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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沒有你同行(林文楷)

只是沒有你同行
圖片來自免費素材圖片網

《只是沒有你同行》中國當代作家林文楷寫的散文。

目錄

作品欣賞

只是沒有你同行

飛機起動了,開始滑行,2017年的臘月三十日,海航7122航班,晚17時47分。我是到北京過年的。

不說你也知道,訂票單上明白寫着,網上預訂,班次和時間都在上面。這幾天宜昌的天不明朗,時有小雨飄落,說不上好,但霧不厲害,不影響航班出港。天公似乎懂人心情,不去為難有行程的人,飛機飛得準時。

7122航班,都坐滿了,前後沒有一個空座。沒想就除夕了,又是近晚了前往北京,人還有這麼多。滿就滿唄,飛機不比汽車,沒有站票,再滿也不會擠。

我取到了好票,前艙34排A座,緊貼舷窗。靠着舷窗可是好位置,好看風景,我喜歡在飛機上看風景。現在是18時5分,飛機起飛已過了十餘分鐘,今天的飛機從宜昌三峽國際機場出發,要飛過湖北、河南、河北歷時一小時五十分鐘最後降落首都國際機場。你知道我暈車,飛機上升和下降階段感到不適。現在已到了一定高度,飛機運行平穩,從時間上看,應該還在宜昌境內。

我伏在了舷窗口,外面的雲層不是很綿密,飛機像只雨燕在雲層中穿行,我是雨燕腹中的小蟲子,看着棉團樣的雲朵擦着舷窗玻璃倏忽而過,玻璃都被擦得唦啦有聲了。這自然是玩笑了,雲霧柔軟哪會擦得玻璃出聲呢?我這麼說是種心理感覺,無心騙你,即使騙也騙不了你,你是不會相信的,我看到了你在瞥嘴,嘴角泛起了調皮的淺笑。

飛機穿過氣流時會顫動這倒是真的,就如我們一道坐手推木划子過長江,說曹操曹操就到,這不就進入氣流中了麼,飛機的翅膀顫抖有聲了。我和你一道坐木划子過長江有很多次,還記得那年發大水坐木划子嗎?八萬多秒立方米流量的大水,小划子行到江心,突然來了大浪,掀得木划子拋起老高,順着水浪上去下來顛跛了好些個回合。那浪真大呀,小船差點兒掀翻,嚇得你哇啦亂叫,緊緊地抓住我不放,這時候就是那樣的感覺。你若在時,也會和那次一樣嚇得大叫的,一定會緊緊地拽住我,想想,這是多麼刺激有意義的事情,驚險而又幸福。

氣流穿過去了,大底也出宜昌了,騰雲駕霧一會兒,飛機衝出了雲層,已經升上了九千米高空。飛機是一匹天馬,雲團被甩在了它的腳下。我由伏變成了貼,額頭貼在舷窗上,這樣好啊,更好從舷窗向下看。目下的雲不再是朵和團了,成了綿密的波,眼裡是一片汪洋大海,翻着細密的浪花。你不是說要去看大海嗎?這裡就是大海。我們一道上過黃山,還上過廬山,黃山廬山的雲海是有名的。記得是七月吧,那回我們登上廬山的五老峰,朝往鄱陽湖方向,眼前一片雲海。廬山雲海壯觀,可不是今天的景象,那雲的波紋不似這等細碎。廬山的雲海松濤呼號,大浪翻滾,波雲詭譎,似要打到天上。這裡的海安靜平和,特別安詳。

18時30分的晚陽已貼近了地平線,與遙遠處的雲線彌合,雲線呈青黑色,金燦燦的光從金黑色背後透出來,像墨里的金,照得雲海藍殷殷的,泛出瑩而潤白又蔚藍的光。它如此可人,如此平和靜謐,莫不冬季的高天雲海也是封凍的麼?流光溢彩,這是最感性的流光溢彩。

