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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來青史誰不見.今見功名勝古人出自唐代岑參的《輪台歌奉送封大夫出師西征[1]

輪台城頭夜吹角,輪台城北旄頭落。

羽書昨夜過渠黎,單于已在金山西。

戍樓西望煙塵黑,漢軍屯在輪台北。

上將擁旄西出征,平明吹笛大軍行。

四邊伐鼓雪海涌,三軍大呼陰山動。

虜塞兵氣連雲屯,戰場白骨纏草根。

劍河風急雪片闊,沙口石凍馬蹄脫。(雪片闊 一作:雲片闊)

亞相勤王甘苦辛,誓將報主靜邊塵。

古來青史誰不見,今見功名勝古人。

譯文及注釋

譯文

輪台城頭夜裡吹起號角,輪台城北旄頭星正降落。

軍書昨夜連夜送過渠黎,單于已在金山以西入侵。

從哨樓向西望煙塵滾滾,漢軍就屯紮在輪台北境。

上將手持符節率兵西征,黎明笛聲響起大軍起程。

戰鼓四起猶如雪海浪涌,三軍吶喊陰山發出共鳴。

敵營陰沉殺氣直衝雲霄,戰場上白骨還纏着草根。

劍河寒風猛烈大雪鵝毛,沙口石頭寒冷馬蹄凍脫。

亞相勤於王政甘冒辛苦,立誓報效國家平定邊境。

古來青垂史名屢見不鮮,如今將軍功名勝過古人。

注釋

封大夫:即封常清,唐朝將領,蒲州猗氏人,以軍功擢安西副大都護、安西四鎮節度副大使、知節度事,後又升任北庭都護,持節安西節度使。西征:此次西征事跡未見史書記載。

角:軍中的號角。

旄(máo)頭:星名,二十八宿中的昴星。古人認為它主胡人興衰。旄頭落:為胡人失敗之兆。

羽書:即羽檄,軍中的緊急文書,上插羽毛,以表示加急。渠黎:漢代西域國名,在今新疆輪台東南。

單(chán)於:漢代匈奴君長的稱號,此指西域遊牧民族首領。金山:指烏魯木齊東面的博格多山。

戍樓:軍隊駐防的城樓。

上將:即大將,指封常清。旄:旄節,古代君王賜給大臣用以標明身份的信物。

平明:一作「小胡」。

伐鼓:一作「戍鼓」。雪海:在天山主峰與伊塞克湖之間。

三軍:泛指全軍。陰山:在今內蒙古自治區中部。

虜塞:敵國的軍事要塞。兵氣:戰鬥的氣氛。

劍河:地名,在今新疆境內。

沙口:一作「河口」,地理位置待考。

亞相:指御史大夫封常清。在漢代御史大夫位置僅次於宰相,故稱亞相。勤王:勤勞王事,為國效力。

青史:史籍。古代以竹簡記事,色澤作青色,故稱青史。

鑑賞

這首七古與《走馬川行奉送封大夫出師西征》內容不同,《走馬川行奉送封大夫出師西征》未寫戰鬥,是通過將士頂風冒雪的夜行軍情景烘托必勝之勢;此詩則直寫戰陣之事,具體手法也有所不同。此詩可分四層。[2]

起首六句寫戰鬥以前兩軍對壘的緊張狀態。雖是製造氣氛,卻與《走馬川行奉送封大夫出師西征》從自然環境落筆不同。那裡是飛沙走石,暗示將有一場激戰;而這裡卻直接從戰陣入手:軍府駐地的城頭,角聲劃破夜空,呈現出一種異樣的沉寂,暗示部隊已進入緊張的備戰狀態。據《[[史記·天官書]》:「昴為髦頭(旄頭),胡星也」,古人認為旄頭跳躍主胡兵大起,而「旄頭落」則主胡兵覆滅。「輪台城頭夜吹角,輪台城北旄頭落」,連用「輪台城」三字開頭,造成連貫的語勢,烘托出圍繞此城的戰時氣氛。把「夜吹角」與「旄頭落」兩種現象聯繫起來,既能表達一種敵愾的意味,又象徵唐軍之必勝。氣氛醞足,然後倒插一筆:「羽書昨夜過渠黎(在今新疆輪台縣東南),單于已在金山(阿爾泰山)西」,交待出局勢緊張的原因在於胡兵入寇。果因倒置的手法,使開篇奇突警湛。「單于已在金山西」與「漢兵屯在輪台北」,以相同句式,兩個「在」字,寫出兩軍對壘之勢。敵對雙方如此逼近,以至「戍樓西望煙塵黑」,寫出一種瀕臨激戰的靜默。局勢之緊張,大有一觸即發之勢。

