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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鎖的門(草力)檢視原始碼討論檢視歷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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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鎖的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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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鎖的門》中國當代作家草力寫的散文。

作品欣賞

反鎖的門

賴大勇跟在田小生身後,走在小區的甬道上,甬道兩邊是新種的冬青,乾淨整齊。這是田小生的新房子。當然,不是讓賴大勇看房子,是勸架。

賴大勇心想,買房子不告訴我,鬧矛盾了,才想起我,算什麼朋友,早幹什麼去了。他一直低着頭,他們之間有大概一米的距離,不近不遠。在一棟樓前停下來,田小生指了指說,喏,這棟。

你們又吵架了?賴大勇明知故問。

嗯。田小生沒有表現出煩躁。

吵得很厲害?田小生又追問。

還行。

田小生心想,什麼叫厲害?什麼又叫不厲害?難道吵架還有標準,什麼分貝是小吵,什麼分貝是中吵,什麼分貝是大吵。如果按照分貝,這輩子,他們顯然沒有大吵過,因為徐青從來不會大聲說話。

在賴大勇的印象中,田小生和徐青感情挺好,以前,他和徐曉玲戀愛時,經常到他們家玩。他們三個坐在沙發上看電視,玩遊戲。徐青一個人在廚房,忙來忙去,切水果,做水煮魚。

吃魚時,徐青會小心把魚刺挑出來,魚肉夾到田小生碗裡。當時賴大勇看了直羨慕,晚上回家自言自語,看人家徐青和田小生多恩愛,吃魚還那麼黏黏糊糊。徐曉玲不愛聽,你喜歡也滾出去找這樣的,老娘不伺候。說完,轉身去了另一間臥室,門哐當關上了。

賴大勇和田小生是髮小。田小生比賴大勇大兩歲。小時候,賴大勇被誰欺負了,最先找田小生幫忙出氣。賴大勇跟徐青是小學同學,不到兩年,徐青就轉學到了市裡的學校。所以田小生跟徐青戀愛的時候,他很驚訝,他們倆竟然在一起。再後來才認識的徐曉玲。徐曉玲第一次見徐青的時候,開口就喊「嫂子」好。這讓賴大勇很尷尬。論年齡應該叫「嫂子」。但是跟田小生這麼多年的兄弟,又張不開口。沒辦法,此後他也是硬着頭皮叫嫂子,徐青沒有難為情,爽快答應着。

他家在4樓,他們沒有坐電梯,而是從樓道上去,一梯兩戶。田小生用嘴指了指說,喏。

賴大勇耳朵貼着門聽了聽,裡面沒有動靜。他又輕輕敲了幾下,還是沒動靜。

他轉身對田小生說,她在家?

田小生說,在。

你確定?

嗯。

轉過身,賴大勇又敲了幾下,依然沒有動靜。嫂子,是我,賴大勇。停了幾秒。賴大勇想可能徐青正在生氣頭上,躺在床上或者躺在沙發上,總之是躺着。他很肯定,這是生活常識。他跟徐曉玲生活這麼多年,他們一吵架,徐曉玲肯定躺着。所以他判斷天下所有的女人吵架以後都是躺着,或者徐青是例外。可能在廚房忙活,刷碗、收拾家務、洗衣服。但是這又不合邏輯,如果在做家務,說明沒生氣,沒生氣又為何不讓田小生進家門呢? 賴大勇轉身又對田小生說,你怎麼沒去上班?

我一早到了單位,發現一個合同忘拿了,匆匆開車回來取,結果門被反鎖了。

你怎麼確定她在家裡?田小生從右側褲兜里掏出煙盒,抽出兩支,一支塞進自己嘴裡,另一支遞給了賴大勇。我戒了,賴大勇伸出一個巴掌,擺了擺手。田小生叼着煙,頭傾斜四十五度,雙手攏着打火機,點燃香煙。又從口袋摸索一番,找出鑰匙。他的鑰匙很奇怪,沒有任何飾品,甚至沒有鑰匙扣,孤零零一把鑰匙。他把鑰匙插進鎖孔,看,擰不動,反鎖了,田小生指了指鑰匙給賴大勇看。田小生又從兜里掏出打火機,他狠狠吸了一口煙。 昨晚吵到很晚?賴大勇又問。

是,很晚。田小生回答。

不是,不是很晚,田小生解釋,我是說,我的意思是很晚才開始吵的。

哦。你昨晚幾點回來的?

