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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容簡介
《千山之外》是安意如的一部以西藏為主題的隨筆集,也是一部關於成長與信仰的心靈之書。內容包含主客觀兩個角度,主觀角度是作者本人的西藏旅行和生活所見、所感、所經歷;客觀角度是西藏的人文歷史宗教知識。作者用自己的豐富的閱歷和細膩敏感的筆調,描述了一個不一樣的佛國淨土,以及自己在旅程中不斷證悟、蛻變和成長。她說,寫下這些關於西藏的文字,是紀念,也是無用;但終歸是一個願心,是一種緣起。也希望每一個有緣讀到這本書的人,了解西藏、找回本心。
作者簡介
安意如,作家,以細膩深入的古典詩詞賞析獨樹一幟,影響廣泛。因《人生若只如初見》,為眾熟知。
私家標籤:文字修行、避世之心、無常遠遊、隱居自在、詩茶相契、西藏雲南。
過往作品:
《人生若只如初見》
《當時只道是尋常》
《思無邪》
《觀音》
《陌上花開》
《美人何處》
《世有桃花》
《日月》
《聊將錦瑟記流年》
《安得盛世真風流》
書評
你見,或者不見我 我就在那裡 不悲不喜 你念,或者不念我 情就在那裡 不來不去 ——倉央嘉措 這些年倉央嘉措和他的詩歌在網絡上被炒得火熱,倉央嘉措的詩歌以其至情至性俘獲了無數人的心,以至有很多人說「男不能讀納蘭容若,女不能看倉央嘉措」。這位一生充滿悲情色彩的詩人,這位藏傳佛教的六世達賴喇嘛,仿佛一位充滿着矛盾的迷,讓水泥森林中的人們欲罷不能。其實,又何止是倉央嘉措,西藏在近些年早已被所有人炒得火熱,堪稱神跡的布達拉宮、每天受無數人膜拜的大昭寺、充滿風情的八廓街、珠穆朗瑪、納木錯、日喀則、山南、林芝、雅魯藏布江......平均海拔4000米的那片雪域,以一種截然不同的姿態震撼着格子間裡的無數人,「一生一定要去一次西藏」成為多少人的「肖申克的救贖」。
當一個地方被陌生化,很容易便會產生神秘感,繼而也會出現對人的精神吸引,西藏無疑是其中極為典型的例子。我們都是普通凡人,在那樣截然不同的體驗之下,產生內心的深深震撼和關於生命的意義思考,也是極為正常的事情。正是在這個意義上,安意如的《千山之外》更多的還是一種自身敘說的成分更濃些,這本以西藏為主題的隨筆集,糅合着西藏的歷史文化,將作者在西藏旅行和生活的所見、所感訴諸筆端。這裡我們不妨借《千山之外》的引子,展開更多的內容,比如藏民生活背後的信仰和當代人對西藏的精神嚮往等。
當然,從內容上看,《千山之外》既然不是以遊記狀物為主的文本,那麼介紹歷史古蹟和心中所感的形式自然會讓人覺得難以鶴立雞群。但如果按照書中所說,安意如已經皈依佛教,「是西藏令我深信佛法,是佛法開啟了我的心智」,「如果沒有修習佛法,我應該不會有持續寫作的激情和動力」,那麼至少從作者角度講,《千山之外》實現了文本價值——文學創作自古就有「為他」和「為己」只說。《千山之外》因此顯得很「隨意」,沒有講究過多的「排兵布陣」,作者可以前一刻講倉央嘉措,後一刻就來到岡仁波齊,林芝三月桃花正狂,青海湖畔紅塵深重。