緊接四句寫白晝出師與接仗。手法上與《走馬川行奉送封大夫出師西征》寫夜行軍大不一樣,那裡是銜枚急走,不聞人聲,極力描寫自然;而這裡極力渲染吹笛伐鼓,是堂堂之陣,正正之旗,突出軍隊的聲威。開篇是那樣奇突,而寫出師是如此從容、鎮定,一張一弛,氣勢益顯。作者寫自然好寫大風大雪、極寒酷熱,而這裡寫軍事也是同一作風,將是擁旄(節旄,軍權之象徵)之「上將」,三軍則寫作「大軍」,士卒吶喊是「大呼」。總之,「其所表現的人物事實都是最偉大、最雄壯的、最愉快的,好象一百二十面鼓,七十面金鉦合奏的鼓吹曲一樣,十分震動人的耳鼓。和那絲竹一般細碎而悲哀的詩人正相反對。」(徐嘉瑞《岑參》)於是軍隊的聲威超於自然之上,仿佛冰凍的雪海亦為之洶湧,巍巍陰山亦為之搖撼,這齣神入化之筆表現出一種所向無敵的氣概。

「三軍大呼陰山動」,似乎胡兵亦將敗如山倒。殊不知下面四句中,作者拗折一筆,戰鬥並非勢如破竹,而鬥爭異常艱苦。「虜塞兵氣連雲屯」,極言對方軍隊集結之多。詩人借對方兵力強大以突出己方兵力的更為強大,這種以強襯強的手法極妙。「戰場白骨纏草根」,借戰場氣氛之慘澹暗示戰鬥必有重大傷亡。以下兩句又極寫氣候之奇寒。「劍河」、「沙口」這些地名有泛指意味,地名本身亦似帶殺氣;寫風曰「急」,寫雪片曰「闊」,均突出了邊地氣候之特徵;而「石凍馬蹄脫」一語尤奇:石頭本硬,「石凍」則更硬,竟能使馬蹄脫落,則戰爭之艱苦就不言而喻了。作者寫奇寒與犧牲,似是渲染戰爭之恐怖,但這並不是他的最終目的。作為一個意志堅忍、喜好宏偉壯烈事物的詩人,如此淋漓興會地寫戰場的嚴寒與危苦,是在直面正視和欣賞一種悲壯畫面,他這樣寫,正是歌頌將士之奮不顧身。他越是寫危險與痛苦,便「越發得意,好象吃辣子的人,越辣的眼淚出,更越發快活。」(徐嘉瑞《岑參》)下一層中說到「甘苦辛」,亦應有他自身體驗在內。

末四句照應題目,預祝奏凱,以頌揚作結。封常清於公元754年(天寶十三載)以節度使攝御史大夫,御史大夫在漢時位次宰相,故詩中美稱為「亞相」。「誓將報主靜邊塵」,雖只寫「誓」,但通過前面兩層對戰爭的正面敘寫與側面烘托,已經有力地暗示出此戰必勝的結局。末二句預祝之詞,說「誰不見」,意味着古人之功名書在簡策,萬口流傳,早覺不新鮮了,數風流人物,則當看今朝。「今見功名勝古人」,樸質無華而擲地有聲,遙應篇首而足以振起全篇。上一層寫戰鬥艱苦而此處寫戰勝之榮耀,一抑一揚,跌宕生姿。前此皆兩句轉韻,節奏較促,此四句卻一韻流轉而下,恰有奏捷的輕鬆愉快之感。在別的詩人看來,一面是「戰場白骨纏草根」而一面是「今見功名勝古人」,不免生出「一將功成萬骨枯」一類感慨,蓋其同情在於弱者一面。而作為盛唐時代浪漫詩風的重要代表作家的岑參,則更喜歡強者,喜歡塑造「超人」的形象。讀者從「古來青史誰不見,今見功名勝古人」所感到的正是如此。

全詩四層寫來一張一弛,頓挫抑揚,結構緊湊,音情配合極好。有正面描寫,有側面烘托,又運用象徵、想象和誇張等手法,特別是渲染大軍聲威,造成極宏偉壯闊的畫面,使全詩充滿浪漫主義激情和邊塞生活的氣息,成功地表現了三軍將士建功報國的英勇氣概。就此而言,又與《走馬川行奉送封大夫出師西征》並無二致。[3]

創作背景

此詩作於公元754年(唐玄宗天寶十三載)或755年(天寶十四載),當時岑參擔任安西北庭節度使判官,是為封常清出兵西征而創作的送行詩。此詩與《走馬川行奉送封大夫出師西征》系同一時期、為同一事件、饋贈同一對象之作。

作者岑參

岑參(718年?-769年?),荊州江陵(今湖北江陵縣)人或南陽棘陽(今河南南陽市)人,唐代詩人,與高適並稱「高岑」。岑參早歲孤貧,從兄就讀,遍覽史籍。唐玄宗天寶三載(744年)進士,初為率府兵曹參軍。後兩次從軍邊塞,先在安西節度使高仙芝幕府掌書記;天寶末年,封常清為安西北庭節度使時,為其幕府判官。代宗時,曾官嘉州刺史(今四川樂山),世稱「岑嘉州」。大曆五年(770年)卒於成都。

參考文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