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稟篇檢視原始碼討論檢視歷史
《初稟篇》是東漢思想家、文學批評家王充創作《論衡》中的一篇文章。
作品原文
人生性命當富貴者,初稟自然之氣,養育長大,富貴之命效矣。文王得赤雀,武王得白魚赤烏。儒者論之,以為雀則文王受命,魚烏則武王受命;文、武受命於天,天用雀與魚烏命授之也。天用赤雀命文王,文王不受,天復用魚烏命武王也。若此者,謂本無命於天,修己行善,善行聞天,天乃授以帝王之命也,故雀與魚烏,天使為王之命也。王所奉以行誅者也。如實論之,非命也。命,謂初所稟得而生也。人生受性,則受命矣。性命俱稟,同時並得,非先稟性,後乃受命也。何以明之?棄事堯為司馬,居稷官,故為后稷。曾孫公劉居邰,後徙居邠。後孫古公亶甫三子:太伯、仲雍、季歷,季歷生文王昌。昌在襁褓之中,聖瑞見矣。故古公曰:「我世當有興者,其在昌乎!」於是太伯知之,乃辭之吳,文身斷髮,以讓王季。文王受命,謂此時也,天命在人本矣,太王古公見之早也。此猶為未,文王在母身之中已受命也。王者一受命,內以為性,外以為體。體者,面輔骨法,生而稟之。
吏秩百石以上,王侯以下,郎將大夫,以至元士,外及刺史太守,居祿秩之吏,稟富貴之命,生而有表見於面,故許負、姑布子卿輒見其驗。仕者隨秩遷轉,遷轉之人,或至公卿,命祿尊貴,位望高大。王者尊貴之率,高大之最也。生有高大之命,其時身有尊貴之奇,古公知之,見四乳之怪也。夫四乳,聖人證也,在母身中,稟天聖命,豈長大之後,修行道德,四乳乃生?以四乳論望羊,亦知為胎之時已受之矣。劉媼息於大澤,夢與神遇,遂生高祖,此時已受命也。光武生於濟陽宮,夜半無火,內中光明。軍下卒蘇永謂公曹史充蘭曰:「此吉事也,毋多言!」此時已受命。獨謂文王、武王得赤雀、魚烏乃受命,非也。
上天壹命,王者乃興,不復更命也。得富貴大命,自起王矣。何以驗之?富家之翁,資累千金。生有富骨,治生積貨,至於年老,成為富翁矣。夫王者,天下之翁也,稟命定於身中,猶鳥之別雄雌於卵殼之中也。卵殼孕而雌雄生,日月至而骨節強,強則雄,自率將雌。雄非生長之後,或教使為雄,然後乃敢將雌,此氣性剛強自為之矣。夫王者,天下之雄也,其命當王。王命定於懷妊,猶富貴骨生,鳥雄卵成也。非唯人,鳥也,萬物皆然。草木生於實核,出土為栽櫱,稍生莖葉,成為長短巨細,皆有實核。王者,長巨之最也。硃草之莖如針,紫芝之栽如豆,成為瑞矣。王者稟氣而生,亦猶此也。
或曰:「王者生稟天命,及其將王,天復命之。猶公卿以下,詔書封拜,乃敢即位。赤雀魚烏,上天封拜之命也。天道人事,有相命使之義。」自然無為,天之道也。命文以赤雀,武以白魚,是有為也。管仲與鮑叔分財取多,鮑叔不與,管仲不求。內有以相知,視彼猶我,取之不疑。聖人起王,猶管之取財也。朋友彼我無有授與之義,上天自然,有命使之驗,是則天道有為,朋友自然也。當漢祖斬大蛇之時,誰使斬者?豈有天道先至,而乃敢斬之哉?勇氣奮發,性自然也。夫斬大蛇,誅秦殺項,同一實也。周之文、武命伐殷,亦一義也。高祖不受命使之將,獨謂文、武受雀魚之命,誤矣。難曰:《康王之誥》曰:「冒聞於上帝,帝休,天乃大命文王。」如無命史,經何為言天乃大命文王?所謂大命者,非天乃命文王也,聖人動作,天命之意也,與天合同,若天使之矣。《書》方激勸康叔,勉使為善,故言文王行道,上聞於天,天乃大命之也。
《詩》曰:「乃眷西顧,此惟予度。」與此同義。天無頭面,眷顧如何?人有顧睨,以人效天,事易見,故曰眷顧。天乃大命文王,眷顧之義,實天之命也。何以驗之?「夫大人與天地合其德,與日月合其明,與四時合其序,與鬼神合其吉凶,先天而天不違,後天而奉天時。」如必須天有命,乃以從事,安得先天而後天乎?以其不待天命,直以心發,故有先天後天之勤。言合天時,故有不違奉天之文。《論語》曰:「大哉!堯之為君!唯天為大,唯堯則之。」王者則天不違,奉天之義也。推自然之性,與天合同,是則所謂「大命文王」也,自文王意,文王自為,非天驅赤雀,使告文王,雲當為王,乃敢起也。然則文王赤雀,及武王白魚,非天之命,昌熾佑也。吉人舉事,無不利者。人徒不召而至,瑞物不招而來,黯然諧合,若或使之。出門聞吉,顧睨見善,自然道也。文王當興,赤雀適來;魚躍烏飛,武王偶見:非天使雀至、白魚來也,吉物動飛,而聖遇也。白魚入於王舟,王陽曰:「偶適也。」光祿大夫劉琨,前為弘農太守,虎渡何。光武皇帝曰:「偶適自然,非或使之也。」故夫王陽之言「適」,光武之曰「偶」,可謂合於自然也。[1]
作者簡介
王充(27~約97年),字仲任,會稽上虞人(今屬浙江),他的祖先從魏郡元城遷徙到會稽。王充出身「細族孤門」,自小聰慧好學,博覽群書,擅長辯論。後來離鄉到京師洛陽就讀於太學,從師班彪。常游洛陽市肆讀書,勤學強記,過目成誦,博覽百家。為人不貪富貴,不慕高官。曾做過郡功曹、州從事等小官,因政治主張與上司不合而受貶黜。後罷官還家,專意著述。晚年漢章帝下詔派遣公車徵召不就。漢和帝永元年間,病死家中。王充代表作品《論衡》,八十五篇,二十多萬字,解釋萬物的異同,糾正了當時人們疑惑的地方,是中國歷史上一部重要的思想著作。 [2]