之,殺義帝江南。項羽怨田榮,立齊將田都為齊王。田榮怒,因自立為齊王,殺田都而反楚;予彭越將軍印,令反梁地。楚令蕭公角擊彭越,彭越大破之。陳餘怨項羽之弗王己也,令夏說說田榮,請兵擊張耳。齊予陳餘兵,擊破常山王張耳,張耳亡歸漢。迎趙王歇於代,復立為趙王。趙王因立陳餘為代王。項羽大怒,北擊齊。

八月,漢王用韓信之計,從故道還,襲雍王章邯。邯迎擊漢陳倉,雍兵敗,還走;止戰好畤,又復敗,走廢丘。漢王遂定雍地。東至咸陽,引兵圍雍王廢丘,而遣諸將略定隴西、北地、上郡。令將軍薛歐、王吸出武關,因王陵兵南陽,以迎太公、呂后於沛。楚聞之,發兵距之陽夏,不得前。令故吳令鄭昌為韓王,距漢兵。

二年,漢王東略地,塞王欣、翟王翳、河南王申陽皆降。韓王昌不聽,使韓信擊破之。於是置隴西、北地、上郡、渭南、河上、中地郡;關外置河南郡。更立韓太尉信為韓王。諸將以萬人若以一郡降者,封萬戶。繕治河上塞。諸故秦苑囿園池,皆令人得田之,正月,虜雍王弟章平。大赦罪人。

漢王之出關至陝,撫關外父老,還,張耳來見,漢王厚遇之。

二月,令除秦社稷,更立漢社稷。

三月,漢王從臨晉渡,魏王豹將兵從。下河內,虜殷王,置河內郡。南渡平陰津,至雒陽。新城三老董公遮說漢王以義帝死故。漢王聞之,袒而大哭。遂為義帝發喪,臨三日。發使者告諸侯曰:「天下共立義帝,北面事之。今項羽放殺義帝於江南,大逆無道。寡人親為發喪,諸侯皆縞素。悉發關內兵,收三河士,南浮江漢以下,原從諸侯王擊楚之殺義帝者。」

是時項王北擊齊,田榮與戰城陽。田榮敗,走平原,平原民殺之。齊皆降楚。楚因焚燒其城郭,系虜其子女。齊人叛之。田榮弟橫立榮子廣為齊王,齊王反楚城陽。項羽雖聞漢東,既已連齊兵,欲遂破之而擊漢。漢王以故得劫五諸侯兵,遂入彭城。項羽聞之,乃引兵去齊,從魯出胡陵,至蕭,與漢大戰彭城靈壁東睢水上,大破漢軍,多殺士卒,睢水為之不流。乃取漢王父母妻子於沛,置之軍中以為質。當是時,諸侯見楚彊漢敗,還皆去漢復為楚。塞王欣亡入楚。

呂后兄周呂侯為漢將兵,居下邑。漢王從之,稍收士卒,軍碭。漢王乃西過梁地,至虞。使謁者隨何之九江王布所,曰:「公能令布舉兵叛楚,項羽必留擊之。得留數月,吾取天下必矣。」隨何往說九江王布,布果背楚。楚使龍且往擊之。

漢王之敗彭城而西,行使人求家室,家室亦亡,不相得。敗後乃獨得孝惠,六月,立為太子,大赦罪人。令太子守櫟陽,諸侯子在關中者皆集櫟陽為衛。引水灌廢丘,廢丘降,章邯自殺。更名廢丘為槐里。於是令祠官祀天地四方上帝山川,以時祀之。興關內卒乘塞。

是時九江王布與龍且戰,不勝,與隨何間行歸漢。漢王稍收士卒,與諸將及關中卒益出,是以兵大振滎陽,破楚京、索間。

三年,魏王豹謁歸視親疾,至即絕河津,反為楚。漢王使酈生說豹,豹不聽。漢王遣將軍韓信擊,大破之,虜豹。遂定魏地,置三郡,曰河東、太原、上黨。漢王乃令張耳與韓信遂東下井陘擊趙,斬陳餘、趙王歇。其明年,立張耳為趙王。

漢王軍滎陽南,築甬道屬之河,以取敖倉。與項羽相距歲餘。項羽數侵奪漢甬道,漢軍乏食,遂圍漢王。漢王請和,割滎陽以西者為漢。項王不聽。漢王患之,乃用陳平之計,予陳平金四萬斤,以間疏楚君臣。於是項羽乃疑亞父。亞父是時勸項羽遂下滎陽,及其見疑,乃怒,辭老,原賜骸骨歸卒伍,未至彭城而死。

漢軍絕食,乃夜出女子東門二千餘人,被甲,楚因四面擊之。將軍紀信乃乘王駕,詐為漢王,誑楚,楚皆呼萬歲,之城東觀,以故漢王得與數十騎出西門遁。令御史大夫周苛、魏豹、樅公守滎陽。諸將卒不能從者,盡在城中。周苛、樅公相謂曰:「反國之王,難與守城。」因殺魏豹。

漢王之出滎陽入關,收兵欲復東。袁生說漢王曰:「漢與楚相距滎陽數歲,漢常困。原君王出武關,項羽必引兵南走,王深壁,令滎陽成皋間且得休。使韓信等輯河北趙地,連燕齊,君王乃復走滎陽,未晚也。如此,則楚所備者多,力分,漢得休,復與之戰,破楚必矣。」漢王從其計,出軍宛葉間,與黥布行收兵。

項羽聞漢王在宛,果引兵南。漢王堅壁不與戰。是時彭越渡睢水,與項聲、薛公戰下邳,彭越大破楚軍。項羽乃引兵東擊彭越。漢王亦引兵北軍成皋。項羽已破走彭越,聞漢王復軍成皋,乃復引兵西,拔滎陽,誅周苛、樅公,而虜韓王信,遂圍成皋。

漢王跳,獨與滕公共車出成皋玉門,北渡河,馳宿脩武。自稱使者,晨馳入張耳、韓信壁,而奪之軍。乃使張耳北益收兵趙地,使韓信東擊齊。漢王得韓信軍,則復振。引兵臨河,南饗軍小脩武南,欲復戰。郎中鄭忠乃說止漢王,使高壘深塹,勿與戰。漢王聽其計,使盧綰、劉賈將卒二萬人,騎數百,渡白馬津,入楚地,與彭越復擊破楚軍燕郭西,遂復下樑地十餘城。

