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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蒲城(呂延梅)檢視原始碼討論檢視歷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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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蒲城
圖片來自創意悠悠花園

《去蒲城》中國當代作家呂延梅寫的散文。

作品欣賞

去蒲城

「背起行囊城市已在遠方」,這是我20歲的時候喜歡的一句歌詞。在大學侷促的校園裡,在一成不變的生活里,偶爾哼一次,想像着在未來茫茫無涯的日子里,自己會一個人背上行囊,來一次短暫或長久的逃離,是一件很遙遠也很浪漫的事。如今,走出家門,沉重的背包壓在身上,一個人置身六月火熱的懷抱里,來一次說走就走的旅行,頗有些仗劍走天涯的壯烈,只是,劍在哪裡呢?

走到站牌下,紅色的數字高懸在公交車頭上沖我眨着眼睛與我擦肩而過。我呆呆地看着它碩大的屁股,漸行漸遠,像綠色的諾亞方舟,丟下我一個於水火中待拯救的受難者。我心裡反而無比強大起來,提前兩個小時出門,總不會趕不上西行的火車吧!可是,燒烤模式下的街上異常安靜,開闊敞亮的視野里,除了鬱鬱蔥蔥的道旁綠化帶、林立的高樓,人影也不見。柏油路壯士一般,任憑你暴曬悶熱,我自巋然不動。時間仿佛凝固,浴在近四十度的高溫里,等待。是「過盡千帆皆不是,斜暉脈脈水悠悠」的失落,更是高溫下的煎熬。在路邊的站牌陰影與強光之間徘徊,詩經《豳風·七月》在意識里泛濫着「春日遲遲,采蘩祁祁。女心傷悲,殆及公子同歸」,只是這「殆」,不是恐懼了,而是等「待」了。其實踏上征程,隱隱地有對未知前路的擔憂。但,我堅信,智者千慮,不如邁出一步。

等車終歸不是絕望的事。半個小時宛如半個世紀,我登上空調車時,發現果然天熱人大都不出門了,平時擠擠挨挨的公交車上,空蕩蕩的。但到了火車站情形就不同了,候車大廳里,永遠是人們聚集的地方。攜行李的,帶孩子的,等待一輛輛火車把他們運往要去的遠方。找座位坐下,卸下鼓鼓囊囊的背包,一看錶還有近四十多分鐘。哪怕早來一兩個小時,也比急慌慌趕來誤了火車好得多。大廳里很涼快,心情也放鬆,時間過得也快。提前15分鐘進站,在長長的隊伍里,過地道,到站台,又等了幾分鐘,綠皮火車從東方嚎叫着衝過來,載上我,又轟隆隆向西挺進了。

把行李推到行李架上,我爬上臥鋪,拿一本舊雜誌胡亂看着。我不喜歡給人搭訕,可不說話實在悶得難受,和旁邊一個中年男人說了兩句,他可能覺得陌生男女那麼近臥着,比較尷尬,後來就一直坐在下面的車窗下。我很感激,那一點空間是屬於我自己的了,我看會兒書,再看兩眼手機。下鋪去接點熱水,翻來覆去,天漸漸晚了,我也沒有心情吃東西,就拉過被子來迷迷糊糊,人在半睡半醒之間。後來,燈滅了,有人在車窗下用手機看電視劇,又哭又叫的狗血劇,聲音刺耳。我坐起來說:「能不能小點聲,我要休息了。」她很快調小了聲音。不知又過了多久,對面的男人也躺在那裡了,他在看視頻,聲音挺大的,我翻了翻身,懶得再理會。硬臥,躺下去,空間綽綽有餘,還算舒適,只是路途的顛簸,讓昏暗幽長的夢境變得撲朔迷離又支離破碎。人在時間和空間裡穿越,漫長又遙遠。半夜裡,車停在小站,窗外映着站台上橘紅色的燈光。撩開一角窗簾,我看到玻璃上幾道長長的水線,哦,下雨了啊!久違了的雨,打濕了沉睡的鐵軌,加重了夜的幽深,也滋潤了我長久的渴望。我舔一舔嘴唇,嘴角的一絲微笑怎麼也收不回來。可是,此時誰能分享我的驚喜呢?上鋪的孩子和媽媽,下鋪因傷了一條腿換來下鋪的公司職員,亦或是旁邊鼾聲如雷的陌生男人?我與他們只隔着一條無形的溝壑——緘默。

我的目的地,渭南。渭水是黃河最大的支流,有成語涇渭分明,是指涇河與渭水。渭南顧名思義。知道這個名字,是前年暑假一次志願者組織的感恩活動,分小組活動。與我一個組的男士,是渭南的一個農民。一個飽經風霜、臉色黝黑的渭南的中年男人,為了一次感恩教育活動,自費從家鄉趕到魯西南來,我當時很感動,也第一次接觸到渭南這個地名。在我的印象里,它是深藏在西北內陸、名不見經傳的小地方。

