求真百科歡迎當事人提供第一手真實資料,洗刷冤屈,終結網路霸凌。

到平潭去吹吹風(虞彩虹)檢視原始碼討論檢視歷史

事實揭露 揭密真相
前往: 導覽搜尋
到平潭去吹吹風
圖片來自免費素材圖片網

《到平潭去吹吹風》中國當代作家虞彩虹寫的散文。

作品欣賞

到平潭去吹吹風

風,會出賣一個人的秘密。這是到了平潭以後才發現的,以前,我只知道酒會出賣一個人的秘密。一個人,沒喝酒跟喝了酒一定是有所不同的。現在,我親眼看到風出賣了一個人的秘密,那個人是小楊。他遠遠地走在我前面,又遠遠地走在原本同行的另幾個人的後面,於是,風趁機讓看起來那麼靦腆那麼彬彬有禮的小楊微仰着頭,張開雙臂,作出要奔跑的姿勢。

小楊一定沒想到我們發現了他的秘密,也不知道,因為他,我跟身邊的女孩交換了眼神,相視而笑。我們之所以不說話,不僅僅是因為我們之間有一種天生的默契,更因為在這個叫做「68海里」的地方,風真的是太大了。面對前方寬闊的海,面對源源不斷的風,很多次,我興奮地跟身旁的女孩說話,可是,除了呼呼呼的風聲,我沒有得到任何回應。當我抬頭看到女孩一臉的自在與享受的時候,我知道,風將我的話語吹成了一個個的字,又將這些字拆解成一個個偏旁,最後將這些偏旁擊打得粉碎。這些被打碎的偏旁一點都沒有進入女孩的耳朵。它們,全都散落在了風中。

68海里,是一個景區的名字,也是福建平潭縣東澳鎮澳前村的猴研島跟台灣新竹南寮漁港的距離。很多人來到這裡,不只是因為這裡「濱海沙灘冠全球,海蝕地貌甲天下」,更是因為這裡是大陸距離台灣最近的地方。

島上最多的就是石頭了。這些石頭,多呈淺黃色,或大或小,或長或短,或圓潤或方正。它們的樣子實在太豐富,豐富到讓人詞窮。於是,有人絞盡腦汁,選出其中一部分,將它們與十二生肖聯繫起來,給它們取名為小犬吠月、八戒登高、山羊頂天、臥牛望海……其實,石頭就是石頭,不需要那麼多名堂的。沒有名堂的時候,它們就可以只是石頭,也可以是每個人心中想要的樣子。接近海水的地方,石頭呈深棕色,因為常年受海浪沖刷而顯出濕漉漉的沉重。很多很多年以前,這些淺黃色的石頭深埋於水底,它們在水裡沉默了那麼多年,終於在某一天得見天日,卻又得接受風雨的侵蝕,最終成為現在的模樣。

海水還在對那些剛剛露出水面的石頭作最後的挽留。它們執着地奔跑過來,擁抱不成,就在風中將自己摔打成細碎而雪白的浪花,決絕地撲灑到石頭身上。石頭習慣了沉默,不管心裡是怎樣的翻江倒海,它們始終倔強着不肯開口。

人們穿着各色各樣的衣服,穿梭在這些石頭間,行走在風中。風將他們的衣服吹得鼓脹起來,時不時發出啪啪的響聲。人們喜歡這有別於日常的模樣,時不時舉起手機拍照。於是,我就作為陌生人落進別人的鏡頭,偶爾也有一些陌生人闖進我的鏡頭。我們互為背景,又各自成為主角。我跟他們生活在不同的空間,使用着不同的方言,喜愛着不一樣的服裝,但是,在平潭,在猴研島上,我們吹着同樣的風。「我吹過你吹過的風,這算不算相擁;我走過你走過的路,這算不算相逢」,歌詞里的主角,似乎就隔着一場風的距離,跟他們相比,我們這些一起在島上吹風的人已經是很有緣分的了。想當年,也曾反反覆覆單曲循環《想和你去吹吹風》。只是,人世間,「感情浮浮沉沉,世事顛顛倒倒」,那個當初想要一起吹吹風的人,有的已經在一起「訴說心裡的夢」,有的,早已被風吹散,走出心裡去了。