淮陰已受命東,未渡平原。漢王使酈生往說齊王田廣,廣叛楚,與漢和,共擊項羽。韓信用蒯通計,遂襲破齊。齊王烹酈生,東走高密。項羽聞韓信已舉河北兵破齊、趙,且欲擊楚,則使龍且、周蘭往擊之。韓信與戰,騎將灌嬰擊,大破楚軍,殺龍且。齊王廣餎彭越。當此時,彭越將兵居梁地,往來苦楚兵,絕其糧食。

四年,項羽乃謂海春侯大司馬曹咎曰:「謹守成皋。若漢挑戰,慎勿與戰,無令得東而已。我十五日必定梁地,復從將軍。」乃行擊陳留、外黃、睢陽,下之。漢果數挑楚軍,楚軍不出,使人辱之五六日,大司馬怒,度兵汜水。士卒半渡,漢擊之,大破楚軍,盡得楚國金玉貨賂。大司馬咎、長史欣皆自剄汜水上。項羽至睢陽,聞海春侯破,乃引兵還。漢軍方圍鍾離眛於滎陽東,項羽至,盡走險阻。

韓信已破齊,使人言曰:「齊邊楚,權輕,不為假王,恐不能安齊。」漢王欲攻之。留侯曰:「不如因而立之,使自為守。」乃遣張良操印綬立韓信為齊王。

項羽聞龍且軍破,則恐,使盱台人武涉往說韓信。韓信不聽。

楚漢久相持未決,丁壯苦軍旅,老弱罷轉饟。漢王項羽相與臨廣武之間而語。項羽欲與漢王獨身挑戰。漢王數項羽曰:「始與項羽俱受命懷王,曰先入定關中者王之,項羽負約,王我於蜀漢,罪一。秦項羽矯殺卿子冠軍而自尊,罪二。項羽已救趙,當還報,而擅劫諸侯兵入關,罪三。懷王約入秦無暴掠,項羽燒秦宮室,掘始皇帝冢,私收其財物,罪四。又彊殺秦降王子嬰,罪五。詐阬秦子弟新安二十萬,王其將,罪六。項羽皆王諸將善地,而徙逐故主,令臣下爭叛逆,罪七。項羽出逐義帝彭城,自都之,奪韓王地,並王梁楚,多自予,罪八。項羽使人陰弒義帝江南,罪九。夫為人臣而弒其主,殺已降,為政不平,主約不信,天下所不容,大逆無道,罪十也。吾以義兵從諸侯誅殘賊,使刑餘罪人擊殺項羽,何苦乃與公挑戰!」項羽大怒,伏弩射中漢王。漢王傷匈,乃捫足曰:「虜中吾指!」漢王病創臥,張良彊請漢王起行勞軍,以安士卒,毋令楚乘勝於漢。漢王出行軍,病甚,因馳入成皋。

病癒,西入關,至櫟陽,存問父老,置酒,梟故塞王欣頭櫟陽市。留四日,復如軍,軍廣武。關中兵益出。

當此時,彭越將兵居梁地,往來苦楚兵,絕其糧食。田橫往從之。項羽數擊彭越等,齊王信又進擊楚。項羽恐,乃與漢王約,中分天下,割鴻溝而西者為漢,鴻溝而東者為楚。項王歸漢王父母妻子,軍中皆呼萬歲,乃歸而別去。

項羽解而東歸。漢王欲引而西歸,用留侯、陳平計,乃進兵追項羽,至陽夏南止軍,與齊王信、建成侯彭越期會而擊楚軍。至固陵,不會。楚擊漢軍,大破之。漢王復入壁,深塹而守之。用張良計,於是韓信、彭越皆往。及劉賈入楚地,圍壽春,漢王敗固陵,乃使使者召大司馬周殷舉九江兵而迎武王,行屠城父,隨劉賈、齊梁諸侯皆大會垓下。立武王布為淮南王。

五年,高祖與諸侯兵共擊楚軍,與項羽決勝垓下。淮陰侯將三十萬自當之,孔將軍居左,費將軍居右,皇帝在後,絳侯、柴將軍在皇帝後。項羽之卒可十萬。淮陰先合,不利,卻。孔將軍、費將軍縱,楚兵不利,淮陰侯復乘之,大敗垓下。項羽卒聞漢軍之楚歌,以為漢盡得楚地,項羽乃敗而走,是以兵大敗。使騎將灌嬰追殺項羽東城,斬首八萬,遂略定楚地。魯為楚堅守不下。漢王引諸侯兵北,示魯父老項羽頭,魯乃降。遂以魯公號葬項羽穀城。還至定陶,馳入齊王壁,奪其軍。

正月,諸侯及將相相與共請尊漢王為皇帝。漢王曰:「吾聞帝賢者有也,空言虛語,非所守也,吾不敢當帝位。」群臣皆曰:「大王起微細,誅暴逆,平定四海,有功者輒裂地而封為王侯。大王不尊號,皆疑不信。臣等以死守之。」漢王三讓,不得已,曰:「諸君必以為便,便國家。」甲午,乃即皇帝位氾水之陽。

皇帝曰義帝無後。齊王韓信習楚風俗,徙為楚王,都下邳。立建成侯彭越為梁王,都定陶。故韓王信為韓王,都陽翟。徙衡山王吳芮為長沙王,都臨湘。番君之將梅鋗有功,從入武關,故德番君。淮南王布、燕王臧荼、趙王敖皆如故。

天下大定。高祖都雒陽,諸侯皆臣屬。故臨江王驩為項羽叛漢,令盧綰、劉賈圍之,不下。數月而降,殺之雒陽。

五月,兵皆罷歸家。諸侯子在關中者復之十二歲,其歸者復之六歲,食之一歲。

高祖置酒雒陽南宮。高祖曰:「列侯諸將無敢隱朕,皆言其情。吾所以有天下者何?項氏之所以失天下者何?」高起、王陵對曰:「陛下慢而侮人,項羽仁而愛人。然陛下使人攻城略地,所降下者因以予之,與天下同利也。項羽妒賢嫉能,有功者害之,賢者疑之,戰勝而不予人功,得地而不予人利,此所以失天下也。」高祖曰:「公知其一,未知其二。夫運籌策帷帳之中,決勝於千里之外,吾不如子房。鎮國家,撫百姓,給餽饟,不絕糧道,吾不如蕭何。連百萬之軍,戰必勝,攻必取,吾不如韓信。此三者,皆人傑也,吾能用之,此吾所以取天下也。項羽有一范增而不能用,此其所以為我擒也。」