跟以前差不多吧。

最近經常加班嗎?

也沒有,五點多已經下班了。

那怎麼那麼晚才回來?幾點回來了?

十點多吧。

你下班以後去哪裡了?

也沒去哪裡,就是到處瞎逛,不想回家。

下樓呆一會吧,樓道太嗆,賴大勇說。差不多五分鐘,樓道已經是煙霧繚繞,幸虧樓道沒有煙霧報警器,否則早響了。

田小生沒有做聲,轉過身,用右手按了一下電梯按鈕。電梯開始下行,23,22,21……

進電梯前,田小生把煙扔在地上,前腳掌用力碾了碾。電梯四周貼滿了宣傳裝修的廣告:馬可波羅瓷磚、蒙娜麗莎瓷磚、歐派家具、華帝抽煙機,還有搬家公司、開鎖公司。電梯間被木板包裹着,看不到電梯的品牌。 他們在小區的廣場找了一個木質椅子坐下。田小生又準備掏出煙點上,賴大勇擺擺手,別抽,嗆。

他們正對面是一個大型的滑梯,像一條龍,在地上盤旋,一些孩子,在滑梯上飛奔,嬉鬧。旁邊坐着三五個婦女,木木地看着孩子。你們小區真大,環境真好,是不是挺貴的?賴大勇沒話找話。說完他便後悔了,感覺自己像個八卦的女人,問東問西,不穩重。田小生倒是絲毫沒覺着不耐煩,還是回答了。嗯,估計有兩三千戶,物業服務挺好的。他每個問題都回答了,而且很真誠。這讓賴大勇覺着溫暖。覺着這麼多年,自己混的雖然很慘,但是田小生沒有絲毫瞧不起的態度。

賴大勇是一家汽車配件廠的車間工人,兩班倒,工作不累,也掙不了幾個錢,五六千。而田小生在一家國企審計部門工作,每個月工資一萬多,還不包括各種補貼福利。但是田小生在賴大勇面前從來沒有表現出自己的優越感。或許他從來沒有把賴大勇作為自己混得好不好的參照吧。

昨晚因為什麼吵架?賴大勇還是想幫田小生,哪怕不為別的,就為這麼多年這麼瞧得起他,他也要真心幫他。 田小生和徐青是相親認識的。當時徐青還是待業青年。他們是在一家咖啡館見面的。田小生說,這是他平生第一次去咖啡館。田小生對着服務員說,要一杯拿鐵,一杯焦糖瑪奇朵。點完,他偷偷的打開手機百度查了一下咖啡的區別。

我沒有工作,徐青開門見山說,你能養我嗎?

徐青其實長相算是上等,皮膚白皙,頭髮烏黑,修長的腿,一雙大眼睛,一閃一閃。

能,雖然我掙得不多。田小生靦腆地說。

田小生第一眼就覺着徐青好看。但是不敢直視。只好假借看窗外的風景,漫不經心,時不時瞟她一眼。

後來,他們開始約會。一對男女從稱呼就能知道感情的變化。田小生最開始稱呼她徐青,全名。後來慢慢熟悉了,稱呼她小青。結婚前又稱呼她青青。剛結婚那段時間,還是稱呼青青,再後來又稱呼青,後來又稱呼徐青。現在直接稱呼她,哎。

還不是因為那點事,她不願意。田小生說。

你們小區有沒有廁所,我想撒潑尿,賴大勇說。

去那邊草叢吧。田小生指了指右前方的足球場。足球場只有一個人,遠遠看去像是個學生,大概十五六歲,在練習顛球,能顛三四個。他以前也喜歡踢球,踢了好多年。他想跑過去顛幾個,還是忍住了,先解決自己的問題,再去解決田小生的問題。賴大勇最煩的事就是解決問題,但是現在又不得不面對。

田小生家的樓總層是33,4樓算是底層,因為他恐高。他經常站在家裡向外張望,除了廚房,其他位置都有窗,站在窗前看。現在似乎沒有什麼讓他好奇,也沒有什麼讓他心疼,包括徐青。

