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力量之源東干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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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力量之源東干腳》中國當代作家歐陽杏蓬的散文。

作品欣賞

力量之源東干腳

東干腳像一顆芝麻在湘南的崇山峻岭里占了一個一個毫不起眼的位置,以前沒有名字,對外稱為平田一村二組。叫着拗口,先輩給自己的村子取了一個名字,東干腳,或者叫東崗腳。原來村子東邊是有山崗的。我出生之前,山崗被推平了,——一座小小的山崗,而且是泥的,在「人心齊泰山移」的年代,人們用鋤頭就把山崗給抹平了。

我喜歡集體勞動,後來搞責任制,搞承包到戶,大家都會在飯後茶餘懷念集體勞動。很長一段時間裡,這種懷念成了大家的集體活動。集體勞動解散了,以家庭為中心幹活,勢單力薄,要買勞力,一個工多少錢,那種鄰里相望彼此幫扶的日子結束,進入了市場經濟。市場經濟不欠人情,市場經濟不講人情,市場經濟的規則,丁是丁卯是卯,科學嚴謹,人情一旦市場化,人與人之間就有了算計和距離。這種距離最好的體現就是造屋搬家,打造一種新的生活方式。這種方式很個性,從房屋的設計,到房與房之間的距離設置,體現了以我為主,你不粘我,我不黏你,少來往,或不來往,各人自掃門前雪。一個小小的東干腳,房子極速擴張,三口之家,四口之家,蓋個兩層小洋樓。農村的房子又不增值,這種瘋狂,或者只是為了表現一下家庭實力,好好的滿足一下自己的虛榮心。

實行計劃生育的年代,我們曾經擔心,2、30年之後,東干腳將會成為空村。一代人裡面,有3、4個單身漢,而東干腳,總共不過十幾戶人家,村小,也沒有得天獨厚的資源,沒有好的交通位置,面朝黃土背朝天,對外界沒有吸引力,娶老婆是相當難的一件事。現在只過了4、5年,東干腳就要成為空村。年輕人都跑了,向城市移動,留下的老人和孩子,在原來的地方顫顫微微的過着日子。當一輩老人走了,東干腳將會是什麼樣子?費盡了心血建起來的樓房,彌補了上一輩人的遺憾,卻在慢慢被時間侵蝕成為黑色,讓給各種植物生長。東干腳慢慢的,連名字都會消失。

這是一種必然,是很多自然村的宿命。

自然村,當初老祖宗看中的,真是這裡的自然環境。

這裡的自然環境並不好,當然,湘南的自然環境都不好,山多地少,交通不便,季節河流多,十年九旱,老百姓勤奮,老天不給力, 能圖個溫飽也就謝天謝地了。舂陵侯劉買曾被封於此,住了幾代,看不到發展前途,住不下去了,上書漢帝北遷至南陽白水。大詩人柳宗元被貶到這裡,也是茫然絕望,寫下了「千山鳥飛絕,萬徑人蹤滅」的句子,但格調不失文人風標。山窮水盡,艱難生活,也鍛煉了人的意志,代代相傳,成了堅毅的品格。

東干腳的老祖宗是大院子的子孫,放牛的。北邊老段家是大院子的外甥,種田的。大院子人多,沒了空間。老段家地窄,也沒了空間。老祖宗當初出來選擇落腳地方的時候,在東干腳、段家各栽了一棵竹苗。到了春天,東干腳的竹苗活了,長勢甚好。段家的那棵竹苗黃了,斷了生機。老祖宗果斷的選擇了東干腳,聚族而居。段家門前有條水溝,四季不斷流,但村里沒有井。東干腳有一口甜井,門前卻是一條季節河。看來,這世間的事完美不得。

東干腳原本只是大院子的牛欄,只有一個牛棚。老祖宗落腳之後,燒荒為地,舂土為牆,擇草為頂,逢山開路,遇水搭橋,篳路藍褸,幾代人努力,才讓東干腳有了一點模樣。然而,生活艱難,祖上依然堅持着「耕讀傳家」的家風,以耕田種地來養人,以讀書來支撐門戶。至今,後代子孫都以讀書上進為大事。多少年,東干腳沒有一個輟學的孩子。無論家境貧寒還是富有,唯有對待讀書,態度是出奇的一致,都懷揣着一個走出去的夢想。而每一代學子,總有一兩個能考上中專大學,為東干腳掙回榮光。遺憾的是,東干腳的祠堂在大院子,每逢大喜事,也只能到先輩的墳頭放一掛鞭炮了事。

東干腳的井頭邊巴掌大的一塊小空地上,原來有個土地廟——土地公公很親切,但廟小,通常只有一個一尊泥像的容身之所。東干腳的土地廟到底有多大,我沒見過。聽說段家人除四舊到這裡,只是一鋤頭就平了。一鋤頭,就毀了,廟有多小,土地公公就有多憋屈了。那麼一個小小的廟,人間也容他不得,那人心已經讓人憎惡。後來,能吃飽飯了,村里也有人商量重建土地廟,幾斤水泥幾塊磚的事,商量來,商量去,沒有結果,原因簡單:人心散了。哪怕只是建一個小小的土地廟,也只能掛在嘴上,落不了地。每次經過那塊小空地,我都會看看石山下,那是土地公公接受人間香火的地方。石山下,只有一叢箭羽默默立着,與石山相依相伴,自然生長。