高祖欲長都雒陽,齊人劉敬說,乃留侯勸上入都關中,高祖是日駕,入都關中。六月,大赦天下。

十月,燕王臧荼反,攻下代地。高祖自將擊之,得燕王臧荼。即立太尉盧綰為燕王。使丞相噲將兵攻代。

其秋,利幾反,高祖自將兵擊之,利幾走。利幾者,項氏之將。項氏敗,利幾為陳公,不隨項羽,亡降高祖,高祖侯之潁川。高祖至雒陽,舉通侯籍召之,而利幾恐,故反。

六年,高祖五日一朝太公,如家人父子禮。太公家令說太公曰:「天無二日,土無二王。今高祖雖子,人主也;太公雖父,人臣也。柰何令人主拜人臣!如此,則威重不行。」後高祖朝,太公擁篲,迎門卻行。高祖大驚,下扶太公。太公曰:「帝,人主也,柰何以我亂天下法!」於是高祖乃尊太公為太上皇。心善家令言,賜金五百斤。

十二月,人有上變事告楚王信謀反,上問左右,左右爭欲擊之。用陳平計,乃偽游雲夢,會諸侯於陳,楚王信迎,即因執之。是日,大赦天下。田肯賀,因說高祖曰:「陛下得韓信,又治秦中。秦,形勝之國,帶河山之險,縣隔千里,持戟百萬,秦得百二焉。地埶便利,其以下兵於諸侯,譬猶居高屋之上建瓴水也。夫齊,東有琅邪、即墨之饒,南有泰山之固,西有濁河之限,北有勃海之利。地方二千里,持戟百萬,縣隔千里之外,齊得十二焉。故此東西秦也。非親子弟,莫可使王齊矣。」高祖曰:「善。」賜黃金五百斤。

後十餘日,封韓信為淮陰侯,分其地為二國。高祖曰將軍劉賈數有功,以為荊王,王淮東。弟交為楚王,王淮西。子肥為齊王,王七十餘城,民能齊言者皆屬齊。乃論功,與諸列侯剖符行封。徙韓王信太原。

七年,匈奴攻韓王信馬邑,信因與謀反太原。白土曼丘臣、王黃立故趙將趙利為王以反,高祖自往擊之。會天寒,士卒墮指者什二三,遂至平城。匈奴圍我平城,七日而後罷去。令樊噲止定代地。立兄劉仲為代王。

二月,高祖自平城過趙、雒陽,至長安。長樂宮成,丞相已下徙治長安。

八年,高祖東擊韓王信餘反寇於東垣。

蕭丞相營作未央宮,立東闕、北闕、前殿、武庫、太倉。高祖還,見宮闕壯甚,怒,謂蕭何曰:「天下匈匈苦戰數歲,成敗未可知,是何治宮室過度也?」蕭何曰:「天下方未定,故可因遂就宮室。且夫天子四海為家,非壯麗無以重威,且無令後世有以加也。」高祖乃說。

高祖之東垣,過柏人,趙相貫高等謀弒高祖,高祖心動,因不留。代王劉仲棄國亡,自歸雒陽,廢以為合陽侯。

九年,趙相貫高等事發覺,夷三族。廢趙王敖為宣平侯。是歲,徙貴族楚昭、屈、景、懷、齊田氏關中。

未央宮成。高祖大朝諸侯群臣,置酒未央前殿。高祖奉玉卮,起為太上皇壽,曰:「始大人常以臣無賴,不能治產業,不如仲力。今某之業所就孰與仲多?」殿上群臣皆呼萬歲,大笑為樂。

十年十月,淮南王黥布、梁王彭越、燕王盧綰、荊王劉賈、楚王劉交、齊王劉肥、長沙王吳芮皆來朝長樂宮。春夏無事。

七月,太上皇崩櫟陽宮。楚王、梁王皆來送葬。赦櫟陽囚。更命酈邑曰新豐。

八月,趙相國陳豨反代地。上曰:「豨嘗為吾使,甚有信。代地吾所急也,故封豨為列侯,以相國守代,今乃與王黃等劫掠代地!代地吏民非有罪也。其赦代吏民。」九月,上自東往擊之。至邯鄲,上喜曰:「豨不南據邯鄲而阻漳水,吾知其無能為也。」聞豨將皆故賈人也,上曰:「吾知所以與之。」乃多以金啗豨將,豨將多降者。

十一年,高祖在邯鄲誅豨等未畢,豨將侯敞將萬餘人遊行,王黃軍曲逆,張春渡河擊聊城。漢使將軍郭蒙與齊將擊,大破之。太尉周勃道太原入,定代地。至馬邑,馬邑不下,即攻殘之。

豨將趙利守東垣,高祖攻之,不下。月餘,卒罵高祖,高祖怒。城降,令出罵者斬之,不罵者原之。於是乃分趙山北,立子恆以為代王,都晉陽。

春,淮陰侯韓信謀反關中,夷三族。

夏,梁王彭越謀反,廢遷蜀;復欲反,遂夷三族。立子恢為梁王,子友為淮陽王。

秋七月,淮南王黥布反,東並荊王劉賈地,北渡淮,楚王交走入薛。高祖自往擊之。立子長為淮南王。

十二年,十月,高祖已擊布軍會甀,布走,令別將追之。

高祖還歸,過沛,留。置酒沛宮,悉召故人父老子弟縱酒,發沛中兒得百二十人,教之歌。酒酣,高祖擊築,自為歌詩曰:「大風起兮雲飛揚,威加海內兮歸故鄉,安得猛士兮守四方!」令兒皆和習之。高祖乃起舞,慷慨傷懷,泣數行下。謂沛父兄曰:「遊子悲故鄉。吾雖都關中,萬歲後吾魂魄猶樂思沛。且朕自沛公以誅暴逆,遂有天下,其以沛為朕湯沐邑,復其民,世世無有所與。」沛父兄諸母故人日樂飲極驩,道舊故為笑樂。十餘日,高祖欲去,沛父兄固請留高祖。高祖曰:「吾人眾多,父兄不能給。」乃去。沛中空縣皆之邑西獻。高祖復留止,張飲三日。沛父兄皆頓首曰:「沛幸得復,豐未復,唯陛下哀憐之。」高祖曰:「豐吾所生長,極不忘耳,吾特為其以雍齒故反我為魏。」沛父兄固請,乃並復豐,比沛。於是拜沛侯劉濞為吳王。