樹大招風,島上沒有什麼大樹,只有一些不到半人高的南洋杉。風一直吹一直吹,二十多度的氣溫下,有着百來斤肉身的我們,自然覺得非常舒適,可是,對這些可能剛在島上落地不久的南洋杉來說,要立足就有些困難了,它們必須藉助竹棒來支撐瘦小的身子。我蹲下身,蹲到跟它們差不多的高度,想感受一下它們感受到的風。可惜,一蹲下來,我的肉身就變得加倍沉重了,又怎麼能感受到它們的感受呢。除了南洋杉,最多的就是龍舌蘭了,有那麼一大片,抱團長在石塊間,跟南洋杉一起構成島上難得的綠色。只是,龍舌蘭的許多葉片已被折斷,枯萎後顯出頹敗的黃棕色。比起它們,那叢龐大的檳柃顯然安穩了許多,它背靠大石頭,貼地生長,呈現出濃厚的綠意。同樣貼地生長的,還有一叢假還陽參,生機勃勃地開出許多明艷的小黃花。

我很希望風能將我的頭髮一直往後吹,這樣,就可以沒有遮擋地看海天相接處,灰藍的天空與灰藍的海水融為一體。然而,風是不講道理的。它顯然不想如我所願,忽而從左邊來,忽而從右邊來,忽而從前面來,忽而從後面來。我根本奈何不了它,唯有不斷轉身,才可以避免讓頭髮貼到臉上。後來,我乾脆開始逆風而行,像小楊那樣,張開雙臂,在風中奔跑。即便逆風而行,沒有雜念的肉身還是輕盈了許多,長發也終於聽話地在我腦後飄揚起來。這些頭髮,仿佛我身體的背叛者,它們心甘情願地聽從了風的指揮

風跟誰都自來熟。我才在島上待了幾分鐘,它就熱情地將我裹挾起來。我用手機發語音,我說我在這裡年輕了一回,可是,手機上顯示出來的是「我在這裡年輕了一會」。風偷換了我的語詞,而且不止一次,終於,屏幕上顯示出來的話語越來越不符合人類的邏輯。我不甘心,再次舉起手機,用盡所有氣力,對着聽筒一個字一個字地大聲說話,可是,風牢牢地把守在聽筒口,屏幕上沒有出現任何字跡。我知道,風在跟我玩遊戲。在頑皮的風面前,我的努力都是徒勞,這種徒勞,讓我忍不住笑出聲來。笑聲像我心底吹出的風。

假若從前那些詩人來到平潭,他們會幹些什麼呢?平潭人早就給我們整理好了,他們將答案公布在黑礁音樂館的石砌圍牆上:杜甫說「莫思身外無窮事,且盡人生有限杯」,王維說「世事浮云何足問,不如高臥且加餐」「行到水窮處,坐看雲起時」,王績說「相顧無相識,長歌懷採薇」,李白說「人生在世不稱意,明朝散發弄扁舟」,李清照說「枕上詩書閒處好,門前風景雨來佳」,蘇軾說「幾時歸去,作個閒人」,朱存理說「萬事不如杯在手,一年幾見月當頭」。說白了,他們跟我們也沒什麼兩樣,無非就是想吃吃喝喝睡睡玩玩或者看看閒書發發呆,難怪平潭人將這些詩句冠以「詩人們的躺平日記」。

想這樣躺平的還有一個人。十多天前,她就想到平潭來躺平了,可是沒能如願。讓她沒想到的是,之前沒能實現的願望,竟在無意間得到成全。也許,她已經體會到,生活中有些願望沒有實現的時候,不必太過失望,也不必太過着急。平潭的風仿佛知道這一切,熱情地撲在她臉上,幾乎一刻也不停歇。她說,真好啊,我可以就這樣吹着風,在這裡待很久很久。誰說不是呢,如果可以躺平,沒有人天生就愛搬磚。兩千多年前,亞里士多德就已說過,人的本性不是勞作而是安享閒暇。

剛下車時,當地朋友曾說,多穿點,裡面風很大。那個時候,風在我心裡還只是一個名詞,對朋友的話也有些不以為意。在島上,我才明白,風純粹就是一個動詞,而且,它的肺活量大得驚人,幾乎不怎麼需要喘氣。它穿梭在石頭之間,也穿梭在我們之間。它執着地撲面而來,自由地遊蕩,拚命地嘶喊,仿佛永遠不知疲倦。看來,風就是用來打破秩序的,它討厭我們整齊的頭髮、規矩的穿戴以及穩穩的腳步。

說真的,我們的日常,確實太過有序太過安穩了,幾乎每天都是沿着固定的路線,做着差不多的事情,生活像是被規定好了一般。我們討厭這種規定,渴望掙脫這種規定。現在好了,平潭的風打破了日常生活的固定程序。因為這種打破,我們感受到了特別的快樂與輕鬆。[1]

作者簡介

虞彩虹,金華磐安人,浙江省作協會員。文學作品發表於《海燕》《浙江散文》等。出版散文集《山中訪藥記》。

參考資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