昨天晚上他確實去喝酒了,自己一個人。喝了一瓶白蘭地,稀里糊塗回家了。今天早晨醒來時,徐青在廚房忙活,看起來熱氣騰騰。他用力回憶昨晚是怎麼回家的。他倚着門,鑰匙插進鎖孔,客廳燈開着,臥室門虛掩着。他躡手躡腳把衣服脫下來,蹭進被窩,蜷縮着。

你醒了?徐青低頭問。

看起來,沒生氣。田小生心想。

我昨晚沒吐?田小生靠在廚房門框,試探地問。

沒亂吐,吐到馬桶里了。徐青沒回頭,平靜地說。

她把肉切得很薄,碼整齊,又切了一些山藥。鍋里問着味道是燉排骨湯,電飯煲顯示米飯還差七分鐘熟。 去躺着歇一會吧,徐青補了一句。

田小生走進衛生間,一股難聞的氣味把自己頂了出來,他深吸一口氣,又走進去打開排氣扇,然後把衛生間的窗戶打開。昨晚喝多了,斷片了。衛生間對面是他們小區的足球場,幾個孩子,在興奮地踢足球。

我幫你炒吧,田小生走到徐青背後說。他本來想抱一抱她,可是想到自己滿身的酒氣,臨時改成,我幫你炒吧。 徐青把鏟子丟進鍋里說,炒吧。轉身解開圍裙準備離開,表情凝重。

算了,還是你炒吧,我肚子不舒服,想上廁所。田小生用討好地口氣轉移話題。

你嫌棄我做飯不好吃,直說,不用拐彎抹角。徐青有些憤怒。

田小生不敢再吭聲,烏雲壓頂。他突然明白夫妻雙方最大的隱私不是臥室。有時候生活像是電影,展示給別人都是適宜的,完美的鏡頭。但是真實的情況往往是被剪輯和美顏的。在外人眼裡徐青和田小生如此恩愛和睦。其實走近了看,也是充滿了各種問題和矛盾。

他們離過一次婚。

他們兒子出生,全家人很高興,田小生是獨苗,當時他媽是村婦女主任,為了響應國家計劃生育,她帶頭只生一個孩子。他爸媽坐着綠皮火車,來看兒媳婦。當時徐青還在醫院,因為是剖腹產,所以需要住院幾天。出院以後,他父母私底下商量田小生,是不是要回老家擺酒席慶祝一下。田小生說好,晚上,哄睡兒子,他就靠在徐青枕頭邊,低聲說,咱爸媽說,孩子百歲回老家過,慶祝一下行不行?徐青側着頭說,慶祝什麼?我爸媽說了,孩子要跟我姓徐。你只是負責播種。

是的,田小生承認,如果放在以前,他算是倒插門。房子是徐青父母出的首付款,車也是她爸媽買的。但是,即便這樣,孩子也不可能跟着媽媽姓,這樣自己爸媽在老家怎麼抬起頭來。他越想越氣憤。他想大吵一架,又追問,這是你爸媽的意思?徐青依舊沒回頭說,這是我們全家的意思。

他把爸媽送走了以後,氣沖衝去找徐青的爸媽理論,說,徐青想把兒子改姓徐,媽,你們覺着這樣合適嗎?徐青媽略微掩飾了一下冷冷的表情說,你當年一無所有,想想看,我們家青青怎麼會看上你,給你買房,買車。你也知道,徐青是我們家的獨苗,我們這麼多家產,老了還不得留給你們。這時徐青爸從廚房走出來,說,小田,你坐下。

自從他們結婚,徐青爸一直這樣稱呼田小生,似乎,他們是上下級關係,或者田小生是他的司機,徐青爸爸退休前在公路局做一個小領導,所以,總是一副領導的口吻給他講話,這麼多年,他也習慣了。

徐青爸爸用勸導的口吻說,小田,我們也是反覆想了好久,論條件,青青確實要比你優秀很多。論家境,我們也比你們家好很多。現在是新社會了,你也不要有那麼多舊思想,要放平心態,跟誰姓只是一個形式。 田小青哪裡能聽進去,氣沖沖地回家了。