漢將別擊布軍洮水南北,皆大破之,追得斬布鄱陽。

樊噲別將兵定代,斬陳豨當城。

十一月,高祖自布軍至長安。十二月,高祖曰:「秦始皇帝、楚隱王陳涉、魏安釐王、齊緡王、趙悼襄王皆絕無後,予守冢各十家,秦皇帝二十家,魏公子無忌五家。」赦代地吏民為陳豨、趙利所劫掠者,皆赦之。陳豨降將言豨反時,燕王盧綰使人之豨所,與陰謀。上使辟陽侯迎綰,綰稱病。辟陽侯歸,具言綰反有端矣。二月,使樊噲、周勃將兵擊燕王綰,赦燕吏民與反者。立皇子建為燕王。

高祖擊布時,為流矢所中,行道病。病甚,呂后迎良醫,醫入見,高祖問醫,醫曰:「病可治。」於是高祖嫚罵之曰:「吾以布衣提三尺劍取天下,此非天命乎?命乃在天,雖扁鵲何益!」遂不使治病,賜金五十斤罷之。已而呂后問:「陛下百歲後,蕭相國即死,令誰代之?」上曰:「曹參可。」問其次,上曰:「王陵可。然陵少戇,陳平可以助之。陳平智有餘,然難以獨任。周勃重厚少文,然安劉氏者必勃也,可令為太尉。」呂后復問其次,上曰:「此後亦非而所知也。」

盧綰與數千騎居塞下候伺,幸上病癒自入謝。

四月甲辰,高祖崩長樂宮。四日不發喪。呂后與審食其謀曰:「諸將與帝為編戶民,今北面為臣,此常怏怏,今乃事少主,非盡族是,天下不安。」人或聞之,語酈將軍。酈將軍往見審食其,曰:「吾聞帝已崩,四日不發喪,欲誅諸將。誠如此,天下危矣。陳平、灌嬰將十萬守滎陽,樊噲、周勃將二十萬定燕、代,此聞帝崩,諸將皆誅,必連兵還鄉以攻關中。大臣內叛,諸侯外反,亡可翹足而待也。」審食其入言之,乃以丁未發喪,大赦天下。

盧綰聞高祖崩,遂亡入匈奴。

丙寅,葬。己巳,立太子,至太上皇廟。群臣皆曰:「高祖起微細,撥亂世反之正,平定天下,為漢太祖,功最高。」上尊號為高皇帝。太子襲號為皇帝,孝惠帝也。令郡國諸侯各立高祖廟,以歲時祠。

及孝惠五年,思高祖之悲樂沛,以沛宮為高祖原廟。高祖所教歌兒百二十人,皆令為吹樂,後有缺,輒補之。

高帝八男:長庶齊悼惠王肥;次孝惠,呂后子;次戚夫人子趙隱王如意;次代王恆,已立為孝文帝,薄太后子;次梁王恢,呂太后時徙為趙共王;次淮陽王友,呂太后時徙為趙幽王;次淮南厲王長;次燕王建。

太史公曰:夏之政忠。忠之敝,小人以野,故殷人承之以敬。敬之敝,小人以鬼,故周人承之以文。文之敝,小人以僿,故救僿莫若以忠。三王之道若循環,終而復始。周秦之間,可謂文敝矣。秦政不改,反酷刑法,豈不繆乎?故漢興,承敝易變,使人不倦,得天統矣。朝以十月。車服黃屋左纛。葬長陵。

高祖初起,始自徒中。言從泗上,即號沛公。嘯命豪傑,奮發材雄。彤雲郁碭,素靈告豐。龍變星聚,蛇分徑空。項氏主命,負約棄功。王我巴蜀,實憤於衷。三秦既北,五兵遂東。氾水即位,咸陽築宮。威加四海,還歌大風。

譯文

呂太后是高祖微賤時的妻子,生了孝惠帝和女兒魯元太后。等到高祖做漢王時,在定陶得到戚姬,很是寵愛,生了趙隱王如意。孝惠帝為人仁慈柔弱,高祖認為不像自己,常常想廢掉太子,另立戚姬的兒子如意,認為如意和自己相似。戚姬受到寵幸,常常跟隨高祖前往關東,日夜哭泣,想立她的兒子為太子,取代原來的太子。呂后年齡大了,經常留守,很少見到高祖,關係日益疏遠。如意封為趙王后,有好多次幾乎取代太子,幸虧大臣們諍諫,再加上留侯的計策,太子才沒有被廢掉。

呂后為人剛強堅毅,輔助高祖平定天下,誅殺大臣,多是得力於呂后。呂后有兩個哥哥,都是將軍。大哥周呂侯殉職,封他的兒子呂台為酈侯,呂產為交侯;二哥呂釋之封為建成侯。

高祖十二年四月二十五日,死於長樂宮,太子繼承皇帝這一名號,登上帝位,這時高祖有八個兒子:長子劉肥,是孝惠帝的哥哥,與孝惠帝不同母,封為齊王;其餘的都是孝惠帝的弟弟,戚姬的兒子劉如意封為趙王,薄夫人的兒子劉恆封為代王,其他姬妾生的兒子劉恢封為梁王,劉友封為淮陽王,劉長封為淮南王,劉建封為燕王。高祖的弟弟劉交封為楚王,哥哥的兒子劉濞封為吳王。非劉氏子弟功臣番君吳芮的兒子吳臣封為長沙王。