所以,也許《千山之外》在眾多關於西藏的隨筆中顯得並不一定完美,但其仍然能夠引發我們關於西藏的很多思考,而這種思考又是建立在作者在書中的情感流露的基礎之上的。安意如在書中描述自己參加「雪頓節」期間的哲蚌寺展佛,「當法號吹響,當佛像迎着晨光徐徐展開,覆蓋了整面山崖,漫山遍野都是歡呼聲,祈福聲,誦經聲……即使親身經歷,我依然很難描述那種情境之下的震撼和感動」,於是「會不由自主落淚,會匍匐在地懺悔」。她寫到自己第一次跪在大昭寺前,「一股悲辛衝上心頭,像我這樣笑點低、淚點高,流血不流淚的人居然哭得稀里嘩啦,那一刻的委屈,就好像迷途的孩子終於摸回了家門」。
書中有一處地方很值得我們玩味,就是當安意如跪在大昭寺前「泣不成聲」的時候,她記錄周圍的情況是「沒有人笑我,沒有人來安慰我,我就這樣盡情地哭」。這並非是說在西藏人們如何冷漠,恰恰相反,這正是我們嚮往西藏真正緣由的切口。那是一種「不悲不喜」的狀態,沒有什麼大驚小怪,安意如哭完之後,當地人和喇嘛才過來引她入寺。也就是說,在藏人看來,一個在大昭寺門前痛哭的女子是很正常的,我們願意幫助她,引導她,但絕不會去打擾她,猜忌她,這也許就是「慈悲」的一種真意吧。當安意如跪在覺沃佛前,「覺得自己是個又丟臉又委屈的孩子」,卻感到「覺沃佛慈悲而深遠的目光洞悉了我,他知道我陷於輪迴的憂惱,他明了我身語意犯下的罪孽」,於是「眼前的酥油燈閃着光,身後的喇嘛在做晚課,梵音如海,我那顆野蠻生長了二十多年的心,慢慢地溫順靜默了下來」。
在此處,不僅作者的感情在書中得到了一次宣洩和升華,我們也體味到西藏對於水泥森林中的我們意味着更多。西藏的自然風光確實雄奇瑰麗,但這顯然只是我們嚮往西藏的表層原因,更深層的緣由恐怕就是安意如初次在大昭寺前的那種內心震顫,那種個體生命在面對信仰偉力時的醍醐灌頂,也許這正是康德所說的人在面對「崇高美」時的巔峰體驗。西藏雖然在逐漸商業化,但藏傳佛教的千年薰陶仍然堅固,藏民以信仰為生命核心的生活方式和價值體系,形成了一個類似於「場」的存在。這個「場」讓習慣了各種「厚黑學」和「套路」的我們驚訝繼而心生溫暖,前面提到安意如在大昭寺前痛哭,藏民會安靜地不去打擾,而如果在其他場合,這種慈悲則以非常暖心的姿態出現:「老阿媽會蹲下來幫我繫鞋帶,磕長頭的人會讓出磕長頭的墊子給我……偶爾我得意忘形,活蹦亂跳,興高采烈地摔個狗啃屎,不用擔心,身邊一定會火速衝出兩個陌生人把我扶起來,然後飄然遠去,有時會快得來不及道謝啊」。
正因此,一個來自完全後工業社會的人,一個習慣了微信微博電子遊戲的人,一個在格子間裡疲於應付各種文案表單的人,一個被困於無數規則和「大多數人模式」的人,將不可避免地陶醉其中,甚至漸悟人生。我們親近西藏,追尋千山之外,實際上是對一種我們深以為然的「場」的嚮往,如果說西藏的自然風光給我們以旅行意義的滿足,那麼藏傳佛教氛圍中的藏民生活則帶給我們感悟層面的機緣。眾所周知,西藏雖然風光壯美,但經濟是很不發達的,藏民的生活水平比起國內其他地區特別是沿海發達地區,實在是相差很多,更何況西藏風光雖美,但高原雪域的氣候環境是非常艱苦的。所以,藏民並非是在衣食無憂或者豐衣足食的情況下超然世外,他們是在面對「苦」的情況下,活出了我們欽佩的樣子,也就是說,不要矯情地羨慕藏民的生活狀態,他們的「苦」一般人吃不了。