嗬!雲海看似靜謐,其實是在莫測地變化着,眼前出現了一個巨大的藍淵,暗藍清澈,圓圓的,不為封凍所染,海中之淵。這淵是太幽深了一些,好像只想把人攫走,飛機正臨深淵之上,我就想到了南大西洋百慕大三角,心生驚悸,那兒曾有飛機一次次神秘失蹤,這深淵該不會是百慕大攫了我們的飛機去吧?轉而又想,去了也好,有失蹤的飛機不是說過些年又回來了麼?還講出離奇的經歷。科學家們研究百慕大現象,有着種種猜想,最玄的是闖進了時空隧道。現代科學研究有宇宙四維空間說,說在四維空間裡時空就會靜止,你說這有多好玩,如若這樣我們被攫去若多年後再從四維空間回到現實的二維空間世界裡,人還是老樣子,子孫們都認不出我們了,該是多麼美妙,嗨!又想到了你和我在一起。

人是有探奇心的,飛機在藍淵上空時,我特地留心看了下面,你猜我看到了什麼?我看到了藍淵裡村莊道路田園隱約的暗影,看看錶,十八時三十五分,可能是在河南境界,這裡成了淵底世界,應該是海底世界才對吧。有一部電影叫什麼來着?我想起來了,很多年前和你一道看的,你說想看這部電影,科幻得很,是我買的票,請的你,《從大西洋底來的人》,美國片。大西洋底來的人沒那麼神秘,原來我就在大洋之上了,我是天堂,河南的一域成了大西洋底。心裡有你,我不就在天堂之上麼?別笑話我回首往事發了少年狂喔(自己暗笑)!

離開家時,我擬了個雄心勃勃的計劃,雄心勃勃嚇着你了吧?你知道我胸無大志,從來沒有雄心勃勃過,其實這次也沒有,只是小不點兒,欣賞一路的風景,還寫一兩首小詩,關於過年的詩,不外乎辭去雞年,迎接狗歲的感嘆而已。誰知飛到了天空,卻只想欣賞黃昏時節天空中的風景了,寫詩的事情全不能去想。這讓我明白,其實人有的時候,計劃會擱置,心也是不能分的,想分也分不開,就如這黃昏天空的景色燦爛一片。

幽藍的深淵已經過去了,金燦燦的陽光從下面翹起來,「落日熔金,暮雲合壁。」穿過舷窗玻璃,塗抹在了我的臉上。你知道這落日熔金塗在臉上的感覺嗎?溫和甜潤浪漫得一點兒也不刺眼。鄰座的女士側過頭來,她是在看舷窗外的陽光,陽光照得她的臉渡了金紅,瞳仁里瀉出些迷人的光亮,面貌格外的新鮮。如果我不喜歡靠窗的位置,她可以跟我調換,機艙落座前她如此和我商量,看來她有傍晚時分高空的經驗,從臉上淌出的笑容便可知曉。你問我答應了沒有?你生了妒意,當然我沒有答應,友善地拒絕了。我怎麼能不讓陽光照在你的臉上而照在不相干別人的臉上呢,當初雖是沒有刻意去想這一層,我卻這麼做了,你說我做得多麼的自覺而合時宜,我想這陽光要是照在你的臉上,一定會更新鮮很動人的。陽光像是缺了聲音的沉默,因了你吧?原想靜靜地欣賞,不知怎麼又覺出了乾癟,舷窗玻璃透進的光線在我臉上刻出了皺紋,你說,我的心理是否醜陋陰暗了些?連舷窗兩層玻璃也過濾清洗不掉,依然還這麼明晰。心裡確實很受傷。我這人有了暮氣,不知怎麼就傻了,過去的一點靈氣和智慧(當然是自誇)不知跑哪兒去了,一切東西得慢慢去想,去思考,想問題如此,欣賞風景如此,回憶過去和理解別人的好處也是這樣。

你不是說叫我不要胡思亂想嗎?儘量想不,可還是胡思亂想了,想我們的相遇,想你的好處。好多人都閉上眼睛睡了,飛機成了他們的房,座位成了他們的床。沒睡的人很多在玩手機,機艙一味地靜,外面一味地靜。享受窗外的美景怕也是要機緣的,他們無緣於窗外的時刻。我不知道他們是怎麼想的,特別是那些緊靠舷窗的人,這可是今年最後一縷陽光喲,況是如此的美妙