呂后最怨恨戚夫人和她的兒子趙王,就下命令把戚夫人囚禁在永巷,而又召趙王來都城。使者往返了好幾次,趙相建平侯周昌對使者說:「高帝把趙王託付給我,趙王年齡還小。聽說太后怨恨戚夫人,想把趙王召去一起殺死,我不敢遣送趙王。況且趙王也病了,不能奉詔前往。」呂后大怒,就派人召趙相來都城。趙相被召至長安,就派人再去召趙王。趙王來了,還沒有到達都城。孝惠帝為人仁慈,知道太后發怒,親自到霸上迎接趙王,和趙王一起回到宮裡,與趙王同飲食,共起居。太后想要殺害趙王,找不到機會。孝惠帝元年十二月,孝惠帝早晨出去射獵。趙王年齡小,不能早起。太后聽說趙王單獨一人在家,就派人拿着毒酒給他喝。等到天亮,孝惠帝回來,趙王已經死了。於是就把淮陽王劉友遷為趙王。夏天,下詔追溢酈侯的父親為令武侯。太后砍斷了戚夫人的手腳,挖掉她的眼睛,用火熏燒她的耳朵,又給她喝啞藥,讓她住在豬圈裡,起了個名字叫「人彘」。過了幾天,就讓孝惠帝去觀看人彘。孝惠帝看到後,經過詢問,才知道這是戚夫人,於是就放聲大哭,由此得了病,一年多不能起來。他派人去見太后說:「這不是人所做的事情。我作為太后的兒子,終究不能治理天下。」從此孝惠帝天天飲酒逸樂,不去聽理朝政,所以身患疾病。

二年,楚元王、齊悼惠王都來朝見。十月,孝惠帝和齊王在太后面前設宴飲酒,孝惠帝認為齊王是兄長,安排在上首的位置,如同普通百姓的禮節。太后很生氣,就讓人倒了兩杯毒酒,放在前面,要齊王起來飲酒祝壽。齊王站起來,孝惠帝也站了起來,拿過酒杯想一起向太后祝壽。太后大為驚慌,親自起來倒掉孝惠帝杯子裡的酒。齊王感到奇怪,就不敢喝下這杯酒,假裝酒醉走開了。後來一問,才知道是毒酒,齊王很害怕,自以為不能從長安脫身,心裡非常憂慮。齊內史士勸齊王說:「太后只生有孝惠帝和魯元公主。如今你擁有七十多個城邑,而公主才食封數城。你如果把一個郡獻給太后,作為公主的湯沐邑,大後一定會高興,你也一定沒有什麼可憂慮的了。」於是齊王就獻上了城陽郡,尊崇公主為王太后。呂后很高興,答應了齊王的請求,就在齊王官邸擺酒設宴,高高興興地喝了一席酒,酒宴結束後,讓齊王返回了封國。

三年,開始修築長安城,四年,修完了一半,五年六年,全部完工。諸侯來京城會聚。十月,諸侯向皇帝朝賀。

七年秋天八月十二日,孝惠帝去世。發喪時,太后哭了,但不流眼淚。留侯的兒子張辟疆做侍中,當時十五歲,他對丞相說:「太后只有孝惠帝這麼一個兒子,現在去世了,她哭得並不悲傷,你知道其中的緣故嗎?」丞相說:「是什麼緣故?」張辟疆說:「皇帝沒有成年的兒子,太后懼怕你們這些大臣。你現在請求拜呂台、呂產、呂祿為將軍,統帥南北軍,等到呂氏一幫人都進入朝廷,在朝廷中掌握實權,你們這些大臣才能擺脫災難。」丞相按照張辟彊的計策去做了。太后很高興,她的哭聲才哀痛起來。呂氏的權勢從此開始崛起。對天下實行大赦。九月五日,安葬了孝惠帝。太子即位做了皇帝,拜謁高祖的陵廟。元年,朝廷的號令全部出自太后。

太后代行皇帝的職權,打算封呂氏子弟為王,先詢問右丞相王陵。王陵說:「高帝殺白馬和大臣們盟誓說:『不是劉氏子弟而稱王的,天下人一起消滅他。』現在封呂氏子弟為王,是違背盟誓的。」太后很不高興。詢問左丞相陳平、絳侯周勃。周勃等人回答說:「高帝平定天下,封子弟為王,如今太后臨朝稱制,封弟兄和呂氏子弟為王,沒有什麼不可以的。」太后高興起來,退朝回宮。王陵責備陳平、絳侯說:「當初和高帝獻血盟誓,難道你們不在場嗎?現在高帝死了,太后以女主臨朝,意欲封呂氏子弟為王,你們縱使想要阿諛逢迎,背棄盟誓,但死後有什麼臉面到九泉之下去見高帝?」陳平、絳侯說:「今天在太后面前公開反對,當朝力爭,我們不如你;要說保全國家,安定劉氏後代的君王地位,你又不如我們了。」王陵無言以對。十一月,太后想要罷免王陵,就拜他為皇帝的太傅,剝奪了他的丞相職權。於是,王陵稱說有病,免官回家。然後以左丞相陳平為右丞相,以辟陽侯審食其為左丞相。左丞相不管理政務,讓他監督宮中的事情,好像郎中令一樣。因此,審食其受到太后的寵幸,常常決斷政務,公卿大臣都依靠他來決定重要的事情。接着又追尊酈侯的父親為悼武王,打算以此作為封呂氏子弟為王的開端。

四月,太后打算封呂氏子弟為侯,就先封高祖的功臣郎中令馮無擇為博城侯。魯元公主死了,賜諡為魯元太后。她的兒子被封為魯王。魯王的父親就是宣平侯張敖。封齊悼惠王的兒子劉章為朱虛侯,把呂祿的女兒嫁給他。齊丞相齊壽被封為平定侯。少府陽成延被封為梧侯。接着就封呂種為沛侯,呂平為扶柳侯,張買為南宮侯。

太后想要封呂氏子弟為王,先立孝惠帝後宮所生的兒子劉彊為淮陽王,劉不疑為常山王,劉山為襄城侯,劉朝為織侯,劉武為壺關侯。太后以微言示意大臣,大臣請求封酈侯呂台為呂王,太后答應了。建成康侯呂釋之去世,襲封的兒子有罪,被廢黜了,封他的弟弟呂祿為胡陵侯,作為繼承康侯的唇代。二年,常山王死了,讓他的弟弟襄城侯劉山為常山王,改名叫義。十一月,呂王呂台死了,諡為肅王,太子呂嘉代立為王。三年,沒有發生重大的事情。四年,封呂嬃為臨光侯,呂他為俞侯,呂更始為贅其侯,呂忿為呂城侯,此外又封諸侯丞相五人為侯。