這就回到一個更深層的問題:是什麼讓藏民得以對「苦」安之若素,以至於讓安意如「發自內心地覺得,藏族人的天性真是樂觀、灑脫、知足,如果不是極為重大、難以解決的痛苦,很難讓他們感到徹底的絕望」。索甲仁波切在《西藏生死書》中曾援引的藏傳佛教的名句很能說明這個問題:「我們的存在就像秋天的雲那麼短暫,看着眾生的生死就像看着舞步,生命時光就像空中雷電,就像激流衝下山脊,匆匆流逝。在一切足跡中,大象的足跡最為尊貴;在一切正念禪中,念死最為尊貴。」在幾乎人人都是藏傳佛教徒的西藏,藏民的生活與宗教信仰早已水乳交融,藏民的生活比起我們來說可能缺少很多,但唯一比我們多出的一樣東西卻是「信仰」。
值得注意的是,信仰並不是一種純天然的精神冥想,而是一種非常實際的現實生活的內化,一方面信仰將引導人們實事求是地認識自身的現實關係,另一方面信仰又可以讓人們在肯定現實關係的同時,在更高的層面否定現實。藏民的生活很苦,但篤信藏傳佛教的他們卻憑依着內心堅定的信仰,得以從更高的層面看待自己的苦。因為「我們的存在就像秋天的雲那麼短暫,看着眾生的生死就像看着舞步,生命時光就像空中雷電,就像激流衝下山脊,匆匆流逝」,因為「在一切足跡中,大象的足跡最為尊貴;在一切正念禪中,念死最為尊貴」,那麼,生死之外又能有什麼大事?而縱然事關生死,也無非「諸法無常」,驀然回首,竟發現原來這世間沒有什麼無法開解。所以,安意如感慨:「世俗物質的享樂他們當然需要,卻不是那麼重要。物質享受只是生活的調劑,而非生活的重心。擁有當然歡欣,沒有亦不難過。如果你去問一個純粹的藏族人,問他是否會為了世俗的名聞利養去奮鬥一生,他一定覺得這個問題匪夷所思,答案也當然是否定的」。
「你所謂的努力,只是感動自己而已」,「你之所以被淘汰,是因為你還不夠努力」,「學會這五招,讓你輕鬆搞定老闆同事」,「推倒白富美必須裝備的十本書」,「從月薪兩千到年薪五十萬,我只做了這三件事」……在眾生喧譁的水泥森林,那是狂歡的季節,雞湯教橫行於世,實用主義登峰造極。只是在夜深人靜的時候,在一個人躑躅在霓虹幻境的間歇,我們會忽然發現內心被一種愴然填滿,卻無法也無從發泄,因為明天甚至下一刻,一切仍會如舊。沒錯,西藏不一定是非去不可的,但每個人作為生命個體的這種糟糕體驗卻必須面對。
沒有人會羨慕藏民艱苦的生活,畢竟嚮往比較舒適一些的生活是人之本性,我們也不一定要皈依某種宗教,那是每個人的自由。然而當下的情況卻是,工作和生活的重壓,精神和價值的脆弱,已經讓我們無處躲藏。「那正道光明盡在眼前,我卻貪戀紅塵,以苦為樂。明明應該去走的路,我卻始終懈怠,視而不見。這一次,我發誓,不再任性,不再退轉。心的修行,證道之路,再苦再難再久,我都不會放棄」,如果我們也真有這樣的覺悟和決心,其實按照佛家的看法,去不去西藏已經無所謂了,「閉門即是深山,此身無非道場」倒也來的爽利乾脆。只是,希望每位有緣人能夠在忙碌的間歇偶爾記起,在一處遙遠的地方,有一群質樸的族人,他們沒有我們的物質享樂,卻過着我們嚮往的精神生活。那一處雪域,名曰西藏,千山之外,不悲不喜,可葬我愴。 [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