早晨六點四十,火車到渭南站,跨出站口的柵欄門,眼前一個小花園,兩邊店鋪。果不其然,上世紀八十年代的小縣城一般。花壇里的冬青和幾棵樹無精打采地沉默着,也是沒睡醒。逼仄的小廣場上,一群中老年人廣場舞的腳步堅定又殷勤。我背着包要找個存放的地方,車站候車室里沒有,路邊小商鋪的門板上貼着大大的紅字「存包,鐘點房」。我把包寄存後,在路邊的飯館裡吃早餐,各種餡的包子,各種湯。我要了一碗胡辣湯,一個菜包子。碗很大,湯很稠,味道濃重,又咸又辣。包子卻沒有什麼味道。

渭南,停留六個小時,再轉車去蒲城。

像一個定時的約會,或許,這一生我只與他有一上午的緣分。

沿着失去方向的大路往前走,十字路口有公交站牌,一輛接一輛的公交車在這裡停靠,離開。我猶豫了一下,決然登上了一輛車。平時等公交車是等固定的那路,二十多年前上大學時,11路車在學校外通往城裡,於是11這個號碼一直在記憶里紅亮着;如今我經常乘20路或31路車上下班,對這兩個數字又相當親切。今天我是不擇路的,但不是慌不擇路,隨便誰把我載往城市的哪個角落。想起來有些滑稽,感覺上有些茫然,但還不至於不知所措。胡亂上了一輛車,車緩緩開動,過橋洞,下坡,進入城區,我雙眼朝窗外搜索着,急於要看到城市的面貌。只見新建的高樓林立,街道井然,行人並不多。一站一站走下去,公交車漸漸開往城郊,這裡的建築矮下去,幾站路之後,就到了公交公司的終點站。不得不下車,於是,我被遺棄在城鄉結合部的寬闊的街道上,此時,天空昏沉沉的,看不出臉色,也辨不清方向。

一個人,一上午,一個陌生的城市,該如何相處呢?

有人說:「博物館是一個城市的眼睛,從中能看到城市的靈魂。」想要了解一個城市的歷史、文化、風俗,一定要去這個城市的博物館去看看。有了目標,我就行動了。搜地圖,在中心醫院附近,看站牌,8路車有醫院的站點。

等來8路車,對司機說,我要去博物館,哪站離得近呢?

司機是個中年男人,瘦瘦的,一口陝西話。幸好我說普通話,他能聽得懂。他一張嘴,太地道的方言,似乎沒一句話都能掉在土地上粘一層黃土,使你看不到它本來的面目。我一臉懵。只好告訴他,到站的時候,你提醒我一下好吧?他很痛快地答應了。

我吃了秤砣,坐下來,看公交車在街道上穿行,游魚一般上上下下的乘客,越走越繁華的街景。上來一個戴眼鏡的中年男人,沒帶零錢,往票箱裡投了五元的鈔票,就在司機旁邊坐了,誰上車就把零錢要過來。他和司機聊得熱鬧,聲音很大,都是掉渣的方言。又幾站,那男人下車了。公交車從老城區拐出來,在開闊的新城區的大路上。我心裡嘀咕,在地圖上看,沒有太遠的路,怎麼還不到呢?

我走向前,問司機,到了沒有?

他開着車,轉頭瞥了我一眼,很吃驚地瞪着眼,嗓門更大了。這此我聽懂了。

他說,剛才我喊了,你怎麼沒下車?

我一頭霧水,他一直和那人大聲聊,喊什麼了一點也聽不懂啊。

於是下車,還得往回坐兩站路。兩站地,沒多遠吧?我想走回去,也看看街景。一塊下車的女士很同情我,她告訴我,跟我來,到對過街上等車。我不好辜負她的熱情,跟了過去。

沒多大會兒,回程路上的8路車過來了,我上了車,又詢問司機去博物館在哪裡下車。這位司機年輕一些,交流起來容易得多了。車拐過一條街,又拐過一條街,在客運中心打了旋又出來,在另一條街上醫院站牌處我下了車。這其中足有十里路,幸虧沒有徒步走過來。我懷疑,與來時不是同一條路線吧?高大雄偉的醫院大樓,前面是現代化的停車場,我想,如今的中國,恐怕不管哪個城市的中心醫院,也是人群聚集、錢財匯集之地吧!又問了去博物館的路,我往前走,左拐了一次,終於看到開闊處的博物館建築。