宣平侯的女兒為孝惠皇唇的時候,沒有兒子,假裝懷孕在身,抱來一個美人生的兒子稱作自己生的兒子,然後殺死了孩子的母親,立這個孩子為太子。孝惠帝死了,太子即位為皇帝。皇帝長大了,聽說他的親生母親已經死了,他不是皇后所生,便放出話來說:「母后怎麼能殺死我的生身之母而把我稱作她的兒子?我還沒有長大,長大了就要造她的反。」太后聽到這話,深為憂慮,怕他叛變,就把他幽禁在永巷中,說是皇帝病得很厲害,左右的侍臣也見不到皇帝。太后說:「凡是據有天下治理萬民百姓的人,像天一樣覆蓋一切,像地一樣容納萬物,皇帝懷有歡愛的心情來撫慰百姓,百姓快樂地事奉皇帝,上下感情欣然交融,天下就能大治。現在皇帝久病不愈,以至於迷惑昏亂,不能作皇帝的繼承人來奉祀宗廟,把天下託付給他是不可以的,應該找人取而代之。」大臣們都叩頭說:「皇太后為了天下百姓的利益,安定宗廟社稷,考慮得真是深遠,我們全體叩頭,奉行你的詔令。」皇帝被廢除了,太后暗中殺害了他。五月十一日,立常山王劉義為皇帝,改名叫弘。(皇帝即位,)不改年號稱元年,是因為太后專制天下大事。以軹侯劉朝為常山王。設置太尉這一官職,以絳侯周勃為太尉。五年八月,淮陽王死了,封他的弟弟壺關侯劉武為淮陽王。六年十月,太后說呂王呂嘉平常驕橫放縱,廢掉了他,以肅王呂台的弟弟呂產為呂王。夏天,大赦天下。封齊悼惠王的兒子劉興居為東牟侯。

七年正月,太后召趙王劉友來都城。劉友娶了呂氏的女兒為王后,不喜歡她,而喜歡其他的姬妾。這個呂氏的女兒心懷嫉妒,氣憤地走了,到太后那裡說他的壞話,誣告他犯了罪惡,說趙王說過「呂氏怎麼能封王!太后百歲以後,我一定消滅他們」。太后大怒,因此召趙王來都城。趙王來到都城,把他安置在官邸,不接見他,命令衛士圍困起來不給他吃的東西。他的臣屬有的偷偷地給他送飯吃,就抓來論罪。趙王餓了,就唱起歌來:「諸呂專權啊,劉氏岌岌可危;脅迫王侯啊,硬要我娶呂氏女為妃。我妃嫉妒啊,誣衊我犯了罪惡;讒女亂國啊,在上的人竟然不醒悟。我無忠臣啊,否則為什麼我失去了自己的封國?自殺荒野啊,蒼天辦事可要公直!唉呀無可後悔啊,寧願早點刎頸自裁。為王而餓死啊,有誰憐憫我!呂氏無理啊,只好托上天為我報仇。」十八日,趙王被幽禁致死,採用一般民眾的禮儀把他埋葬在長安百姓的墳墓旁邊。

三十日,日食,白天昏暗。太后很厭惡,心裡悶悶不樂,就對左右隨侍人員說:「這是因為我的緣故吧。」

二月,遷徒梁王劉恢為趙王。呂王呂產遷徒為梁王,梁王不去封國就任,留在都城做皇帝的太傅。立皇帝的兒子昌平侯劉太為呂王。把梁改名為呂,呂改名為濟川。太后的妹妹呂嬃有一個女兒為營陵侯劉澤的妻子,劉澤為大將軍。太后封呂氏子弟為王,害怕自己死後劉將軍作亂,便以劉澤為琅邪玉,來寬慰他的心。

梁王劉恢被遷徙到趙國稱王,心裡很不高興。太后把呂產的女兒作為趙王的王后。王后的隨侍官員都是呂氏家族的人,他們專權用事,暗中監視趙王,趙王不能力所欲為。趙王有一個寵愛的姬妾,王后派人使用毒酒把她殺害了。於是趙王作了詩歌四章,讓樂工歌唱。趙王深為悲傷,在六月就自殺了。太后聽到這件事,認為趙王為了女人背棄了祖宗的禮教,不再讓他的後代繼承王位。

宣平侯張敖死了,因為他的兒子張偃為魯王,所以賜給張敖的諡號為魯元王。

秋天,太后派遣使者告訴代王,想要把他遷徒到趙地為王。代王謝絕了,希望守衛代國邊地。

太傅呂產、丞相陳平等人都說,武信侯呂祿的侯位在上,次序排列在第一,請立為趙王。太后答應了,追尊呂祿的父親康侯為趙昭王。九月,燕靈王劉建死了,他有一個美人生的兒子,太后派人殺死了這個兒子,燕靈王沒有後嗣,王國被廢除了。八年十月,立呂肅王的兒子東平侯呂通為燕王,封呂通的弟弟呂莊為東平侯。

三月,呂后舉行祓祭,回來路過軹道,看見一個東西好像黑狗,盤踞在高后的腋下,忽然又看不到了。占卜後,說是趙王如意作祟。於是高后腋下得了毛病。

高后因為外孫魯元王張偃年幼,過早地失去了父母,孤零零的,勢力薄弱,就封張敖前妾的兩個兒子為侯,張侈封為新都侯,張壽封為樂昌侯,以此來輔助魯元王張偃。又封中大謁者張釋為建陵侯,呂榮為祝茲侯。那些在宮中由宦官擔任的令、丞,都封為關內侯,每人食邑五百戶。

七月,高后病情惡化,就命令趙王呂祿為上將軍,統率北軍;呂王呂產統率南軍。呂太后告誡呂產、呂祿說:「高帝平定天下後,和大臣們約定,說是『不是劉氏子弟而稱王的,天下人一起消滅他』。如今呂氏為王,大臣們憤憤不平。我就要死了,皇帝年齡還小,恐怕大臣們要發動叛亂。你們一定要掌握軍隊,保衛宮廷,千萬別給我送喪,不要被人所制。」八月一日,高后死了,留下詔書賞賜諸侯王每人黃金一千斤,將、相、列侯、郎吏都根據秩位賞賜黃金。大赦天下。以呂王呂產為相國,以呂祿的女兒為皇后。