當初,我是小偷一樣逃離東干腳的。

從小到大,我幾乎沒有發現東干腳的好,時常感覺累、彆扭和絕望。陽明山雲遮霧繞,舂水嘩嘩流淌,埋在樹林裡的各個村莊只見稀薄炊煙,暮雲是各種生物的歸宿。油燈火照見貧窮,泥路蜿蜒不知道前路在何方。林子裡的狐狸只在鄰居德爺的嘴上,我從沒見過。他說狐狸會跳舞,會戴斗笠,叫起來,會把人心撕破。山上有山魈,滾石頭下山,砸進水裡,有水花,卻不見水渾,神秘嚇人。亂葬崗有野鬼,月白風清之夜,就會聚在一起開會……還有,東干腳的一個前清秀才,教出一個民國將軍。這些故事可以打發一點時間,給苦難生活一點鹽,讓大家感到生活不僅僅是眼前的簡單枯燥,還有我們抵達不了,觸摸不到的,可以想象的空間。

這在當時沒什麼卵用,四腳落土的耕耘,才是實實在在的生活。一天重複一天,一年重複一年,沒有創造,沒有變化,就像生活在一個罈子里。大家都在煎熬,在掙扎,在一如既往地等死。感謝那個在南海邊畫了一個圈的老人,他為憋在罈子里的人們擰開了蓋子。沒有他,我不敢想象,我在東干腳複製父輩的人生,一眼從小看到死。他給了我們一條路,所以,我跑了,不管結果怎麼樣,我都迫不及待的離開東干腳。

那是一個清晨,陽光跟往日一樣的明亮,七月的田野還在青翠中,路邊的草生命力旺盛,新鮮如春。我跟父親在公路上擦肩而過。我在車上,他在路邊。我向南逃跑,他只是往北去鎮子裡買點農藥化肥。父親穿着一件退了色的白色背心,瘦骨伶仃,快被生活熬幹了血肉。他在堅持,別無選擇。我只是一心想快點離開,就像掉在陷阱里的老鼠一樣,掉下來一根藤,那得趕緊走。至於出去之後遇到什麼,那也是宿命,但總得去嘗試,去搏一把,認命也心甘情願。

生活從來不會垂憐任何人。

不論你是從東干腳來,還是從西干腳來,生活都會一視同仁,不會因為地域不同,高矮胖瘦而有所區分。南方是火熱的,心也是火熱的,生活卻是冰冷堅硬的。為了尋找突破這塊冰的契機,漂泊的腳步和堅定的姿態至關重要,只要能立住腳,哪怕只有一柱香的功夫,也不能放棄。一年,兩年,三年……,五年,十年,二十年……,當自己奮鬥到不成人形,生活也就差不多被雕刻成了自己當初想要的樣子。但總會差那麼一點點,欲望無休無止,生活永遠沒有完美時候。時間吶,其實是一種功力,用到一定程度,就會抵達曾經的目標,物是人非,一點欣喜都沒有。

這麼多年,回頭一看,我還是東干腳人。

這麼多年,我還一直很珍惜我是東干腳人的身份。

這麼多年,是東干腳一直盯着我,不讓我坍塌,不讓我放棄,不讓我憎恨。他是我的父親,拿着從香花樹上折下來的樹枝,抽打、驅趕或者只是保持這一種[[[警醒]]的姿勢。她是我的母親,浮腫的雙眼,希望、憐惜和淚水就像一個溫存的夢,既脆弱又無私。他是我的兄弟,一路風雨,從不言棄。東干腳荒涼偏僻,甚至醜陋,但在游離在他鄉的孩子看來,他的一切,堪稱深刻、甜蜜又憂傷,忘不了,因為每個人只有一個故鄉。年紀越大,思念越深。無論很多人把住過的地方都叫家鄉,但血液基因秉性里,改不掉故鄉遺留的一絲一毫的痕印。比如說吃辣,比如說儉樸,比如說得過且過的生活態度,比如說死不認輸的鬥志……

很多次我跟自己商量,什麼時候回去。當初的逃離很艱難,現在回去,一樣不容易。人有太多的牽絆,房子,女人、愛情、孩子……都是一個一個圈套,一個一個鑽出來,要超然現實,要離開這城市,太難了。但我從來沒有懷疑,我是要回去的,是要老死在東干腳的。東干腳不是墓地,是最隨後的歸宿。每每想到這些,自我意識馬上代替所有的客觀因素,千萬里征途,也要朝着這個目標繼續前行。 [1]

作者簡介

歐陽杏蓬,湖南人,現居廣州,經商,散文領域自由寫作者。

參考資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