此刻,早上八點四十五,離博物館開門還有一刻鐘的時間。

我在博物館前面的廣場上徘徊。博物館是一個建築群,整體的玻璃外牆,看不出幾層。幾名保安在大門處。我走進去,後面有一院子,有木頭搭建的舞台,幾排原木的長凳。旁邊是整體的竹林,後門處有一座幾米高的大鐘。院中面積雖不大,沒有流觴曲水,亭台樓閣,卻也匠心獨具。我對美的東西是缺乏抵抗力的,一個人流連在這精緻的所在,對着玻璃牆自拍,完全像一個自得其樂的七八歲的孩童。

一個長發美女匆匆趕來,裊裊娜娜,風塵僕僕。她是工作人員,來上班了。

我和一位帶着孩子的媽媽跟着走進一樓大廳,在前台處刷過身份證,領了入場券,在保安的引領下,坐電梯到二樓開始一個展館一個展館的參觀。

不看不知道,一看嚇一跳。仿佛劉姥姥進了大觀園,我貪婪地注視着一件件珍寶,注目着一位一位的歷史名人畫像。拍了拍腦殼,我竟然忘了,這裡是歷代王朝的京畿之地,遠古的歷史埋藏在地下,文物能不豐富嗎?我在魯西南的孔孟之鄉,我家窗外就是博物館裡隋朝的鐵塔、唐朝的聲遠樓,巍峨的博物館裡陳列着遠古時代的盆盆罐罐、青銅玉件等。此時,莊子的《秋水篇》里的河伯跳出來,「秋水時至,百川灌河;涇流之大,兩涘渚崖之間不辯牛馬。於是焉河伯欣然自喜,以天下之美為盡在己。」我就是這河伯,如今「至於北海,東面而視,不見水端」。只能旋其面目,望洋興嘆了。仰韶文化,秦磚漢瓦,唐詩宋詞,歷代名人……琳琅滿目,只能匆匆地瞥一眼,我感覺自己太卑微了,在這裡我感覺不到自己的存在。

然而,我必須存在。兩個小時之後,我已經行進在渭南城的大街上了,我要去趕下午兩點多的火車,朝着下一個目的地蒲城前進。

回車站,我改變了策略,先在百度上搜了地圖,離火車站並不遠,幾乎南北直行就可以到達。我騎上一輛哈羅單車,悠哉騎行在渭南市不知東西南北的大街上。騎到前行沒有路可走,就是渭南師範大學,門前的正青春的女學生,竟然也是滿嘴的陝西話。左拐,又騎了三四個路口,又左拐,看到上坡的地方,我鬆了一口氣。坡上就是火車站了。

還有兩個小時,路邊的小餐館,我坐下來吃飯。一碗稀飯,一個饅頭,一碗碗碗肉——醬炒五花肉。第一次吃這種肉,又咸又香。與旁邊一等餐的女士聊起來這幾天的天氣,此處前兩天剛剛下過大雨,很慶幸,氣溫還不很高。一個大饅頭一碗粥下肚,肉實在吃不了。只有一個切腹的感覺,飽。不,還有一個,渴。肉,實在太咸了。於是,買了冰可樂,一邊喝一邊上坡,到了車站,取了行李,進站等車,時間綽綽有餘。

上了車,才明白火車開往西安的方向。原以為蒲城是渭南市的縣城,必然離渭南距離近,在這裡倒車應該最便利。就買了直達渭南的票,竟然不知道火車要繞道西安再北上蒲城。其實,渭南的客運站就在博物館附近,坐汽車很快就到蒲城。

西安站,上來很多學生,車廂里擠得水泄不通。我心裡苦笑,總歸列車朝着蒲城的方向前進了,心裡那盞燈一直亮着……

下午的陽光鑽過窗簾的縫隙,熱辣辣地糊在我臉上。年輕人有用不完的精力,在擁擠的空間裡,聊天,拍視頻,打紙牌,歡快的談笑聲一浪又一浪。我想到,在路上我會遇到不同年齡、不同地域、不同生活理念的人。生命長度是有限的,厚度卻靠自己開拓。我不該抱殘守缺,一直秉承的思想觀念和生活方式,在我接觸到不同人群,不同的行為思想之後,該有些改變吧!就像一潭死水,投進一塊石頭,或吹過一陣風之後,總是有不平靜的漣漪。蒲城,地處西北的一個小城,在我的人生字典里從來沒有的地名,在電腦上搜索時,總記不清楚「蒲」有沒有草字頭,正因為陌生,就有了吸引我的神秘,我要擴大我腳步丈量的土地,這是一個機會,何況有那麼一群曾經謀面或者第一次相遇的人,那麼一些豐富而有趣的靈魂,相約在蒲城遇見呢?[1]

作者簡介

呂延梅,筆名,綠葉子。出生於上世紀七十年代,生活在孔孟之鄉。

參考資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