高后埋葬以後,以左丞相審食其為皇帝的太傅。

朱虛侯劉章很有力氣,東牟侯劉興居是他的弟弟,他們都是齊哀王的弟弟,住在長安。當時,呂氏一伙人專權用事,想要作亂,但畏懼昔日高帝的大臣絳侯、灌嬰等人,沒有敢於發動。朱虛侯的妻子是呂祿的兒女,(因此,)暗中知道他們的陰謀。他怕被殺害,就私下派人告訴他的哥哥齊王,想讓他發兵西進,誅除呂氏子弟而自立為帝。朱虛侯打算和大臣們在內與齊王相呼應。齊王想要發兵,他的丞相不肯相從。八月二十六日,齊王準備派人殺死丞相,丞相召平反叛,打算舉兵圍攻齊王,齊王乘機殺死了他的丞相,於是發兵東進,採用欺詐的方法奪取了琅邪王的軍隊,兩支軍隊都由他統率着向西進軍。這件事記載在《齊悼惠王世家》中。

齊王寫信給諸侯王說:「高帝平定天下,封子弟為王,悼惠王封在齊地為王。悼惠王去世,孝惠帝派留侯張良立我為齊王。孝惠帝去世,高后執政,她年紀大了,聽從呂氏一伙人的意見,擅自廢立皇帝,又接連殺害了三個趙王,廢除了梁國、趙國、燕國,用來封呂氏子弟為王,齊國也被瓜分為四。忠臣進言勸誡,高后迷惑昏亂,不肯接受。如今高后去世,而皇帝年齡還小,不能治理天下,只有依賴大臣、諸侯,而呂氏一伙人擅自尊崇自己的職位,聚集軍隊,以壯威嚴,脅迫列侯忠臣,假借詔命,號令天下,因此劉氏宗廟傾危。我率領軍隊到朝廷去除掉那些不應當為王的人。」漢朝廷聽到了這一消息,相國呂產等人就派遣穎陰侯灌嬰帶領軍隊去攻打齊王。灌嬰到了滎陽,就和人商量說:「呂氏一伙人在關中控制了軍隊,想要消滅劉氏而自立為皇帝。如果現在我打垮齊國的軍隊回去復命,這就更加壯大了呂氏的勢力。」於是灌嬰屯兵滎陽,派使者告諭齊王和各國諸侯。要同他們聯合在一起,等待呂氏叛亂,共同除掉呂氏。齊王聽到這個消息後,就把軍隊撤回到齊國的西部邊界,等待消息,按約行事。

呂祿、呂產想要在關中發動叛亂,但是在內害怕絛侯、朱虛侯等人,在外畏懼齊國、楚國的軍隊,又擔心灌嬰叛變,準備等到灌嬰的軍隊與齊國的軍隊交兵後再發動叛亂。這時,名義上是少帝弟弟的濟川王劉太、淮陽王劉武、常山王劉朝,和呂后外孫魯元王,都因年幼沒有就國,住在長安。趙王昌祿、梁王呂產各自統兵住在南北軍,他們都是呂氏的人。列侯群臣沒有人感到一定能保全自己的性命。

太尉絳侯周勃不能進入軍營掌握兵權。曲周侯酈商年老多病,他的兒子酈寄和呂祿相友好。絳侯就和丞相陳平商量計策,派人劫持酈寄去欺騙呂祿說:「高帝和呂后共同平定天下,劉氏被封了九個王,呂氏被封了三個王,都是大臣們議定的,這件事情已經向諸侯通告,諸侯都認為是妥當的。如今太后死了,皇帝年幼,而你佩帶趙王印緩,不趕快回國守衛國土,卻身為上將軍,率領軍隊留在這裡,被大臣和諸侯所猜疑。你何不歸還將軍印緩,把軍隊交給太尉?並請梁王歸還相國印綬,和大臣們訂立盟約,前往自己的封國,這樣齊王必然息兵,大臣能夠安定,你可以高枕無憂,稱王千里,這有利於子孫萬代。」呂祿很相信酈寄的建議,準備交還將軍印緩,把軍隊歸屬太尉。派人去告訴呂產和呂氏宗族中的老人,他們有的認為妥當,有的說是不妥當,猶猶豫豫,主意沒有決定下來。呂祿很相信祁寄,時常和他出去遊獵。有一次經過姑母呂嬃家,呂嬃大怒,說:「你身為將軍而放棄軍隊,呂氏宗族將無安身立命的地方了。」於是拿出全部珠玉寶器拋散堂下,說:「不要替別人看守這些東西了。」

左丞相審食其被罷免。

八月十日早晨,代行御史大夫職務的平陽侯曹窋,會見相國呂產商量事情。郎中令賈壽去齊國出使回來,指責呂產說:「你不早些去自己的封國,現在即使想走,還能走得了嗎?」他把灌嬰與齊、楚聯合起來,準備誅除呂氏宗族的事情全部告訴了呂產,催促呂產急速進入宮廷。平陽侯聽到了這些話,就騎馬跑去報告了丞相和太尉。太尉想要進入北軍,但無法進去。襄平侯紀通主管符節,太尉就讓他持節假傳詔令,使太尉進入北軍。太尉又讓酈寄和典客劉揭先勸告呂祿說:「皇帝派太尉統率北軍想讓你去自己的封國,趕快歸還將軍印緩,離開這裡,不然的活,將要發生大禍。」呂祿認為酈況不會欺騙自己,就解下印緩交給典客,把兵權送給了太尉。太尉掌握兵權後進入軍門,下令軍中說:「擁護呂氏的袒露右臂,擁護劉氏的袒露左臂。」軍中士卒都袒露左臂,擁護劉氏。太尉來到北軍時,將軍呂祿也已經解下印緩離開了,於是太尉統率了北軍。