賴大勇說,再去看看吧,興許能開門了。田小生跟隨他進了單元門。他們家陽台前面有一條窄窄的外沿,用來裝空調機。賴大勇說,要不我爬過去看看吧,看看她到底在不在家。田小生說,你太胖了,還是我來吧。

這幾年賴大勇確實發福了不少。儼然一個臨產的婦女,但他還是堅持自己爬過去,他手扶着外牆,慢慢地靠近窗戶,4樓,也不算太矮,如果跌落下去,即使不是殘廢,也至少骨折。

他站在牆外沿,扭動脖子,對田小生說,遞給我一支煙,煙癮又犯了。田小生說,你不是戒煙了嗎?最後一支。賴大勇略顯乞求看着他。當年因為孩子的名字的事情,他也是用這種眼神祈求徐青,但是他們全家絲毫不動搖。

那天下午,他坐着綠皮火車回老家。下午五點多的火車,一個小時的車程。在這一個小時,他打算好好放空自己。

這段時間連軸轉,沒有心情好好想想下一步怎麼辦。他不知道怎麼和父母開口說。自己作為家裡的獨生子,也算倒插門到城市。本來父母就有很多隱忍,今天告訴他們,孩子也要跟隨徐青姓。這無疑已於斷了田家的香火。

想來想去,他唯一能做的就是離婚。這種屈辱能忍受,以後讓父母如何在村里抬起頭。況且,徐青一家人從未曾把自己當成一家人,結婚這麼多年,她回自己家的次數屈指可數。每次回來,還要自帶碗筷。嫌棄這裡髒,嫌棄那裡亂。但是田小生爸媽只能掛着尷尬的笑容。

那天夜裡,他吃完晚飯,父親坐對面,母親特地給他包的韭菜三鮮餃子,以前每次回來,母親總是問,孩子和徐青回來嗎?田小生說,不。問的次數多了,他父母便不問了,問了也白問。田小生說,我想離婚。他沒敢抬頭。他父親停住手裡的酒杯,在半空懸着,離婚?好好的日子,你又要作什麼?

母親驚愕地拽了一下田小生的衣袖,咋了,為什麼要離婚?徐青外邊有男人了? 沒有。

你們又吵架了?兩口子吵架很正常,不要說氣話,太傷人了啊,你看,我和你爸也是每天吵,不也大半輩子走過來了。

賴大勇慢慢靠近窗戶。他兩隻手緊緊扶着牆壁,眼睛被煙嗆得睜不開,他看到徐青確實在屋裡,徐青看到他,嚇了一跳。倉皇失措,在四處尋找遮擋物。地上躺着一個穿白色襯衣的男人。他們躺在地毯上。對,這個地毯,他印象深刻, 有一次,他們來做客,他曾羨慕說,你們家的地毯真好,好柔軟啊,徐青只是淡淡地說,嗯,是純羊毛的。後來他偷偷在網上也買了一個同款樣式的,但不是純羊毛,是人造毛。本來他腦子幻想是將來有一天能排上用場。但是因為質量劣質,經常掉毛,徐曉玲腳都不願意踩在上面更別說躺在上面。賴大勇此時大腦一片空白,他不知道該如何是好,進退兩難。他扭頭看了看田小生,心想,自己確實不該攪進來。 他輕輕鬆開手,任由身體自由落體。

等他醒來時,已經躺在醫院裡,徐曉玲,徐青,田小生,都站在旁邊。他們走了以後,徐曉玲在他耳邊低語,幸虧你及時發現,原來是徐青被一個入室搶劫的小偷綁架了。在田小生把你送到醫院的時候,小偷奪門而逃。徐青說,別追究了,挺丟人的。

賴大勇眼前又浮現出,穿白襯衣的男人,他分明看到,他們被發現以後,由嬉笑變成恐慌的眼神。 賴大勇只說了一句,今晚回去你就把咱們的地毯扔了。

你是不是有病,當初如不讓你買,你非要買,現在又要扔掉。

我有病,有病。賴大勇滿是柔情地看向徐曉玲。[1]

作者簡介

草力,男,現居煙臺,80後,程序員,煙臺作家協會會員。

參考資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