有人小聲嘀咕了,依然是鄰座的女士,她沒有生我的氣,斜乜着眼自語。愛美得很,她拿起昆包,拉開拉鏈,從裡面掏出了粉盒和唇膏。方盒紫黑,渡金盒蓋,與透窗流金映襯,折起一道暗紅的光。膏色玫紫,似上半年萍從英國帶給你的那支。女士真的愛美,飛在天上也不時塗脂抹粉打唇膏。你問我說臭美沒有?當然我不會說,相信我,這點修養還是有的。

前排座位上的一位旅客與她似乎熟悉,扭過頭來,原來是她們在閒聊。對着粉盒小鏡塗過唇膏,她們又聊了起來。這回我聽得明白,她們是說去年過年有人去了冰島,今年準備去南極。說冰島那個冷啊,透心徹骨,零下攝氏40度,無論你穿得多麼厚實,都像赤裸着身子,有人看你一眼就有種被看透的羞澀。

時間已是18時50分,大概過河南到河北了,這時的雲層是徹底彌合成一個板塊了。雲端之上再無遮擋,太陽落得慢,儘管我的行程和太陽是相反的方向,可太陽硬是捨不得離開今年這最後的日子,「天若有情天易老。」天不老,也是有情的,太陽彌留在雲端的邊際,餘輝如丹潑得雲層玉瑩瑩泛着光澤,無邊無際。天公是要為我營造一個真實的幻象麼?不是說過年去南極嗎?我也去南極了,眼下的世界。我喜歡說北極,一個曠闊無朋的北極冰原,還有天邊的一抹猩紅,雲層板塊斷裂隆起,遠處一座巨大的冰山。

看到北極冰原,還有遠處的冰山,我覺得你沒與我在一塊兒真是可惜,你若看到眼下的世界會驚訝不已的。我心裡自責了,自己是不是太自私了,獨享了當下而未與你同行。但我又想,卻以為你幸好不在,你身子是有些怕冷的,天色漸暗了,處於無邊無際的冰原上,怕真的就把你凍着受不了,還擔心突然冰面上來了北極熊,會嚇着了你。

「擔心我了」,你是說擔心我了麼?還好,請你不必為我擔心,平安無事,沒有北極熊出沒,也沒有鄰座女士說那人在冰島的體驗,更不會有南極北極的寒冷,機艙里溫暖着呢。你說不信,哪有北極不冷的?我看到你殷殷地笑我,又瞥了嘴,說我騙你,還是擔心,過年不能患了感冒,患感冒了哪還有團聚歡樂的氣氛。

真的沒事,不信你看,你給了我溫暖。我脫外套了,額頭上還有細密的汗珠沁出呢。這下該相信了吧!

天色又暗了許多,太陽鑽進了地縫,天際唯餘一線紅光。冰原玉色深暗,機翼上亮起了紅色信號燈,忽閃忽閃的,眼下是另一種奇妙,天際的紅,機翼的燈,玉瑩深暗無垠的冰原,墨藍深邃的天空,渾然連為一體,神秘美妙得無法用語言表達。用照片把北極即夜的美傳達給你吧。我拿出了手機,在反覆對焦試着構圖,不錯,確實值得炫耀。咔嚓聲響,我按下了快門,手機閃出一道白光,翻看照片,糟了,哪有圖像,屏幕上一片烏黑。外面的色度太暗了些,已小於了機艙內的光亮,手機相機自動開啟了閃光燈,是舷窗玻璃反照作怪,已無法拍攝舷窗外面的景色了。

我耳朵發燒了,估計是你在說我傻吧。說傻也好,我是傻了些,其實人不需要那麼聰明,我只用你保護我的真實。廣播響了,不說了,你知道飛機降落我有些敏感。

飛機高度開始下降,舷窗下面一片燈火,我已到北京了。[1]

作者簡介

林文楷,湖北宜昌人,作家,詩人,「中國當代小說獎」、「中國當代散文獎」、「最佳散文獎」獲得者。

參考資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