然而還有南軍沒有控制。平陽侯聽到了賈壽對呂產說的一些話,把呂產的陰謀告訴了丞相陳平,丞相陳平就找來朱虛侯協助太尉。太尉讓朱虛侯監守營門。派平陽侯告訴衛尉:「不要讓相國呂產進入殿門。」呂產不知道呂祿已經離開北軍,就進入未央宮,想要作亂,但是沒有辦法進入殿門,在那裡來回徘徊。平陽侯擔心不能取勝,騎馬跑去,把情況告訴了太尉。太尉還怕戰勝不了呂氏一伙人,因此沒有敢公開宣言誅滅呂氏,就調遣朱虛侯,對他說:「趕快進入宮廷保護皇帝。」朱虛侯要一些兵力,太尉撥給他士卒一千多人。朱虛侯進入未央宮大門,看見呂產在宮廷中。黃昏的時候,就進擊呂產,呂產逃走了。天空颳起了大風,因此呂產的隨從官吏一片混亂,不敢抵抗。朱虛侯追趕呂產,把他殺死在郎中令官府的廁所裡面。

朱虛侯已經殺死了呂產,皇帝派謁者持節慰勞朱虛侯,朱虛侯想要把節信奪過來,謁者不答應,朱虛侯就和他一起乘車,利用節信驅車飛奔,殺了長樂宮衛尉呂更始。回來時,驅車進入北軍,報告了太尉。太尉起身向朱虛侯拜賀說:「我們所擔心的只是呂產,現在已經把他殺死,天下大局已定。」隨即派人分別把呂氏男男女女逮捕起來,無論老少,全部處死。九月十一日,捕獲呂祿斬首,用鞭子和棍棒打死了呂嬃。派人誅殺了燕王呂通,廢黜了魯王張偃。九月十二日,又以皇帝的太傅審食其為左丞相。九月十八日,遷徙濟川王為梁王,立趙幽王的兒子劉遂為趙王。派遣朱虛侯劉章把誅除呂氏的事情告訴齊王,讓他撤回軍隊。灌嬰的軍隊也從滎陽罷兵到都城。

大臣們私下互相商量說:「少帝和梁王、淮陽王、常山王,都不真正是孝惠帝的兒子。呂后使用詐騙手段把別人的兒子稱作孝惠帝的兒子,殺掉孩子的母親,養育在後宮,讓孝惠帝當作自己的兒子,立為皇帝的繼承人和封為諸王,以此來加強呂氏的勢力。現在已經全部消滅了呂氏宗族,如果讓他們所立的人當皇帝,等到長大掌權,我們這些人就要被殺戮無遺。不如從諸王中選擇一個最賢明的立為皇帝。」有的說「齊悼惠王是高帝的長子,現在他的嫡子為齊王,從親疏嫡庶方面探本求源,齊王是高帝的嫡長孫,可以立為皇帝」。大臣們都說:「呂氏以外戚的身份作惡,幾乎傾危劉氏宗廟,摧殘功臣。現在齊王母親娘家的駟鈞,是個壞人,如果立齊王為皇帝,就會再出現一個呂氏。」想立淮南王,又認為他年輕,母親的娘家也很兇惡。大家就說:「代王是高帝現今在世的兒子之一,行次最長,為人仁孝寬厚。太后薄氏的家族謹慎善良。而且立行次最長的本來就是名正言順,再加上代王以仁孝播聞天下,立為皇帝是完全妥當的。」於是就一起暗地裡使人召代王來都城。代王派人辭謝。使者第二次去迎接,然後代王才乘着六匹馬拉着傳車,(開始起程。)閏九月月底己酉這一天,到達了長安,住在代王的官邸。大臣們都前往拜見,向代王獻上天子印璽,一致尊立代王為天子。代王一再推讓,大臣們堅持自己的請求,代王終於答應了。

東牟侯劉興居說:「誅除呂氏我沒有功勞,請讓我來清理宮廷。」他就和太僕汝陰侯滕公進入宮內,上前對少帝說:「你不是劉氏的人,不應當立為皇帝。」於是回頭命令少帝左右執戟的侍衛放下武器離開。有幾個人不肯放下武器,宦官的首領張澤去講了講,他們也放下了武器。滕公就叫來車駕載着少帝出了宮廷。少帝說:「想把我拉到哪裡去?」膝公說:「出去住。」少帝被安置在少府住宿。接着使用天子的法駕,去代王官邪迎接代王。向代王報告說:「宮內已經清理過了。」代王當天晚上進入未央宮。有十名謁者持戟守衛正門,說:「天子在這裡,你進去幹什麼?」代王把情況告訴了太尉。太尉前往作了說明,十名謁者都放下武器走開了。代王隨即入宮聽理政事。夜間,官吏分頭把梁王、淮陽王、常山王和少帝殺死在官邸。

代王立為天子。在位二十三年去世,諡為孝文皇帝。

太史公說:孝惠皇帝和高后時期,百姓脫離了戰國年代的苦難,皇帝和大臣們都想休養生息,無為而治,所以孝惠皇帝垂衣拱手,(清靜無為,)高后以女主代行皇帝職權,政事不出門戶,天下安寧。很少使用刑罰,罪人寥寥無幾。百姓勤於耕種,衣食不斷增多。[1]

作品出處

本文出自《史記》。

《史記》是西漢著名史學家司馬遷撰寫的一部紀傳體史書,是中國歷史上第一部紀傳體通史,被列為「二十四史」之首,該書記載了從上古傳說中的黃帝時期,到漢武帝元狩元年,長達3000多年的歷史,是「二十五史」之首,與後來的《漢書》《後漢書》《三國志》合稱「前四史」。《史記》被列為「二十四史」之首,與《漢書》、《後漢書》、《三國志》合稱「前四史」,對後世史學和文學的發展都產生了深遠影響。其首創的紀傳體編史方法為後來歷代「正史」所傳承。被公認為是中國史書的典範。[2]

作者簡介

司馬遷(約公元前145或前135年—?),字子長,夏陽(在今陝西韓城西南)人。出身史學世家,父親司馬談官至太史令。司馬遷繼承父親太史令的職位後,得以飽覽朝廷藏書,又隨漢武帝到各地巡遊,增長了見識;他同時開始着手整理史料,以完成父親寫一部「名主賢君、忠臣死義之事」的通史的遺願。漢武帝天漢二年(公元前99年),司馬遷因上疏為李陵辯護觸怒武帝,被處以宮刑。受此大辱,司馬遷憤不欲生,但為了實現自己的理想,決心「隱忍苟活」。出獄後任中書令,繼續發憤著書,完成了被魯迅先生譽為「史家之絕唱,無韻之離騷」的名著《史記》。 [3]

參考資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